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项使出“雁入胡天”的那一瞬,马棹那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mengyuanshucheng
在他认知中,只要自己教的这绝招一出,宋项就输不了。
就连坐在他身旁的黄东来此刻也是惊呼出声“糟了,孙哥要遭重啊”
谁知,黄东来话音刚落,那擂台上空便是异变陡生。
那擒抱住孙亦谐一同窜上半空的宋项,本来已在空中调整好了体势,占据了上风,只等落地了。
却未曾想在那接近极限的领域中,孙亦谐居然还是能做出应对。
但见,就在两人即将双双落地的当口,孙亦谐默运“倒转乾坤心法”,在完全无处借力的情况下,竟是凭借自身独特的内功在半空兀地施出了一股回旋的力道,以一招龙狗拳法中的“偷龙转凤”,强行和宋项换了个位置。
如此一来,宋项便成了“垫背”的那一个,他那招“雁入胡天”也成了自掘坟墓的招式。
噗
人落在那沙土地上时,不会有很大的动静。
但动静不大,并不代表摔得不重。
宋项本就被孙亦谐打得挺惨,加上发动“雁入胡天”已耗去了他绝大部分的内力和体力,所以他几乎是在一种力竭的状态下栽下来的,且身上还压了孙亦谐这一个人的重量。
当时宋项就给摔懵了,孙亦谐起身后,宋项还躺地上,老半天儿都喘不上气来。
这场胜负,也挺明显了,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谁都能看到是宋项先落的地;再退一步讲哪怕算两人双双落地,从受伤和体力消耗的差距来看,宋项也没法儿再上去跟孙亦谐打第二轮了。
孙亦谐也狡猾得很,一起来就返回了擂台上,跟观众们抱拳拱手“承蒙各位乡亲抬爱,孙某今日途经贵宝地,与这宋项打擂,其实主要是为了帮各位乡亲教训教训这个宋家恶少,给大家出口气,并没有想害他性命;所以我在台上也没用什么上乘的武功路数,只是用些粗浅的功夫跟这外行随便玩玩献丑,献丑了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老百姓们便都感到恍然大悟难怪他刚才的打法招式都莫名其妙的,原来是在瞎打,故意让着那宋项,我就说嘛,堂堂少年英雄会上能进前四的少侠,怎么会跟宋项这种货色认真呢
同时,经过孙亦谐这么一忽悠,他“已经赢了”的这个概念便被他坐实了,仿佛根本就没有再去讨论的意义了。
而那台上的马棹呢,这会儿只能摇头叹息,心里话说“罢了,咱这少爷确实是打不过人家,如今也只能指望事后这锅别甩到我头上来。”
但他自己也明白,这是自欺欺人,他这个锅,是逃不掉的
马棹后来的遭遇怎样,咱们后文再表,还是先说眼下。
且说那宋项,他摔在地上懵住之后,一帮家丁立刻围了上去,又是扇风又是递水,还有掐人中的,好半天儿他才缓了过来。
但等他站起来时,孙亦谐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老百姓们也已经在庆贺孙少侠的胜利了;这还没完,当有人注意到宋项已经起身时,人群中那些给孙亦谐的欢呼声很快就转变成了给宋项的嘘声。
“宋家少爷你平日里的威风呢”
“还拳打虎脚踢龙呢,结果是个外行啊。”
“你也有今天啊活该”
“之前几十天都是使诈赢的吧把老子押的银子赔来”
这就叫墙倒众人推,反正在场围了上百来人,混在人群里骂上几句泄泄愤大概率也不会被发现,所以叫骂者甚众;考虑到宋项平日里欺压良善积攒了无数的怨气,这种反应也是可以预见的。
那宋项活了小半辈子,还从没受过今天这么大的屈辱,那一口恶气是郁结难舒。
因此,当一名家丁很不识趣的问了他句“少爷,现在咋办”之时。
啪
宋项当即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当场把那家丁的牙都给打飞了几颗“咋办还能咋办输都输了,留这儿丢人现眼呐还不快送我回府”
“是是”那家丁捂着半边脸,嘴角还在淌血呢,就冲身边的几人招呼道,“快快把轿子抬过来,送少爷回府”
就这样,在老百姓们的嘘声中,宋项灰溜溜地钻进了轿里,匆匆打道回府;台上那装满银子的箱子呢,自然被留下来归了孙亦谐他们。
只有马棹和赵迢迢这两位,还是坐在台上,没跟着宋项一块儿离去。
对于他俩,老百姓们倒是没有太多的仇恨,因为他们虽然是在宋家讨生活,但和那些家丁恶奴不一样;这两人既没有改姓宋,也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成天出来欺压老百姓,所以无论在宋家人还是外人的眼里,他们其实都不算是真正的宋家之人,只是两个打工的而已。
过了一会儿,热闹看完了,台周围的百姓们也就渐渐散了。
孙亦谐、黄东来和雷不忌他们拿上了银箱,准备走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话不算多的赵迢迢,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三位,请留步。”
他这话,不能不理。
赵迢迢毕竟是绿林道上“剑客”级的高手,在江湖上算是一流好手了,比马棹可厉害不少,他要是想强留孙黄雷三人,绝对留的住。
“前辈,还有何指教啊”孙亦谐心里其实已经猜到对方要干嘛了,不过表面上还是装作不知,姑且问问。
“我想再问一句”赵迢迢道,“孙少侠刚才所说,打擂是为了帮乡亲们教训一下宋项,是否是真话”
“呵当然是真。”孙亦谐说谎,自是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就算眨了,也可能因为眼睛小而不被发现。
“那好。”赵迢迢沉声道,“那赵某便劝你们一句,你们把自己那三千两银票拿回去,至于这箱子里的三千两银子你们还是留下吧。”
“诶这话咋说的”雷不忌听到这句可不痛快了,“愿赌服输啊,那宋项都没说什么,赵前辈你怎么反倒要耍赖呢”
“哎不忌你稍安勿躁。”黄东来也明白赵迢迢的意思,所以他拍了拍雷不忌的肩膀,解释道,“赵前辈这是在为我们着想。”
“啊”雷不忌嘴一歪,“这又怎么说”
黄东来笑道“你想啊,我们来这汝南城不过一天半的功夫,耳朵里就已灌满了百姓们对那宋项的恶评;这宋家少爷什么德行赵前辈肯定比我们要清楚,所以他才担心我们拿了这钱会遭那宋项的报复。”他顿了顿,又看向赵迢迢,“若我没猜错的话,昨日赵前辈会暗算那位使金环掌的兄弟,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嗯”赵迢迢看着黄东来,露出一道赞许的目光,点头接道,“黄公子果然聪明,不过关于今儿这箱银子,背后还有些你们不知道的事。”
他说到这儿时,马棹也朝他投来一道疑惑的目光,因为连马棹也不知道宋项为了凑这三千两干了什么。
赵迢迢会知道,一是因为他武功高,二是因为他这绿林道上的人,本能地就对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很敏感
昨天那宋项还没进自家库房偷东西时,赵迢迢就瞅出这货要干嘛了。
一个人要偷东西之前,他的眼神和举止都会变得和平时不一样;就算是惯偷也无法完全消除这种痕迹,更不用说宋项这种几乎没偷过东西他以抢为主的人了。
昨儿个一回府,赵迢迢就觉得宋项的眼神不对,他就知道是因为这三千两的事情,所以他就稍微在暗中监视了一下宋项的动向。
结果,赵迢迢亲眼看见,就在晚饭前后,宋项到库房里去拿了个东西出来,交给了一名家丁,也亲耳听见宋项吩咐那名家丁把东西拿去通诠鉴当了,这才换来了那三千两银子。
今天宋项若是赢了,这事儿赵迢迢肯定是烂在肚子里,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因为这本来就跟他没关系,他没必要去宋员外面前搬弄这种是非。
但结果,宋项输了,那情况可就不同了。
眼下,赵迢迢也不隐瞒,把自己查探到的这些事一五一十都跟身边那四位说了反正这事儿八成也瞒不住,只要到通诠鉴那边一查谁都能推理出来。
说完之后,赵迢迢停顿了片刻,再道“说实话,不管你们拿不拿这些钱,宋项都是要报复你们的。
“不过,他的报复,并不可怕,真正需要提防的是他爹宋员外。
“你们若不拿这箱钱,让宋项把当出去东西赎回来,那这事儿便依然是你们和宋项之间的事。
“但你们若拿走这钱,宋项偷家里东西的事情就势必败露
“三千两可不是数目,那宋员外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不可能去当铺强要回那价值三千两的东西,让当铺来担这损失,而宋项终究是他儿子,他不可能把儿子怎么样的,因此”
说到这儿,他就不说了,也没必要说下去了。
“哼”黄东来听到此处,不禁冷笑道,“所以到最后,就会演变成宋员外和我们之间的问题了是吧”
“切”雷不忌经黄哥一点,也明白了,一脸不快地言道,“这世道还真是不讲理,分明都是那宋项的错,就因为他爹有势力,最后还是得咱来让着他”
“呵呵”赵迢迢也笑了,“雷少侠,想法还是太耿直啊”他露出了一种在看小孩般的眼神,“天理、公理、道理、事理无论哪种,只要沾了世道二字,就都成了狗屁;在这世上,力字可比理字管用得多,财力、权力、势力、武力你得有了这些力,才有资格去讲理,否则谁听你的啊”
这些,无疑都是赵迢迢的经验之谈,他也是看到雷不忌这般天真,有感而发才说的,若今天雷不忌不在这里,面对孙亦谐和黄东来这种浑身散发出老阴逼气质的青年,赵迢迢就不会说,因为他觉得对方应该都懂
“妈个鸡的凭什么”没想到,被赵前辈认为应该懂道理的孙亦谐,这时却说道,“区区一个员外,咱还怕了他不成”
这倒也是,孙亦谐在这个世界的父亲也是员外,当然了,孙员外可没跟朝廷的宦官势力有什么勾结。
“孙哥,几个意思啊”黄东来斜了他一眼,问道。
“还能啥意思钱照拿,姓宋的不服就让他来”孙亦谐大义凛然道,“难道恶势力有靠山,咱们就要向恶势力低头吗”
话是这么说,但在许州的时候他们可刚给庶爷低过一回头,当然庶爷到底算不算恶势力,这个还有待商榷。
“孙哥你不要冲动啊。”黄东来似笑非笑地接道,“你是不是对姓宋的都有成见啊说实话是不是跟你输给女人有关系”
“你给老子闭嘴”孙亦谐拉长了嗓门儿制止了黄东来的吐槽,接了句,“我自有办法。”
说罢,他又冲赵迢迢和马棹拱了拱手“二位前辈,孙某多谢二位的关心,不过宋家这钱,我们是拿定了”
二十分钟后,客栈。
“孙哥,咱这算不算逃跑啊”雷不忌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道。
“这怎么能叫逃跑呢这叫战略性撤退”孙亦谐动作可麻利了,比雷不忌还快,几分钟之内就把自己和黄东来两人的行李都给收拾好了。
他们正说着呢,黄东来也进屋了。
“好了,搞定,都换成银票了。”黄东来进门就道。
“这么快啊”雷不忌道。
“嗨钱庄这地方嘛,你去存银子,就快,而且还把你当大爷一样供着,只有取银子的时候才会磨磨唧唧的呢。”黄东来道。
“行,你来得正好,咱们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再扫个尾,你去退房。不忌,你快去拴马。”孙亦谐思路清晰,指挥有条不紊。
黄东来干笑一声,语重心长地接道“你啊装逼的时候就我自有办法,然后装完回来,兄弟们来给你擦屁股。”
“毛跑路不是办法咯”孙亦谐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懂不懂”
“好好好,走就走呗,反正本来也要走的。”黄东来懒得跟他多扯,他也知道赶紧跑路的确是上策,所以说着就又出了门。
他们这会儿可不知道,今日这一走,便引出日后那一场千里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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