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黄昏将近。

蜂巢般连成片的高楼大厦上空，游荡着丝丝缕缕被扯碎的云。那些云流离失所，无处可去。

“夜神，下班后一起去喝酒。”同事端着咖啡，一只手搭上夜神月的工位挡板，笑嘻嘻地邀请他。

夜神月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回绝道：“抱歉，今天有点事。”

同事这次直接揽住夜神月的肩膀，距离近到夜神月都能闻到对方嘴里那股恶臭。

“有什么事比喝酒还重要？到时候可是会有可爱的Omega过来。”

夜神月对此无动于衷。

倒是周围的人捕捉到“Omega”这个关键词，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竖起耳朵听后续。

毕竟Omega非常稀有。

ABO是除了男女之外的第二性别，Alpha往往有着优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以及灵敏的判断力，他们大多数会成为社会的领导阶层。Omega容貌出众，心思缜密，他们大多数会成为卓越的艺术家，此外，他们还有着孕育优秀后代的能力。Bata则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他们是负责基础建设的……绝大多数普通人。

拿一百人举例，Omega、Alpha、beta的性别比例大概为1：5：94。

Omega和Alpha又分为“劣性”和“优性”。劣性的A和O就像凭空分出的第四类，有着难以孕育下一代、对信息素感知能力差、进入易感期或者发｜情期时，注射抑制剂无效等缺陷。

夜神月是劣性Alpha。他也从不刻意隐藏这件事。

“听说那个Omega喜欢年下A。年纪比他大的，就算是优性也不行。你还没谈过恋爱吧？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把对方一举拿下。”

Alpha对Omega没有抵抗力是基因里自带的。可无论同事如何劝诱，夜神月只是敷衍。

夜神月不会贸然接近Omega，或任何对他有好感的异性。

作为一个合格的情人，这是基本要求。

这事说来奇怪，而且荒唐。

夜神月是另一个Alpha的小情人，对方还是优性。

Alpha与生俱来的领地意识，注定了他不可能与另一个Alpha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哪怕是父母兄弟也一样，只要成年，就必须分开居住。

当然，那个优性Alpha确实没跟他住在一起。自从五年前夜神月同意做他的情人开始，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长达两年。

同事有些生气，拿不合群之类的言论打压他，这是非常危险的讯号。

夜神月杀心渐起。他克制着，再一次拒绝了同事。

今天早上夜神月收到一封简讯，内容十分简短：

今晚9点。

这意味着，时隔两年，那个人将在今晚9点来见他。

下班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夜神月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新鲜蔬果和肉类，几乎花光了他小半个月的工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多数人包括夜神月自己，都只能依靠实惠的压缩食品度日，新鲜食材早成了奢侈品。

5年前，一场核污染导致地球不再宜居。就在污染扩散之际，人们寻找到了一颗和地球生态相似的星球，但最多只能容纳全球十分之一的人口。

夜神月脚下的这颗星球被称为“净土”。他一走到超市自动收银机前，配套的全息投影就会蹦出那句官方惯用口号——为了守护我们最后的净土。

“净土居住权”优先发放给对社会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人，其次是Omega和优性A，最后才采取摇号的方式随机挑选幸运儿。

夜神月是被抛弃的十分之九。

他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直到那个人提出条件，说可以带他走。

夜神月看了看表，预估着做饭时间。

差不多在离家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一个哼着歌的Omega与他擦身而过。

Omega很好辨认，一眼看去，漂亮惹眼，多半不会错。

走了没几步，夜神月又碰上一个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对方手揣在兜里，帽檐压得很低。

夜神月停下脚步。

附近刚好是开发区，连成片的大楼还是空壳，门洞把夜色吞进去，犹如浑身长眼的巨兽，死不瞑目。

没过多久，两栋大楼的缝隙中竟然溅出鲜血，隐隐有复生的征兆。

走近一看，原来是Omega用剪刀划破了棒球帽的喉咙，血流了一地。

“我曾幻想过无数次，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他高高举起剪刀，兴奋得浑身颤抖，一双美目满是血丝：“为什么选中我？因为我是个好下手的Omega？”

棒球帽双手捂住自己不断大失血的脖子，蜷缩在地上说不出话。他看到他的猎物先在他眼睛上面比划了一下，接着移到肚子上，嘴里嘟囔着挖眼睛还是开膛。

“不，那样的话，没准会有一些同情泛滥到你身上……”Omega说着，放弃了进一步行动。

棒球帽终于不再动弹。

“希望你死后会变成鬼，然后来找我，这样我就能再杀你一次啦。”Omega满足地笑了，然后一边哼着歌，一边把自己的衣服划得破破烂烂。

我无时无刻不感到恐惧，恐惧无端被害，恐惧被千夫所指，恐惧我辩驳争论却无济于事，恐惧他们说我疯了，我自己也分不清是否陷入了疯狂。

唱完这段，Omega脸上的雀跃瞬间消失。他握紧那把带血的剪刀，猛地转过身。

夜神月几乎毫不费力就攥住了Omega的手。

在Omega惊恐的注视下，他握住他的手，把剪刀狠狠刺进棒球帽的心脏。

棒球帽彻底死透，藏起来的针筒骨碌碌从他手心滚落。

接着夜神月报了警，做笔录时作证棒球帽尾随Omega，Omega出于正当防卫导致犯人死亡。

做笔录期间手机被没收，夜神月根本没办法联系那个人。差不多耗到凌晨一点才结束。

他刚走出大门，心脏就差点跳出胸腔。

他看到那个人随便套了件大衣，里面是万年不变的牛仔裤和白T恤，就那么站在路灯下等他，白色光带里细尘涌动，他像浮光构成的幻影。

“抱歉，出了点意外……”夜神月话还没说完，L就往他脖子上缠了条围巾。

“回去再说吧。外面冷。”说话间，L已经接过了夜神月手里的购物袋。

围巾留有余温，甚至沾上了L的信息素。红茶味儿。不知道Omega会嗅到怎样的香气，身为Alpha的夜神月本能感到排斥。

与其说排斥，不如说是下意识的危机感。每次嗅到L的信息素，他都仿佛要溺死在这杯红茶里。

回到家中，夜神月找出干净的拖鞋，打开暖气，最后才把围巾挂起来。

夜神月一回头就看到L蹲在沙发上，似乎在打量他。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月才15岁，现在完全变成大人了啊。”L没礼貌地比划了一下，那双酿着浓墨的双眼看不出感情。

“L倒是一直没怎么变。”夜神月很有耐心地回应道。

L比他大5岁，5年的时间，从20岁到25岁，L还是那张颇有少年感的脸。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夜神月说完，就拎着购物袋去厨房。

没想到L也跟了上来，然后毫不见外地在袋子里翻找起来：“今天时间太晚，不要做了。冰箱里有我买的速食，加热一下就能吃。”

直到L从袋子里翻出果冻，夜神月这时才知道，L喜欢吃甜食。

他们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短，他来不及了解他的喜好。

想到这里，夜神月坚持：“只是一顿饭，很快就能做好。更何况，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L吃完果冻，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刚更换工作地点，就在附近。所以我准备长期住在这里。”

夜神月顿时一愣。

长期住在这里？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夜神月有些疑惑，究竟什么人会在凌晨来找他？

透过监控，夜神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那个杀人杀到一半就提前开心的Omega。

夜神月没开门，让家政精灵替他应付对方。

Omega声称自己刚搬过来，做了些饼干想送给邻居，看他们家亮着灯，所以才过来打扰。

这种蹩脚借口夜神月听都懒得听。Omega多半是跟踪他来的。

等家政精灵赶走了Omega，夜神月却发现，好不容易因为小甜点心情明显变好的L，又变回了那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夜神月斟酌着说辞，不想惹来更多麻烦。

L走过来，在门边嗅了嗅，回过头对夜神月道：“Omega的信息素从门缝里溢进来了哦。”

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夜神月见他没当回事，顿时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却听到L用命令的口吻对他道：

“过来，取悦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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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情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