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你要养伤的份上让你自己挑，结果你看看你挑的是什么剧本！】
我觉得还行，挺刺激。慕笙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手放在火堆上烘烤。
几分钟前她刚躲过了第三波搜查，躲在废弃的教堂里烤火。
她拿的剧本是《牧羊人与羔羊》，要她取名这剧本肯定得叫《食人魔中的食人魔》，这才配得上她现在惊险又刺激的逃亡体验。
【你还笑，下一个故事节点就快到了，它要是真的解封了，你这个角色身份面对的是必死的局面，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够它啃。】
咳不笑不笑，我们来重新捋捋剧情。饶是慕笙也不想跟炸毛的旁白硬刚。
《牧羊人与羔羊》是双世界剧本，一个剧本分为两个子剧本，这两个子剧本的剧情彼此关联，相互影响。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有个人在两个子剧本同时存在，他在其中一个子剧本里死去，那在另一个子剧本里的他可能不复存在，也可能被另一个人顶替。
所以慕笙想要成功出演这个剧本，她就必须保证两个子剧本的剧情能顺利推下去。
第一个子剧本，姑且叫表层剧本，剧本的原话是——
【在寒冷的北境，一位可怜的牧羊人和她的羊相依为命，有一天羊圈里的一只羊离奇消失了，为了把它找回来，她跟着羊蹄印找到了一座城堡。
她问城堡的主人：“您看到我可怜的羊儿了吗？”城堡的主人回答说：“很遗憾我没有看见您的羊，不过如果您愿意，您可以跟我一起共进晚餐。”牧羊人答应了。
饱餐一顿后城堡主人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早点回家，于是她离开了。不久牧羊人的羊又不见了，她又一次找到了城堡，晚餐过后她离开了。
就这样牧羊人的羊一只接一只消失了，羊圈越来越空，她的口袋越来越沉，直到最后一只羊消失，城堡主人像往常一样邀请她共进晚餐，只是这一次牧羊人没有离开。】
第二个子剧本，里层剧本，也就是慕笙现在身处的剧本。
子剧本有两个，慕笙没法双开只能按部就班推完表层再推里层，所以对于里层世界，她存在剧情空档。
旁白没有明确给她里层剧本，但据她搜集的信息，大致剧情是一名神父收养了孤儿院里的孩子，他贪图钱财把他们卖给了某个勋爵，并哄骗他们说，他是将他们引见给神明。
而那名勋爵喜欢吃肉质鲜嫩的“羔羊”。字面意思。
“羔羊”被献祭不是结局，而是开端。
她把这剧本叫《食人魔中的食人魔》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勋爵也死了，被那个由“羔羊”的怨魂供养起来的真正的食人魔杀死的。
这种恶有恶报的结局，如果她是观众她会拍手叫好，但很不幸她是那个贪婪的神父，第二号罪人，也就是食人魔接下来的目标。
【它还很狡猾，现在满城的人都以为你才是那个食人魔，到处是通缉你的人。】
全城通缉她倒不怕，目前她面临的困境是食人魔还逃窜在外，随着它不断进食，力量会越来越强盛，在剧情的作用下，它必定会找上门，神父逃无可逃。
木柴堆烧得噼啪响，时而飞溅出一两点火星子，火光映在慕笙的脸上，为风尘仆仆的她添了几分暖色。
她拿了根小木棍挑开柴火堆，让火焰燃烧得更充分。
还记得凯琳娜送我们的那支羽毛笔吗？
【凯琳娜……剧本《天鹅湖畔的柳笛》那个流浪预言家凯琳娜？】
是她。
剧本之所以被称为剧本，是因为它在演出完成之前都未成定局，舞台没有闭幕，剧本尚可以修改。
慕笙三天两头的钻空子行为就是一种修改，这种改变小，带来的影响也小；另一种修改变动更大影响更深，它通过特定手段回溯剧情，用修改后的剧情覆盖原剧情，以达成目的。
这种变动有时甚至能颠覆整个剧本框架，缺点是会把一切推向未知，结局或许变得更好，或许更坏，或许皆大欢喜，或许满盘皆输。
【你觉得咱们还有下降的空间吗？】
听见旁白无情地拆台，她不禁莞尔正要调侃两句，随即扭头神情一凝，目光如刀，冷声道：“出来。”
破败的教堂里走进一个男人，他微笑地望着她，取下帽子拍了拍上面的雪，一步一步靠近她，步伐轻盈得像猫儿一样。
“下午好，神父阁下，真是好久不见。”
“也没有多久吧。”慕笙一心一意烤自己的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男人——仔细看也才二十出头，正值青年——他眼神看起来温和得如同驯鹿一般，气质温润如玉，单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他就是刚刚话题的主人公。
那头狡猾又残暴的食人魔。
他走到火堆的另一边坐下，看起来颇有闲心和她拉家常。
“嗯确实也没多久，距离您将我卖给勋爵大人也不过两年零九个月多三天。”
“你记性真好。”慕笙脸上波澜不惊，一面和他打太极，一面指挥旁白——羽毛笔给你，你来修改剧本。
【具体修改哪里？】
“哈哈当然了阁下，毕竟那一天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
隐隐可以窥见他眼底浮现的红光，慕笙默默转移话题：“你是怎么将自己的痕迹抹除得一干二净的，我记得皇城警卫队的人也来了，他们没发现什么？”
把里层剧本定为第一幕，我们这次先里层再到外层，另外把里层初始剧情前移几年，最好是神父刚开始收养那些孩子的时间段。她在心里迅速补充。
【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
“皇城警卫队？”他歪了歪头，撑着脑袋看她，“您指望那群饭桶那发现些什么？要说如何抹除痕迹藏起自己的尾巴，您又何必请教他人呢，您不就是深谙此道的大师吗？”
他意有所指，嘲讽着神父的伪善。但他眼里没有愤怒，因为他不是真正的羔羊，因为他现在才是那个把握别人命运的人。
“所以你想说这些都是我教给你的？”她终于舍得正眼看他了，她的嘴角也带着嘲弄。
“不，但我还是由衷地感谢您的教导。”
两人针尖麦芒，偏偏又是在棉花堆里较量，除了他们本人，旁人根本无法体会话里的机锋有多锐利。
【好了。】
慕笙心念一动，对方的手臂如蛇盘缠绞上她的脖子，这般敏捷与力度已经不在人类的范畴。他的手臂在一点一点收紧，他想生生绞断她的头。
看起来有来有往的聊天，两人都各怀心思，她在拖延时间，他在寻找破绽。
“呵……”喉管被压迫产生的气音刺激了他，他下手更加狠厉。
“呲。”利器刺进血肉的声音。
他只麻痹了一瞬间，但仅仅这一瞬间就被慕笙抓住机会将他踢飞出去。刺入心脏后，匕首上澎湃的魔力疯狂涌进他的身体，将他的胸口炸得血肉模糊。
然而，即使被炸没了半截身子，他也还能动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拔出匕首，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
“嘭！”宛如被按下摄影按钮，整幅画面被定格在子弹出膛的瞬间。
慕笙摸着被勒紫的脖子喘息，歪头挑衅地笑着，她消失在原地前，嘴唇轻启，留下了两个字。
“傻#。”
【……】
画面破碎，光怪陆离的场景不断分离，又不断重构。
“咳咳。”
“神父阁下，您还好吗？”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担忧地看着她，手抬起来想帮她顺顺背，但顾及身份没有碰到她。
【格丽斯夫人，孤儿院院长。你今天是来收养孩子的。】
“没事的，格丽斯夫人。”慕笙安抚地笑了笑。
“您……”格丽斯夫人欲言又止，最后目露忧心地说，“好吧阁下，您要注意休息，别操劳过度了。”
慕笙点点头谢过她的好意，又看向不远处嬉闹的孩子。
“您今天专程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想收养孩子，您有谁可以推荐吗？”
格丽斯把孩子们都叫到她们跟前，稚嫩的童声齐声说道：“早上好，神父阁下。”
慕笙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点头应道：“早上好，孩子们。”
她的视线在孩子们身上转了一圈，终于在人群的最后面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哦豁，食人魔幼崽。
【我不赞同你对他的称呼。一切没有发生之前，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幼崽，变成食人魔也是真正的他被吃掉后发生的事情，现在这么喊他不公平。】
“……您确定要收养克里兰德吗？”
遣散了孩子们，她跟格丽斯交涉收养人类幼崽的相关事宜。
“是的。您有什么顾虑吗格丽斯夫人？”
“并没有，阁下。我只是疑惑，因为他已经十三四岁大了，他在抚养人中并不是那么受欢迎，更多人喜欢像安娜这样还不记事的孩子。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选择他吗？”
格丽斯夫人很尽心尽责，如果她只是将克里兰德当做包袱，她大可以欢欢喜喜直接把他塞给她，但她担心慕笙只是一时兴起。
“克里兰德很小的时候就被抛弃了，在您之前也有人想要抚养他，但都把他送回来……他经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抛弃。”
不只是他，每一个孤儿院的孩子被带走之前格丽斯夫人都会劝告抚养人三思后行，哪怕很多孩子最后都会被送回来。或许抚养人不在乎，但是她在乎。
听了她的话，慕笙把原本神父那一套冠冕堂皇坑蒙拐骗的话术憋回去。
她面对格丽斯坚定诚恳地说：“我选择他，因为我知道我和他有缘分。以神的名义，我会将他平安健康地抚养成人。”
有缘分，“过命”的缘分。
【你还信神？】
在那只人类幼崽成年之前，你就姑且当我信吧。
过了格丽斯夫人那关，慕笙还要过问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
——“我不愿意。”克里兰德直戳了当地拒绝。
慕笙脸上不显，心里的小人皱起眉头，抓起人类幼崽的小人一顿暴打。
原来那个神父怎么说服他的？
【没说服，原先的神父威逼利诱加哄骗一套连招，直接把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打包带走，他没地方去，只能跟着神父走了。】
“……”全带走是不现实的，毕竟又不是当货物买卖，想要抚养成心智健全的人，金钱不提，需要付出精力和情感是不可计量的。
格丽斯夫人面露难色，慕笙安抚她又转身面向克里兰德，以一种不强硬但也称不上温和的语气问他：“即使现在不离开孤儿院，你成年后也要离开的，没有受过教育，没有一项技能，你打算如何谋生？”
他不说话。
“听格丽斯夫人说你是这里最年长的孩子。”
他不说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孤儿院的这些弟弟妹妹如果他们直到成年都没有人收留，他们又该如何谋生？”
他眼神微动。
“是抢劫偷盗被打个半死然后被抓进监狱，还是饿死冻死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一边说一边按住格丽斯夫人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
故意往坏处说，是为了刺激他；故意不提他提其他孩子，是为了照顾幼崽的自尊心。
“好，我跟你走，但你必须保障我受教育的权利。”
“当然。”好嘛他终于落到我手里。
【你不会打算公报私仇吧？】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
又更迟了，有点心虚。
羔羊篇其实删删改改了三版，前面说了这则短篇是恐怖童话为基调，写完之后看了两遍猛然发觉——不对，我不是来写恐怖故事的，我是来写主角互动的小故事的，光顾着渲染恐怖气氛，大篇幅着墨于推理有些舍本逐末了，所以才用了最后这一版。
前面几个版本大部分描述的是慕笙如何推进两个子剧本的事情——她遇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如何解决的。最后一小部分才是她修改剧本回去教育幼崽，初版甚至没有回去教育幼崽这个环节。
而这版是开篇就修改剧情教育幼崽，再抽空完成剧情，更符合我定的主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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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圣母与羔羊·上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