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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商随宋思言来到的这间日式料理餐厅位置闹中取静，装潢清雅别致，很显然花费不少。大厨去年才在新届寿司大赛中胜出，本身已很具人气。再加上每日食材从日本新鲜运到，餐厅被列入米其林推介，新预订的客人须排足三个月。
宋思言的为人没什么耐性，却又偏偏钟意与人争，生意差的场所他从来不去。餐厅老板是他的相识，知道他要招待一位高质素的女人，专门腾出最靠内的包厢给他。
最令他满意的是，商商临从公司出发前专门换了身宝蓝色窄身长裙，密密贴合她的身体曲线，光是挽着他行走的背影都引人目光流连。
这是她对这次约会的额外投入，也是知情识趣。
宋思言从来不缺女人，但即便再美艳火辣的女人也不至于令他失去方寸，更不至于拿宋氏集团的利益来取悦女人。
那日在游艇会约定下次见面，商商直截了当地说对宋氏空缺的PR总监一职感兴趣。他问为何，商商笑了笑，说“那不如交换。你聘请我，我入职之后再告知你原因。”
他欣赏她的坦率、野心、高情商、同识时务。样样特质都正是一位能干的公关必须具备的。
“一言为定！”
等菜品上齐，女侍应识相地退了出去，包厢内只剩商商与宋思言对坐。
宋思言为商商斟上清酒，“现在可以讲了吧？你为何对宋氏的职位感兴趣？”
“准确来讲，我是对PR总监这个职位感兴趣。至于宋氏，的确是个好平台。”
“你之前不是在和鸣街开了铺，专帮人寻仇的？不做啦？”
“错。是帮故人实现遗志。只不过碰巧有部分客人离世之前最不能割舍的是对于他人的恨。”
“铺不开了。我得罪人太多，三番四次被人报复。关铺之前铺头还差点被个疯妇放火烧毁。”
商商将那杯清酒一饮而尽，似乎对今晚不设防线。宋思言不动声色地笑，喝下自己面前那杯，又伸手为她斟满。
“我都看到过新闻，前段时间赤柱一间别墅发生爆炸，碰巧你就被人绑在地窖？”
“要割禾就要先弯腰，我又的确怨不得别人。所以就想转行喽！多谢言少给我机会。”
“是吗？但我又不是很信喔！你看中宋氏的职位，怎么不直接同阿禮讲？区区一个PR总监，他难道还会拒绝你？虽说分了手，但都曾经是他未婚妻喔！”
“更何况，我看得出，他对你还未断情。如果我没猜错，当初要退婚的那个是你？”
商商的脸上不见波澜。她吃饭的姿态很优雅，举手投足间都值得被瞩目。
“没来香港之前我在澳门生活同工作，做的都是之前那一行。你一定明白的，穷人再不甘心，死便也死了。而富人，他们将自己任何一丝感情都看得很金贵，不论爱还是恨。为令自己死得其所、死得安乐，他们愿意不惜工本。”
“所以他们愿意雇佣好似你那一行的人，来实现他们的恨。”宋思言认同。
“我之所以择这一行，就是为了一个目标，结交权贵。”
“为什么？”宋思言故作惊讶，“你想嫁入豪门？下半世做阔太每日悠闲？”
“阔太我不稀罕。我希望能有含着金钥匙出世的人那种可以运筹帷幄的能力。而这一点，不是寻常纨绔子弟可以提供给我的。”
“是因为这样你才在与阿禮订婚之前搭上龙少？”宋思言问，“龙少都不错的，龙老先生只得他一个男孙，是真正的金菠萝。”
“可惜，他只得一副壳。成日只知吃喝玩乐，对家族生意既不上心也不擅长。如果龙氏交到他手上，迟早败掉他阿爷的心血。”
商商眼都不抬，“不过，作为踏板又确实不错。毕竟他爱玩，社交圈子广，也乐意介绍给我认识。”
“踏板？”宋思言觉得有趣，“然后你就借着这个踏板跳到了阿禮身上？你不知道他其实同我阿爸、同我都没有血缘关系吗？”
“不过贪就手而已。他的铺就在隔临街。”
“但是订婚喔！没见你同龙少走到这一步？”
商商这才看他，眼神中有神秘难测的笑意，“你没听说吗？是你细佬从龙少手中抢我走的。他不迅速拿出诚意，又怎有机会赢？好似你讲的，严格来算，他算不上宋家后代。”
“不过他都有他的好。”商商又继续喝酒，“他妈妈，即是上一任宋太太性情温和好说话。只要我肯，想与他注册结婚，至少不会受到家婆的阻拦吧？”
“不过可惜我阿爸在生的时候不会准你入门。”宋思言笑说。
“是喽！可惜。”
“现在我阿爸都过世啦，你想嫁给阿禮应该再没有阻力了。至少我身为大哥，向来不在意他同哪个女仔拍拖。”
“我想试试其他更好的人选。”商商回应他的目光，“毕竟香港有权有势的家族又不止宋氏一家。”
宋思言品味着她的神情。大概是因为喝了些酒，她脸上微微漾着胭脂一般的粉红色泽。眼神明亮，在房间幽暗的光下好似噙着水汽。比起她的身材，她这张脸更称得上杰作。
这样的女人又怎会甘于傍在一个不纯正的血缘身边。
为爱昏头的女人宋思言见过不少，一个比一个无趣。反而商商令他觉得越来越有趣，越来越值得了解。
“你好似还没讲，为何对PR总监的职位感兴趣？”
“无非是为同一个目标啊。”商商应，“你觉得你们集团PR部门的其他女仔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前去应聘的？都是为职业抱负吗？”
宋思言会意，“结交权贵。身为PR平时出入的地方都是高档场所，也方便认识金主。而单是在香港，最后娶了PR做太太的富豪都有不少。”
“全中。”商商手指青葱，捏着瓷白酒杯面向他抬手，示意碰杯。
见宋思言似陷入深思，她又问，“怎么？觉得我这种女人过于功利？得人惊？”
“怎会啊！”他这才端酒杯与她相碰，“我认为不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来讲都一样，有野心才性感。”
“不过，我还想问，你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你刚才说运筹帷幄，最终又是想实现什么？”
“我同那些曾经雇佣过我的名流客人一样，想实现一场复仇。”
“复仇？”宋思言听得诧异，“你同人有仇吗？很憎那个人？”
“我原本成长于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但一场意外先后夺去我父母的性命。到我成年之后我才得知，原来父母的死并非意外，而是被人所累。从那之后我发誓，要令背后策划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Sorry！很遗憾听到你父母不幸过世的事。不过，你口中所指的‘惨痛代价’......难不成是想致那个人于死地？”
商商无声地笑了笑，“到我真的有这个能力去报复的时候，如果你还有兴趣知道，我再回答你不迟。”
“也好。”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谈天说地。宋思言意外地发觉，原来撇去其他所有不讲，单是面前这女人的视野同见识，都令他极之赞叹。她绝不只是美丽躯壳，内里有丰富的魅力引人入胜。
宋思言懂了，她是好似洋葱一样的女人，又辣又沁鼻，层层剥不尽。
已好久没与人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共同享受一餐饭。其他包厢的人已纷纷散去，大厅的客人也所剩无几。
侍应见有客人招手便走过去，“先生？”
“埋单。”
那男客人签了单，侍应又问，“先生请问对于今日食物的出品还满意吗？有没有什么评论或者建议给到我们？”
“没。就是包厢时间等得太久。”
“包厢？”侍应莫名就里。但未有机会细问，那男客人已起身离去。
他一个人来的，坐在角落位。没提出过要坐包厢。
隔天上午，June将需签署的合同送进宋思禮办公室，在他桌上放下两个不同颜色区分的文件夹。
宋思禮签完打开下一个，手上动作停止，几秒之后抬头。
June于是垂低视线道歉，“不好意思宋生！是我混乱，将文件送错。”
那里面都是从集团内部论坛中打印出来的，包含关于新任PR总监同两位宋生的关系，以及前一日大宋生与她齐齐收工出去共进晚餐的照片。
宋思禮的脸色并无多少变化，平淡地问，“你同其他部门的秘书应该关系不错？”
“宋生你放心，我不会参与任何有关于你的议论。这些传闻通通与我无关......”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思禮安抚她。“我是指，或者你应该同其他部门的秘书搞好关系，方便将来做事。”
June即刻听懂了，老板希望借她来收风。
于是她试探着说，“宋生，我听说大宋生的秘书Elaine最近看中了一款手袋，售卖价七万左右。”
“是吗？”宋思禮拿出支票簿，签了一张十万的支票给她。“顺便帮我买一束花贺PR总监上任。”
“知了宋生。”
过了不久，June又在内线上接到老板电话，“集团内部论坛是不记名登入吗？可匿名留言？”
“是的宋生。但如果想查的话应该可以通过电脑IP查证的。是否需要我联络IT部？”
“不必了。我只是问一句。”
宋思禮登入论坛，原来有关于他与宋思言、以及商商的贴已经建了好几页。June假意送错文件打印出来告知他的只不过是其中被讨论得最热烈的几条。
很快，其中一贴的最末多了一条匿名评论，“据我所知，是商小姐坚持退婚的。小宋生对她余情未了，念念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