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楼道出来,寒风就迎面甩过来。
沈书抱紧手臂,冻得直打哆嗦。
因为是个老小区,路灯总是时好时坏,风吹动树枝,树影在灯光一明一灭中晃动,虽然黑衣男,不,现在应该改口叫陆辞,说过只要他没睡,故事兽就不会出来。
接连好几次濒临死亡,看到墙壁上摇曳的黑影,沈书心里还是发怵。
“陆辞,你在哪儿啊?”说好了就在楼下坐会儿的,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大晚上的,偏偏还穿着黑色衣服。
沈书眼睛都要瞅出花了,依然不见人影。
“陆辞,没死的话就吱一声。”
找了十来分钟,沈书喉咙都喊哑了,还是没听到应答,天又冷,风又大,他身体都快没知觉了,那个混蛋连半个影子都没见着,沈书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又在楼下绕了几圈,连绿化带的夹缝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着人,那个混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沈书的火气又变成了不安。
“陆辞,你到底死了没有,就算死,也别死在人家小区啊,很不吉利的。”沈书无头苍蝇似的,满小区乱跑,距离早就超出了100米,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安的念头愈发强烈。
慌乱之中,不小心绊到树枝,他一下子摔倒在地。
“混蛋,别以为帮了我,就可以放心去死,这破烂世界,谁爱护着谁护,你要是看不顺眼,就赶紧给我死过来!!!”
我就在楼下坐会儿,不会走远?混蛋大骗子,你当你是朱自清老爸啊。沈书握紧拳头又松开......他应该跟着下来的。
“躺在地上很好玩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书抬头,原本消失不见的人,此时就站在他跟前,正低头俯视着他,还老大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大晚上的,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沈书:“陆辞?”
“嗯,总算知道我的名字了?”
陆辞嘴角一勾,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开,就猝不及防被人推倒在地,沈书红着眼,跨坐在他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往下砸。
“你这混蛋,看我跟个疯子一样满小区找你,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很得意?!”明明很生气的,可是看到这混蛋的瞬间,他心里却是高兴的。
这让沈书更生气。
陆辞挨了几拳后,才握住沈书的拳头,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路灯惨白的光线打下来,怒瞪着他的大眼睛彷佛蒙上了一层水汽,巴掌大的脸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触手之处,冷得吓人。
陆辞撩起沈书的衣角,才发现他只穿了件单衣,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你想死吗?!”不等沈书开口,他就火急火燎将人打横抱起,扛在肩头。
“你神经病啊,放我下来......”
沈书才发现,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在外头冻了大半个小时,又被人当沙包扛在肩头,本就晕乎乎的脑袋,看到一级一级阶梯在眼底飞快掠过,沈书的头更晕了,挥动的拳头都没了力。
回到出租屋,陆辞就将人塞进被窝,里三层外三层,包粽子似的裹得严严实实。沈书都要喘不上气了,探出个头,又探出只手,想将被子挪开一些。
又让陆辞给按了回去:“给我老实待着!”
撂下狠话,人就不见了。
十分钟后陆辞又火急火燎冲回来,厨房随即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小说里写的富家公子哥儿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沈书不由得担心起厨房,里头的那些锅碗瓢盆,是他自己买的,碎了就碎了,可千万别把厨房给炸了。
要赔钱的。
没过多久,独属于姜汤的辛辣味就飘了出来。
是沈书最讨厌的味道。
他捂着鼻子,把自己缩进被窝里。
很快就让人扒拉出来,迎面就是满满一大碗姜汤。
浓烈的辛辣味直冲鼻腔。
沈书眉头都皱起来了:“......我现在不冷了,可以不喝吗?”
“可以。”
陆辞答应得很爽快,快到沈书心里都隐隐作痛,良心谴责的痛。人家大半夜忙前忙后,好不容易熬了姜汤,他一句不喝就给拒绝了,确实很过分。
没等沈书开口致歉,就见陆辞撸起袖子,动作干脆利落,有种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本就布满血丝的眼散发着诡异的光,危险气息直线加倍。
“不用你动手,我,亲,自,喂你。”
这动作,这阵势,哪像是喂人,分明是要往死里灌他。
沈书赶紧伸手去够碗:“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可怜他那隐隐作痛的良心就这么早早地喂了猪。
陆辞手腕一翻,虎口扣住沈书双手,牢牢按在床上,不让他碰着碗,低沉的嗓音贴在他耳边缓缓落下:“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沈书汗毛瞬间炸起,你这语气就很危险,就很不温柔!!!
双手被扣住,完全挣脱不开,沈书脑子一抽,猛地凑上前,就着陆辞的手,“duangduangduang”将整碗姜汤全都喝进肚子。
与其被这混蛋灌,还不如自己动手。
结果一口下去,眼泪差点都要飙出来了。
“你这姜汤怎么都不放红糖啊?”味道就已经够难闻的了,他就没见过这么难喝的东西,沈书脸都皱成了苦瓜。
“让你长长急性。”
陆辞的视线在沈书嘴角残留的汤渍停留片刻,才若无其事收回,拿开碗,又是很嫌弃的语气:“多大的人了,这么冷的天,连件外套都不会穿,干脆回幼儿园重读一年算了,学费我出,不用客气。”
“我是因为谁啊?”沈书原本都快忘了的火气,这会儿噌噌噌往上冒,“说什么'我就在楼下坐会儿,不走远'结果呢,连个人影都没有,要不是你,我能顶着那么冷的天,那么大的风,跟个傻子似的在楼下转悠半个多小时?”
他还没开口算账呢,这个恶人倒是先告状了。
“所以呢?”陆辞挑眉,“看不到我,你担心了?”
沈书眨眨眼,有些懵:“对啊,你要是挂了,世界末日不就降临了吗?”他可不想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么可怕的事情。
陆辞微微扬起的嘴角又收了回去,拿起空碗转身就往外走,路过旁边的桌子,捞起放在上面的抽纸,“啪”地甩到沈书跟前:“看来明天很有必要,给你放五倍量的生姜才行。”
“不要!!!”沈书当即拒绝,“我已经好了,你熬再多的姜汤,我都不会喝的,打死都不喝。”他已经见识到姜汤的威力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了。
“喂,你听到没有?”回应沈书的只有两声不以为然的“哼哼”。
沈书爬起来,脑袋探向客厅,威胁道:“你敢熬的话,哪天你要是生病了,我真的会给你加十倍,不,是二十倍的生姜......”
话虽如此,姜汤难喝归难喝,但还是很管用的。
沈书现在就轻松了不少,只是浑身都是汗,黏在身上很难受,他想去洗澡,陆辞不紧不慢飘来一句,“好啊,锅里还有,洗完了刚好可以再喝一碗姜汤”,他又灰溜溜滚回床上去了。
结果不让他洗澡的人,倒是洗了个痛快。
“你怎么连睡衣都是黑色的,很喜欢黑色吗?”
喝完姜汤后,沈书开始发困,他强撑着精神趴在床上,看向坐在沙发上低头敲键盘的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衬得黑眼圈越发明显。
因为“love&love”链接的缘故,这段时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晚上也已经默认为,他睡床,陆辞睡沙发,准确来说,是坐沙发。
陆辞:“我不想看到血的颜色。”
可是......就算看不到,也不代表你没有受伤啊。
沈书垂下眼帘。
于他而言,陆辞就像是夜晚的天空。
虽然有月亮,有星星,但更多的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沉重,又神秘。
仿佛以一己之力撑起整片夜空,人们才得以安然欣赏月光和星光的美。
......一定很累吧?
“我已经知道如何应付故事兽了,等我恢复些力气,你就睡一会儿吧。”距离陆辞上次入睡,已经过了八天。换作普通人,估计早就崩溃了。
人们常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沈书看到的,只是一个为了守护世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甚至连最基本的‘困了就去睡’都被剥夺了的人。
可他得到了什么?成为一个不普通的人?
“睡你的觉去。”键盘声停了几秒,又重新敲响。
“我真的已经可以应付了。”沈书不死心。
如果可以,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想报答陆辞给予的帮助,尽管他能做的,仅仅只是让他睡上一两个小时。
陆辞抬头:“你说的‘可以应付’,是指满身是伤,还差点死掉?”
沈书心虚地撇开视线:“一回生二回熟嘛,第一次都这样,我这么聪明,肯定会一次比一次好。”
沈书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翻看过邮箱,第二次提交 bug 信息后,故事兽的战力由先前的仅降1%到如今的5%,是不是意味着,提交的次数越多,他的编辑权限就越大?
更让他在意的是,每次提交完信息,回复都会提示:有新的故事兽生成。可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新的故事兽长什么样。
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猫咪玩偶,强行将他们绑定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沈书还没有忘记,它说的那句,“至少目前还不会”。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今后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他还是这样弱小,别说阻止灾难降临,能不能活到最后都是未知数。
至少,他想让陆辞活着。
活在随心所欲,想睡就睡的世界。
接受别人付出,就要给予别人回报,是沈书一直信奉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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