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扬帆的声音在颤抖。

智能管家的警报红光骤然泼洒而下，将他颓然跪地的身影染成血色。

路谏冬看见一滴液体正从对方额角坠落，在地板上绽开暗色的花。

“是啊……”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警报吞没，“就是有人不让我动，让我眼睁睁看着他……”

话未说完，他突然停住。

岳扬帆的眼神变了，变得锋利异常。

“他是实验体的管理员……”路谏冬迅速转开话题，天空蓝的瞳孔不自然地闪烁红光，“我想弄死他都——”

“‘第七当铺’的那个说明书是你放的。”岳扬帆突然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路谏冬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除了你，没人知道L-101的事。”岳扬帆慢慢站起身，腰背挺直，眼底的怒意凝成锋利的刃，“‘漆黑之刃’，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

他的目光钉住路谏冬，像一把出鞘的刀。

“但既然临风已经和黑市纠缠不清……”他冷笑，“那我不介意亲自去会会那群蛇鼠。”

路谏冬的嘴角轻轻扬起。

“好啊~”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微妙的上扬，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古怪的愉悦，“黑市欢迎你——饲养员先生。”

岳扬帆没有回应。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背上——白塔的纹身在红光下灼烧，如同一道新鲜的伤疤。

“……64℃的临界温度。”他忽然低笑出声，嗓音沙哑，“不是为了防监控……是为了把数据传给黑市，对吗？”

路谏冬的笑容突然僵硬。

岳扬帆的嘴角扭曲，染血的手指抚过神经绘图笔上的刻痕——“L-101”，像是触碰某个尚未揭开的真相。

“你们……”他的指尖抵住自己的白塔纹身，徽记在红光中刺痛双眼，宛如审判，“——整个黑市，都欠临风一条命。”

门铃响起的瞬间，电子管家自动播放门口监控

——猫眼画面里，瑟莱茵顶着一头被电成弹簧的浅栗色卷发，T恤上沾满荧光绿的生物黏液。更惊悚的是，他身边站着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女大学生，正用纸巾擦拭脸上可疑的发光液体。

“副局长！”瑟莱茵进门就高举一只半透明的电子蛞蝓，那生物的昙铜鳞片正随着他的肤色变化，“你给评评理！”他手腕一抖，蛞蝓“啪叽”糊在女孩鼻尖，留下道正在褪色的荧光绿痕迹。

岳扬帆的智能管家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赛博生物：电子蛞蝓｜危险等级：会卖萌】。他盯着女孩制服胸口的校徽——白塔大学神经科学院的logo下，隐约可见“闵如”电子名牌。

岳扬帆：“……”

所以，瑟莱茵是来告状的？

*

同一时间，城西边缘·黑市·第七当铺。

楚鹤的军靴碾碎门槛时，满墙的铆玉匕首同时发出高频蜂鸣。那些悬浮的凶器在黑暗中划出墨蓝轨迹，刀尖齐齐指向他心脏的位置。

裴七的身影隐没在店铺深处的阴影中，只有几条粗壮的机械触手如同巨蟒的尾端，从布满蛛网的天花板上垂落。

触手末端连接着三具姿态僵硬、散发着劣质昙铜与机油混合气味的人形傀儡。它们围坐在一张破旧的麻将桌旁，唯一空着的座位，正对着杀气腾腾的楚鹤。

“规则很简单。”裴七懒散的声音从阴影里飘出，他右眼的昙铜镜片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冰冷跳动：“15分钟内，只要你胡牌一局……”触手尖端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我就封锁一条关于岳临风的情报。”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输了……就把你的命，留在这锈巷里。”

楚鹤义眼微眯，危险的红光闪过：“你少耍花招，我知道你打的主意，在你的麻将机上我根本不可能胡牌。”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打起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裴七笑起来：“呵……楚副局长这么有自信，刚才在外面……怎么不直接动手呢？”昙铜镜片的光晕扫过楚鹤那只鲜活的左眼，“是怕动静太大……惊扰了隔壁那位‘妙手仁心’的鹤唳医生吧？”

楚鹤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那只健康的左眼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治监局的猴子……”裴七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我突然觉得，让你碰我的麻将机，实在是一种亵渎！”

话音未落，那三条连接傀儡的机械触手猛地绷直！三具傀儡如同提线木偶般同步抬起头——它们没有五官。

倒计时投影在昙铜镜片上：【12：24】。

血红色的数字每跳动一次，墙面的铆玉匕首就逼近一寸。

“12分24秒？”楚鹤的铆玉义肢猛地握紧腰间大口径铆玉手枪的枪管，左手反手抽出一把军规墨蓝色泽的铆玉格斗匕首！刀锋与空气中弥漫的杀意共振，发出低鸣。

“足够把你这藏污纳垢的情报老鼠窝……轰成渣滓！”

“锵——！”

军刀与最先扑来的傀儡手臂猛烈碰撞！军用级墨蓝铆玉与傀儡劣质合金相撞，爆出刺目的火花！巨大的金属嗡鸣声浪瞬间震碎了玻璃柜台！碎片四溅！

仅仅3秒！第一具傀儡便在楚鹤狂暴精准的军用格杀术下被彻底肢解！它的头颅滚落到裴七脚边，空洞的电子瞳孔却还在闪烁，反复播放着一段模糊却致命的监控录像

——灰港后巷，死亡的岳临风空洞的眼中反射某个画面，高处狙击点位置，一道属于军用狙击镜的冰冷反光一闪而过。

“真遗憾。”裴七的声音毫无波澜，他口袋里的机械触手如同毒蛇般猛地刺入剩下两具傀儡的后颈！“楚副局长……听说您女儿小时候……被绑架过？”其中一具傀儡的嘴巴突然机械地开合，发出的却是一个惊恐无助的少女声音：“爸爸……救救我……实验室里……好冷……好黑……”

楚鹤的匕首刀尖突然偏移三度。这个细微的破绽让裴七的昙铜镜片闪过【胜率提升至37%】的绿光。

“继续啊？楚副局长？”裴七嗤笑一声，一条触手随意甩出四张麻将牌。牌面在落地时诡异地自动排列组合，清晰地显示出岳临风的死亡时间：

【2077/12/25 23:47】

“您猜…隔壁的鹤唳医生要是看到这些……”裴七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会不会……想起自己那位救命恩人呢？”

倒计时跳到【09:15】时，最后一具傀儡突然扑向楚鹤。它的胸腔弹开，露出正在播放的实时画面——诊所里的年轻女医生正疑惑地触摸着自己发烫的手术刀。

“！！！”

楚鹤那只鲜活的左眼瞬间布满血丝！铆玉义眼的红光在这一刻炽烈得如同熔炉！他放弃了所有格挡技巧，布满老茧的左手如同铁钳般徒手扼住傀儡的咽喉！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合金喉管捏得扭曲变形。

裴七那边傀儡爆裂释放的浑浊昙铜粉尘，如同幽灵般飘散，竟被岳扬帆家中那只已报废的电子蛞蝓“奎桑提”的残存传感器捕捉到。

“副局长—！”瑟莱茵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尖利，他晃着手里电子蛞蝓抽搐着的残骸，铆玉核心仅存的光芒微弱得像濒死心脏的挣扎，“黑市那边好像炸锅了！热闹得很呐~”

“跟我有什么关系？！”岳扬帆烦躁地抹了把脸，被这一连串变故搞得心力交瘁。

“副局长！你管管这个疯婆娘！”瑟莱茵突然把矛头指向闵如，举着奎桑提的“尸体”控诉，“你上午放的‘奎桑提’，差0.5秒就能黑进治监局核心库！结果这女人！”

他指着闵如，气得跳脚，“竟然把它撕了！！”

闵如猛地抬起头，黑色齐肩短发下，那双猫科动物般的琥珀色竖瞳冰冷地锁定瑟莱茵：“它先咬我的！”

她举起纤细的手臂，皮肤上赫然是四个细小的、还在渗血的触须穿刺伤口。

“你胡扯！”瑟莱茵尖叫反驳，“‘奎桑提’只吃砂糖补充能量！怎么可能咬人？！”

电子蛞蝓“奎桑提”的残骸突然剧烈抽搐，墨蓝铆玉核心迸发出最后一丝光亮。黏液在墙面上蚀刻出的代码图旁，浮现出最后一行血字：

【告诉副局长……楼壹的咖啡……下药了……】

“副局长！”瑟莱茵抓起半截蛞蝓触须，“这疯婆娘绝对是治监局派来灭口的！”

他指向闵如手臂上的穿刺伤，伤口处的暗红血液正诡异地凝结成琥珀色晶体。

闵如的瞳孔骤然缩成竖线。她后颈的数据接口突然亮起红光：“指令确认：回收L-101实验体遗物。”

“小心！”路谏冬瞳孔一缩，反应快如闪电！他一把拽住岳扬帆的手臂猛地向后扯！两人刚刚离开原地，一道凌厉的短刃便撕裂空气，将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板劈出蛛网般的裂痕。

岳扬帆眼神一厉，趁着闵如攻击落空的瞬间，电子手铐精准地扣上了她的手腕！瞬间锁死！

“等等！！”瑟莱茵却突然发出更凄厉的惨叫，指着地板，“蛞蝓的黏液……在解析她的血！！”

地板上，奎桑提残留的黏液迅速组合成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

【DNA匹配确认：“彼岸花计划2.0” L-051实验体】

被铐住的闵如喉咙里发出一声电子音夹杂的低吼！周身震荡起琥珀色数据涟漪。电子手铐在她腕间发出被解开的“咔咔”声，随着“哧——”的一声竟松开了！

路谏冬脸色一变，几乎是本能地瞬间弹射到岳扬帆身前，将他严严实实护在身后。闵如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琥珀色的残影，一记凌厉的鞭腿带着破风声抽向路谏冬。

路谏冬格挡的瞬间，闵如的身影又突然化作扭曲的全息影像，真身出现在他右侧！

膝击如重锤般撞向他的肋下。

快。太快了。路谏冬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只能被动防御，竟被压制得一时无法反击。

“躲开！”岳扬帆一把推开碍事的瑟莱茵，看着眼前缠斗的两人，眉头紧锁。

路谏冬明显留有余力，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闵如的竖瞳敏锐地捕捉到了岳扬帆的迟疑。她虚晃一招逼退路谏冬，身体化作全息影像鬼魅般瞬间掠过岳扬帆身边，没有丝毫停顿，猛地撞破窗户玻璃，纵身跃入十七层楼外的茫茫夜色！

“该死！”岳扬帆冲到窗边，狂风卷着玻璃碎片呼啸而入。下方是霓虹闪烁的城市深渊，哪里还有闵如的影子？只有无尽的黑暗在吞噬一切。

“不用看了，她死不了。”路谏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检查一下房间，看看她到底拿走了什么。她不可能白来这一趟。”

岳扬帆心中一凛，手立刻摸向裤兜——空空如也！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神经绘图笔……不见了！”

“神经绘图笔？”瑟莱茵眨巴着大眼睛，慢悠悠地从自己工装裤那个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通体漆黑、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狡黠笑容：

“副局长——你说的是……这个吗？”

*

2078年5月26日，18:55，第七当铺。

裴七的机械触手瘫软在满地油黄色液态昙铜中，像条被电死的章鱼。

他的单片昙铜镜裂成蛛网状，正映照出傅菁染高跟鞋下碎裂的铆玉匕首——那些号称能斩断军用装甲的凶器，此刻如同玩具般扭曲变形。

“楚副局长好大的火气~”傅菁染的红发在霓虹灯下如同流动的鲜血。

她西装内衬的脑皮层切片突然泛起蓝光，每一片都浮现出不同的记忆片段：楚千诺第一次拿手术刀、楚千诺在科学院的毕业典礼、楚千诺和岳临风大笑击掌……

“你是……？”楚鹤眯起眼睛，拔掉义眼中的铆玉暗器，“傅家？”

“真是令人怀念的叫法啊……”傅菁染露出了少见的追忆表情，但下一秒就收回了片刻的温情。艳丽的唇角带上一抹讥讽的笑：“还是说你吧，你拿什么换你女儿相关的记忆片段？”

她的西装内衬缀满脑皮层切片，在看不见的地方和锁链相连。锁链突然通电，下一秒已如毒蛇般窜出！

楚鹤嗤笑一声，抬手欲挡，却不想那锁链竟活物般缠上他的脖颈，骤然收紧——

电流窜过，义眼闪烁，画面骤然跳转

——小女孩的笑脸。

她踮着脚，把一朵纸折的花塞进傅菁染手里。

楚鹤的呼吸一滞，喉咙里滚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她怎么样？”他的声音忽然苍老，像被抽走了所有锋芒。

“……不如用‘彼岸花计划1.0’实验实录换？”傅菁染笑容残忍，“我知道那条儿童编号手环在治监局那里。”

楚鹤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裴七赶紧将麻将桌变形为记忆提取器，连上了楚鹤的额头，准备读取他大脑里的记忆。

就在这时，天花板轰然崩塌！

路谏冬的身影从天而降，铆玉脊椎在霓虹中划出冷冽弧光——

“喂，傅老板。”他咧嘴一笑，“抢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