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喻》临近开拍，一则蓝底白字却突然在网上炸开了锅，原定男主演朱正被爆涉嫌违法行为被捕入狱，电影未拍即塌。
何无从垃圾桶捡回演员表，将五厘米厚的简历合集翻了又翻，终于，他停在温浮生的简历上，“老胡，这家伙怎么样？”
制片人胡波看了看，唤醒不起一点记忆，“没有名气，不好。”
“他试镜时演的不错，气质很适合这个角色。”
“不说一线，好歹是个二三线，这三十八线怎么用，投资方那边说不过去的。”
老胡将纸按住，给他翻前面的，“这样，你看看这几个，都是好演员啊，粉丝也愿意买单。”
何无摩挲着下巴，琢磨了好一会儿，将册子放下道：“让我再想想吧。”
“收破烂哎~”
“收破烂哎！”
“大叔，野菜馊饭收不收？”
“不收。”
啪！米饭馊水盖在他脸上，温浮生抹也不抹一下，对着镜头说完他最后的台词，“山珍海味。”
“好，卡！”
导演拿着对讲机指挥，“收工了收工了，都辛苦了。”
温浮生耸耸肩，在水池洗干净脸，边说：“李姐，以后宣传片抽象的我不拍。”
李思雨在电话的一边道：“收点心气吧，你还当刚出道那会儿，多少人追着你拍。”
“我这人有追求。”
“什么追求？艺术还是金钱？”
“大爱。”
“滚蛋。”李思雨咬着牙笑，“对了，《难喻》要换男主演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去？”
“想啊，做梦都想。”温浮生仰起头，想起在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就是《难愈》那部电影支撑他走下去的，他这辈子，一定要拍一次何无的电影，哪怕是个不知名的小角色。
“现在有个机会。”
“什么机会？”
李思雨走近饭店大厅，示意服务员，边说：“我一会儿有个饭局，如果成了，你这男主角就十拿九稳了。”
男主角？这对温浮生来说是比造天梯还难的事，他焦急道：“李姐……你不会要为我卖身吧？你那么爱我么？使不得使不得呀，这角色也没那么重……”
“闭嘴，人来了。”李思雨快速挂断电话，整理了一下妆发便出门迎接，“江总，好久不见了~”
“季老师您好，常媒公司李思雨。”李思雨满面笑容，伸出右手。
季遥握住了，弯起眼睛道：“你好。”
“我们进里面坐吧。”
“嗯。”
温浮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又连续拨了几次，都没有回应，他在公司急得团团转，何无电影的男主角，多少人抢破了头也拿不到，李思雨凭什么条件笃定能拿，有什么可能能拿，难道……要把他卖了？？
靠！温浮生猛拍脑门，狂奔下楼，他越跑越不妙，不会吧不会吧，李思雨不会那么缺德吧？
不对，她就是那么缺德啊——
温浮生抓狂，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往饭店去，他虽说没为公司创造什么效益，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用完就扔，也太没良心了！
李思雨：“既然如此，我们签个合同吧，相信我，小温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江总点点头，抬笔签了，李思雨笑眯眯，拿出印泥正要盖章，包厢们嘭地一声被撞开。
温浮生气也没喘匀地冲进来，他视力很好，没走两步就看清合同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李思雨，你瞒着我签什么呢？”
“额……这是……”
“你也太渣了！这么多年你没有感情么？这么狠心就把我踹了，问过我了吗？”温浮生拿起桌上的合同就撕下去。
“你！别撕！”李思雨没拦住，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促成白纸黑字被撕成两半，一瞬间，她的高血压蹭蹭蹭往上涨，头脑发昏往下倒。
“哎！”江总忙扶住她，“小遥，叫救护车！”
“不，不用。”没等季遥动作，李思雨堪堪站直了，“江总，我再去打印一份，咱再签一次吧。”
“这……”江总看了一眼扶着李思雨右臂的温浮生，扯了一个笑道：“年轻人，太冲动了。”
“他只是没了解情况。”
“我这个节目，受关注度太高了，不需要不必要的风险，我看他，还是不太合适。”江总扶她坐下，拿起手机道：“回见。”
“江总，江总！”
包厢的檀木门被关上，李思雨忍无可忍，抬手给了温浮生一巴掌，“你他妈在干什么？！你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么？”
温浮生被打得懵懵的，那被撕成一半的合同还攥在手里，他定睛一看，是参加《我的时代》一期的嘉宾协议，“这有什么？我不当综艺咖，我是演员~”
李思雨揪住他的领子，破口大骂道：“《我的时代》这节目上了谁不翻红，只要你红了何无在投资方那边就有交代，《难喻》的男主角就是你了！你明白吗？你知道你搞砸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吗？！”
温浮生头脑发白，想要找补什么，“不就红吗？给我点时间……”
“没有时间了！《难喻》半个月后就要开机，我给制片人打了保票的，你有什么办法三八线回到二线？出去裸奔吗？！”
“…………”
温浮生没话说了，他低着头，将手中的碎纸捋平，“对不起。”
“对不起你祖宗！”
“对不起我祖宗……”
这顿饭没吃成，李思雨结了账，说在他工资里扣，她恨铁不成钢道：“你以前是这么冲动的性子吗？”
温浮生低声道：“我太着急了，何导的男主角在我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我想不通你会有什么办法能帮我。”
李思雨：“你从没想过他会选中你？”
温浮生半怔，摇了摇头。
李思雨叹了一口气，按住他的肩，“小温，咱们也认识快八年了，和一开始相比，你的自信和傲气几乎没有了，你发现了吗？”
“……”
温浮生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瘫倒在沙发上，自信么？傲气么？有这些有什么用，再好的演技没有名气和后台，还不是去跑龙套，被打被骂被使唤，才争得那几句毫无技术含量的台词。
他还是有点心气的，也可以说是心气太高了，而现实的处境却搭配不上，就用枕头捂住口鼻耳，摆烂了。
季遥又给他发了一个宣传链接，对新晋影帝葛锵的采访，温浮生今天心情很不好，不愿和机器人说话，回复了一个，“难看。”
“噗！”对面的实习生小翠喷了一口水，礼貌回复道：“哪里不满意？可以详细说一下哦~”
“你果然是机器人。”
“我不是！”
“你是季遥？”
“是的捏~”
“放屁！让季遥出来跟我说话，他这期的主持节奏真够烂的。”
小翠看生气了，“不许你这么说我偶像！”
“哟，承认了。”
“……”
完蛋了，完蛋了，实习生没有工资啊，小翠抱住脑袋，当哑巴。
几分钟后，又弹出一条消息，“让季遥出来，不然我就截图发网上去，季遥拿账号欺骗粉丝。”
“不可以！”
“给你五分钟。”
靠！小翠抱起手机，原地转了两圈，往季遥的格子间跑去。
季遥刚打开外卖盒，看见进来一个女生，露出职业微笑，“吃了么？一起？”
“不，不了。”小翠眼睛一闭牙一咬，深鞠一躬，“对不起季老师，这个粉丝一定要和你聊。”
季遥接过手机，往上滑了滑，消息真多，下饭菜倒是有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好……”
五分钟时间到，温浮生再次催促，“出来。”
“这期访谈节奏有什么问题，你说吧。”
“真诚点，保持那么好的脾气不累吗？”
——季遥手指一顿，工作时间要积极向上，下班时间也要笑脸相迎，确实太累了，他打开药瓶，吞了两颗药回复道：“我脾气一直很好。”
“少装，这期访谈的人情商低还耍大牌，你微笑的同时牙都咬碎了吧？”
“我没这么说。”
“放心，我不截出去，你还骂脏话了，我看到了，我学过唇语。”
“我没有。”
温浮生截出其中几段动图，一个个翻译：“sb，狗屎，有病，智障，什么弱智，我cn祖宗十八代。”
季遥急了，“我没有！我就说了一句神经病而已，其他是我在想词！”
“哟，承认了，我截图了，葛锵刚拿了影帝，现在风头多盛，你这人设得塌吧？等着被粉丝撕碎吧。”
“你！疯子！”
“骂粉丝？”
靠！季遥咬牙，打开语音道：“你想怎样？”
听到季遥着急的声音真是浑身舒爽，温浮生今天的郁结都少了几块，他笑着打字道：“简单，把私人号给我，我问你什么你要回复，并且，当活人。”
对面沉默了十几分钟，发来一个微信号，温浮生点击添加，欣赏了一下小遥子的朋友圈，没意思，全是领奖照片，“晚饭吃的什么？”
“关你屁事。”
“倒是很久……”温浮生删除，重新打字，“从没听过你骂脏话哎，发语音，我想听。”
“有病去治。”
“没钱治，你给我？”
“我给你个香蕉大菠萝。［拳头］”
“哈哈。”
温浮生笑起来，蛮有意思的，像是回到了他和季遥还是好朋友的时候，真是好久远的时光了。
「“儿子，妈给你找了个家教，也是你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呢。”
温浮生从游戏里探出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哦~我见过，天天上去代表发言。”
“你好，以后我给你补习数学。”季遥伸出手。
温浮生上下扫了他一眼，拍了一下道：“行啊，妈，你出去吧。”
“那你好好学，别玩那么多游戏了听到没？”
“知道了~”温浮生推着她出门。
打发走老妈后，他从书包拿出今天的数学作业，甩在桌上，又敲起键盘道：“帮我做了。”
“她特意跟我说了，不能帮你做作业。”
“那你待着，待够两小时，滚吧。”
“……”
季遥坐在床沿，有些无趣，这钱赚的一点也不心安理得，“你不配合我，我就去告诉阿姨。”
温浮生扭头看了一眼，“你不说谁知道，这样不轻松么？”
“可她很辛苦。”
“没有吧，她的工作轻松钱也多。”
“可是对你是上心的。”
季遥这几个字说得莫名严肃，温浮生没说话，打了十几分钟后感受这目光越来越不得劲，“那你讲。”
二十分钟后，季遥讲得口干舌燥，点着问：“所以这题选什么？”
温浮生昏昏欲睡，随手点了个：“B.”
“错了，是A，我再讲一遍。”
……
“听懂了么，所以答案是？”
温浮生困得睁不开眼，这催眠程度比喉咙塞一瓶安眠药还有效，他顺手点到C的位置，“这个。”
季遥掐紧笔尖，“为什么选这个?”
“不知道。”
“白痴。”季遥忍不住哼了声。
温浮生听到了，瞬间抬眸，“你敢骂我？”
“我没有。”
温浮生拿出手机，“录音为证。”
季遥急了，“你干嘛录音？”
温浮生耸耸肩，“想着以后睡不着可以当催眠曲嘛，别的不说，你声音挺好听的。”
“靠。”季遥抢他的手机，“删了！”
温浮生笑着把手机往回收，“本性暴露了吧，你们好学生的包袱就是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