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拨开。
那手指看似无力,却勾得很紧。
宿芋眠停下了动作,看着地上这具“昏迷”中依旧不忘彰显存在感的身体,那双冷冽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她勾了勾唇角,那抹艳红,在崖底微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系统。”她在脑中淡淡开口。
“看来,这件‘附属品’,比我预想的,要稍微……有趣那么一点点。”
她弯腰,并非温柔地抱起,而是像拎起一件物品般,有些粗暴地将谢无妄甩到了肩上。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管这样是否会加重他的伤势。
“走吧。”
她扛着这个新捡来的、品相不明但似乎有点意思的“麻烦”,踏出了崖底的第一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这一幕上——冷艳的女修,肩扛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小白花”男修。
画面诡异,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系统的万人迷剧本,从第一个任务开始,就彻底跑偏,朝着未知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而趴在宿芋眠肩头的谢无妄,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于剧痛和颠簸之中,嘴角极其微弱地、扭曲地勾了一下。
第一步,成功。
这个女人,他绑定了。
无论她是何方神圣,这辈子,都休想再甩开他。
狩猎,开始了。
好的,我们继续。
宿芋眠扛着谢无妄,行走在崎岖的崖底。她的步伐很稳,甚至称得上轻盈,仿佛肩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捆没什么分量的柴火。墨蓝色的法衣下摆拂过灌木丛,发出沙沙的轻响。
被如此粗暴地对待,谢无妄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伤口在颠簸中撕裂般疼痛。他死死咬着牙,将痛呼与闷哼尽数咽回喉咙,只维持着那副全无意识的脆弱模样,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控制在一种微弱而平稳的频率。
忍。
他必须忍。
前世比这更屈辱、更痛苦的境地他都熬过来了,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只要能留在她身边,摸清她的底细,利用她的力量……
【宿主!宿主!你这样会把他颠死的!】系统在她脑子里急得团团转,【好感度!我们要的是好感度!不是仇恨值啊!你看他血都快流干了!】
“死不了。”宿芋眠的声音透过胸腔震动传来,平淡无波,“炉鼎体质生命力顽强,这点伤,离心脏还远。”
系统:【……】它竟无言以对。宿主为什么对“炉鼎体质”这么了解?!而且这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判断是怎么回事?!
“况且,”宿芋眠顿了顿,似乎感知了一下肩上传来的、那刻意维持的平稳呼吸,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他比你想的,要耐折腾得多。”
系统光球闪烁了几下,数据流混乱。它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绑定的这位“宿主”,对“万人迷”和“拯救”这两个核心词汇,存在根本性的误解。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了一半,看起来还算干燥隐蔽。
宿芋眠脚步不停,直接走了进去。洞内不大,但容纳两人绰绰有余。她肩膀一耸,毫不怜惜地将谢无妄“卸”在了铺着干草和落叶的地面上。
“砰”的一声闷响。
谢无妄的后背撞上地面,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没维持住昏迷的状态。他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宿芋眠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走到山洞一角,拂去一块大石上的灰尘,坐了下来。她双腿交叠,手肘支在膝盖上,指尖那抹丹蔻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系统,疗伤丹药。”她在脑中命令。
【啊?哦!对!丹药!】系统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调取资源,【新手礼包里有一瓶‘回春散’,对外伤有奇效!宿主快给他服下,温柔一点,喂药的时候……】
它的话再次被打断。
宿芋眠手里凭空多了一个粗糙的白瓷小瓶。她拔开瓶塞,看也没看,手腕一抖,直接将里面所有的药粉,一股脑地、精准地……撒在了谢无妄胸前最深的几道伤口上。
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给一块木头刷漆。
“呃……!”
剧烈的刺痛让谢无妄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身体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疼!回春散药效霸道,直接洒在伤口上,堪比二次伤害!
他猛地睁开眼,泪眼汪汪地看向宿芋眠,眼中充满了真实的痛楚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委屈:“师……尊……疼……”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我见犹怜。
宿芋眠终于正眼看他,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仿佛在看一个实验反应。“药效发作,正常反应。忍一下就好。”
谢无妄:“……”
他差点把后槽牙咬碎。正常反应?!这女人根本没有“温柔”这根筋!
系统已经快死机了:【宿主!!!不是这样用的!要用水化开,轻轻涂抹!你这样……你这样……】它看着谢无妄那瞬间惨白、疼得冷汗直冒的脸,以及那泫然欲泣的眼神,数据流一片哀嚎,【好感度……肯定暴跌了……】
宿芋眠却微微挑眉,看着谢无妄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那双湿漉漉、写满了“我好痛但我努力在忍”的眼睛,似乎觉得有点意思。
“知道疼,是好事。”她淡淡开口,“记住这种感觉。以后谁让你疼,就让他更疼。”
这话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血腥气,却奇异地与谢无妄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念头产生了共鸣。他愣了一瞬,随即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只小声地、带着依赖地“嗯”了一声,像只被驯服的小兽。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谢无妄对宿主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5/100。】
系统:【!!!】诶?!涨了?这样居然也能涨好感度?!它不理解!但它大受震撼!
宿芋眠对于脑内突然响起的提示音毫无反应,似乎并不关心这所谓的“好感度”。她看着谢无妄,继续发号施令:“能动了吗?能动就自己调息,引导药力。”
谢无妄虚弱地点点头,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伤势过重”和“体力不支”,试了几次都软软地倒了回去,最后只能无助又祈求地望着宿芋眠,眼角还挂着因疼痛溢出的生理性泪珠。
“师尊……弟子……没力气……”
宿芋眠看了他片刻,就在谢无妄以为她会不耐烦或者再次采取什么粗暴手段时,她却忽然伸出了手。
不是扶他,而是隔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谢无妄托起,让他靠在了洞壁上。这力量谈不上温柔,但足够有效。
“麻烦。”她收回手,评价道。
谢无妄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低垂着头,轻声说:“对不起……给师尊添麻烦了……”语气充满了自责。
他内心却在冷笑:装?看谁装得过谁。你越嫌麻烦,我越要成为你甩不掉的麻烦。
宿芋眠没再理会他,闭目养神,似乎在感受这个世界的灵气规则,又像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山洞里陷入了沉默,只有谢无妄刻意放得轻缓的呼吸声,以及洞外隐约传来的风声鸟鸣。
时间一点点过去。
回春散的药效开始真正发挥作用,伤口处传来麻痒的愈合感,体内的灵力也恢复了一丝。谢无妄一边引导着药力,一边暗中观察着宿芋眠。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周身气息内敛,却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屏障。和前世那个浮躁、虚荣、眼角眉梢都带着算计的宿鸢,判若两人。
夺舍……几乎可以肯定了。
那么,这个新的“宿鸢”,目的是什么?她的力量似乎……很奇特,不像是纯粹的灵力。
就在他思绪翻涌时,宿芋眠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说说看,”她的声音打破寂静,“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来了。
谢无妄心中凛然,知道试探开始了。他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也不能完全隐瞒。
他抬起头,眼中迅速积蓄起水光,带着恐惧与后怕,声音颤抖:“是……是大师兄赵奎,还有……还有李师姐……他们……他们说弟子是炉鼎体质,是……是宗门之耻,不配留在青岚宗……就……就把弟子推下了悬崖……”
他说的半真半假。赵奎和李芸确实是一直欺凌他的主力,推他下崖也是事实,但他隐去了其中更复杂的恩怨和某些人的默许。
说完,他像是回忆起了可怕的场景,身体微微发抖,将自己蜷缩起来,像个受惊过度的孩子。
“炉鼎体质……”宿芋眠重复了一遍,眼神在他身上扫过,带着评估,“确实是个麻烦的体质。”
谢无妄的心微微一沉。
果然,所有人都在意这个……
然而,宿芋眠的下一句话却是:“容易招惹苍蝇。”
谢无妄:“……”这比喻……真是别致。
“所以,”宿芋眠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冷冽的眼眸锁定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想怎么报复?”
谢无妄猛地抬头,眼中适时的闪过一丝震惊和……被说中心事的慌乱,他连忙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弟子……弟子不敢……他们是内门弟子,师尊他老人家也……弟子只求师尊收留,给弟子一个安身之所,弟子做牛做马……”
“不敢?”宿芋眠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在我这里,没有‘不敢’这两个字。只有‘想’,或者‘不想’。”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阴影将谢无妄笼罩,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我再问一次,”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谢无妄的心上,“想,还是不想?”
谢无妄仰头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于杀戮和报复的平静许可。一股战栗般的兴奋感顺着脊椎爬升,几乎要冲破他伪装的牢笼。
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维持着理智。
不能暴露!现在还不行!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害怕,又像是在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狠绝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
“……想。”
说完,他立刻补充,带着全然的依赖与崇拜:“但是……弟子一切都听师尊的!师尊让弟子怎么做,弟子就怎么做!”
完美的表态。既表达了内心的恨意,又将复仇的主动权和执行权,恭顺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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