裴照野靠在管道上,右手还握着机械弩。月白色的衣角闪过门缝,他没有动。外面的装甲车没有开火,军方在等命令。他听见脚步声停在便利店外,有人低声说话,声音被风撕碎。
同一时刻,地下城西北角的高塔顶层,烛火突然全部熄灭。
南宫阙坐在卦台前,左手按住左眼空洞。他感觉到一股能量波动从远处传来,像是一颗星突然亮起。他拿起龟甲,用刀割破手指,将血涂在甲片上。助手站在一旁,双手藏在袖子里,一句话没说。
龟甲加热后开始裂开。第一道裂纹出现在“天煞”格,第二道横穿“孤星”。铜钱放在案上,突然自己立了起来,停在两格之间。
南宫阙咳出一口血,溅在龟甲上。他盯着那枚竖立的铜钱,声音沙哑:“双星坠天局……来了。”
助手的手在袖子里抖了一下。“师尊,这卦象……是不是再算一次?”
“不用。”南宫阙抬起右手,指甲掐进掌心,“天机已现,反噬已至。我左眼不是白瞎的。”
他低头看龟甲,裂纹越来越多,像蛛网一样蔓延。他看见幻象:两个孩子站在毒林边缘,一个穿月白衣衫,一个眼里泛着红光。他们脚下是三百具孩童的尸体,胸口都画着符印。
“孤星转世,妖星临凡。”他慢慢站起身,“只有用命换命,才能改写命格。”
助手终于开口:“要上报家主议会吗?”
“家主?”南宫阙冷笑一声,一脚踢翻卦台。龟甲碎片飞出去,砸在墙上。铜钱滚到角落,还在立着。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黑玉令牌,上面刻着“敕令”二字。他把令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就是家主。我就是命。”
他走到墙边,掀开一幅挂画,露出后面的星图。星图上原本有两颗暗星,此刻正在靠近。他拿起两根红钉,对准位置,用力插了下去。
红钉刚落,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半张脸。左眼窝漆黑,右眼里全是血丝。
“准备‘百婴引魂阵’。”他说,“三百个未满十二岁的孩子,命格纯净,无虫族感染记录。今晚就要抓齐。”
助手脸色发白:“这么多孩子……一旦走漏消息,玄学世家会被推翻。”
“那就别走漏。”南宫阙转头看他,“你是我的人,听我的命令。去调暗卫,封锁育幼院,把孩子带出来。对外说是进行‘基因净化仪式’,家长不会怀疑。”
助手没动。
“怎么?”南宫阙盯着他,“你不敢动手?”
“弟子只是……”助手低头,“怕重演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南宫阙声音低下来,“三个据点沦陷,死了上千人。他们怪我算错卦,可我不认。那天我就说了——必须献祭孤星命格者。可他们不肯。现在呢?灾星再现,比当年更凶。”
他走近助手,一把抓住对方手腕:“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因为我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你想当英雄,还是想活到最后?”
助手终于点头:“弟子明白了。”
“去吧。”南宫阙松开手,“记住,动作要快。地脉已经开始震动,双星交汇的时间比预计早了三天。我们没时间了。”
助手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虚浮。门关上的瞬间,南宫阙脸上的冷静崩塌。他跌坐回椅子,右手颤抖着摸向左眼。
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他咬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药吞下。药性发作很快,疼痛减轻。他抬头看向星图,两颗红钉正微微发烫。
他知道,这一局,他已经无法回头。
密室外,助手走在长廊上。两侧烛火昏黄,照着他苍白的脸。他右手伸进袖子,摸到一块金属片——那是温昀给他的联络器。
他停下脚步,靠在墙上。
手指轻轻摩挲联络器边缘。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什么。三百个孩子,会被带到祭坛,绑在阵眼上。他们的血会激活符阵,强行打断双星轨迹。而那个穿月白衣衫的女人和琥珀色眼睛的男人,会被命运之线绞杀。
他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己妹妹的脸。她七岁那年,也被带去过祭坛。回来后第三天就死了,胸口有个烧焦的符印。
他睁开眼,继续往前走。
拐角处,两名暗卫等在那里。他们穿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面具。
“目标地点确认。”一人说,“育幼院B区,名单上的孩子都在。”
“行动时间?”另一人问。
助手看着他们,声音很轻:“午夜。不要惊动家长,用麻醉剂。统一说辞是临时体检。”
暗卫点头,转身离开。
助手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听见远处传来钟声。地下城的警报已经停了,但空气里还有紫雾的味道。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毒雾,是军方的新武器。他也知道,军方要杀的人,和南宫阙要杀的是同一个。
但他不能停。
如果不停下这场献祭,死的人会更多。
他抬起手,打开联络器。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任务进度?】
他输入:【行动开始,孩子将在两小时内到位。】
发送。
联络器自动销毁,化成灰烬从指间落下。
塔顶密室里,南宫阙站起身,走到窗前。云层厚重,遮住了天空。但他能感觉到,那两颗星正在靠近。
他从墙上取下一柄短刀,刀身布满符纹。这是上任家主传下来的祭器,专门用来划开孩童的皮肤。
他用拇指擦过刀刃,留下一道血痕。
“你们不懂。”他低声说,“牺牲不是残忍。牺牲是唯一的出路。”
他把刀放进盒子,合上盖子。
然后他坐下,重新摆好卦台。这次他不用龟甲,用的是三十六枚铜钱。他要把整个阵法的运转时间算准,误差不能超过一刻钟。
铜钱撒下。
第一枚落在“死门”。
第二枚落在“绝路”。
第三枚开始,全部竖立不倒。
他盯着这些铜钱,呼吸变重。
这不是吉兆,也不是凶兆。这是天道失衡的征兆。
他猛地抬手,一巴掌扫过桌面。铜钱哗啦散开,滚得满地都是。
“来不及了……”他喃喃,“必须提前。”
他抓起黑玉令牌,按下底部机关。一道红光射向天花板,激活了塔顶的信号灯。
红色光芒一闪一灭,持续三次。
这是最高级别指令:【即刻执行献祭计划,所有分支机构配合行动。】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右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玄学世家不再是守护者。
他们是刽子手。
而他,是第一个举起刀的人。
助手回到密室时,看见南宫阙正在写一份名单。纸上写着三十个名字,都是各大家族的嫡系子弟。
“这些人?”助手问。
“干扰项。”南宫阙头也不抬,“真正的三百个孩子已经在路上。这些名字是用来迷惑议会的。万一失败,他们只能追查到这些人,不会找到真孩子。”
助手沉默。
“你有话要说?”南宫阙抬头。
“弟子只是觉得……”助手缓缓开口,“如果岑九灯真是孤星命格,她会不会感应到献祭阵的启动?”
南宫阙笑了。“她当然会。但她现在还在昏迷。等她醒来,阵已经成了。”
他站起身,把名单交给助手:“把这个送去情报科,让他们放出风声,就说我们要抓的是这三十人。记住,要让军方也听到这个消息。”
助手接过名单,转身要走。
“等等。”南宫阙叫住他,“你右手的义肢……最近有没有异常?”
助手身体一僵。
“没有。”他说。
“最好没有。”南宫阙盯着他,“我知道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但别忘了,你现在吃的药,是我给的。没有我,你活不过上次反噬。”
助手低头:“弟子忠于师尊。”
“希望如此。”南宫阙挥了挥手,“去吧。”
门关上后,南宫阙走到星图前,拔出一颗红钉。
他盯着那个空洞的位置,轻声说:“来吧,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育幼院B区,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一群黑衣人翻墙而入,手中拿着注射器。他们动作熟练,直奔宿舍区。
一个女孩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
她看见窗外有黑影闪过。
她刚要喊,一支针管扎进她的脖子。
她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一枚铜钱,掉在床边的地砖上,竖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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