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寒江城,冷月如钩。

怀梁坐在屋中静静看着一卷地图,白锦锦只要闯进来,一下子就打破了他身边那种不近人情的岑寂——这可是举营将领谋士都干不成的事情。

她背着手从怀梁身边探过头去,倒把专心致志的怀梁吓了一跳。

“来做什么?”他看清了来人是谁,那副总是没有表情,严毅冷漠的脸,也微微牵出一个笑容。

白锦锦吐了吐舌头,一脸调皮,“来看看你不成?”

听这话,怀梁脸上笑意未退,却皱眉道,“这里是军中,你怎么还是姑娘脾气?附佘骑兵,可都安顿下了?”

白锦锦闻言,立时撂下了脸子,“你也就知道这些事了,既不见我,那我走了!”说罢真个甩袖子转身要走,怀梁急忙拉她。

“干嘛?”白锦锦横了她一眼,“究竟是要我走还是要我留?”

怀梁手上加了些力气,直将她扯在身边坐下,吐一个字。

“留。”

白锦锦还不松口,仍从他手里拉扯着袖子,可力气不如怀梁,竟然也急切不能挣脱。她赌气坐下,将身子扭着不对怀梁。一张俏脸因着这几分薄怒,竟然更显得娇俏妩媚非常,明艳动人。

“我可不是给你呼来唤去的属下。怀梁,你可别忘了,我可是附佘的女主上,跟你平起平坐的。”

这才对,如果对他毕恭毕敬,岂还会是他所认识的白锦锦?

“好,女主上。”怀梁深知这女孩吃软不吃硬,练练拱手道,“适才是不移唐突了,如今还请女主上暂留一阵,可好?”

“这才像话。”白锦锦终于肯善罢甘休,乖乖地坐回他身边。

此刻已经是深夜,怀梁只穿了贴身深衣坐着看图,白锦锦进来也没带甲胄,两人便亲密地挨在一起,刚坐了不一会儿,白锦锦伸手去卷他那幅图。

“夜这么深了,只是看它做什么?要真有什么正经事,明儿一早起来找修瑜李重荣商量便是,何必你自己在这儿苦苦熬着。”

怀梁笑,但听她一说,也觉出乏来,就一手将图挪到一边去,只是没收起来。

“地图?”白锦锦好奇,探着脑袋过去看了一眼,又偏着头往他脸边靠了过去,轻轻地吹着气,说的却是怀梁自己心里郁结不开的那一件大事,“栖碧城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

“不是说不提这些?”怀梁问她。白锦锦也灿烂地笑了,

“那就不提。”她说,“咱俩早些歇下。”

仆人走过来将屋子里的灯一盏盏灭去,阴影从城墙背后爬上来,带着一点如水的凉意浸入屋中。到最后,满屋里只剩下一根如豆的烛火,除此之外,只有白锦锦难得温柔的眼睛在微微地闪着光。

“歇了。”她从怀梁身边探过身子去,隔着这位三军主帅,将那最后一盏的灯火也吹熄了。早在这之前她已经拔了头上的簪子,墨缎子一样的长发披散下来,有几缕轻柔地抚在怀梁耳畔。

一夜好眠,连寒江城的鼓鼓风声都无法震动他们分毫。

但第二天一早怀梁还是毫无意外地早起,他穿了衣服提上剑,一直走出屋外才想得起来——自己早已经是不在那熟悉的故乡了。

一个月前他举全国之兵,南下秦地,去完成他隐忍三年六个月之久的夙怨。他出发的时候正是严冬,如今也还是没有开春。院子里有几个士兵,有些已经抱着兵器打起瞌睡,有些还有精神,看见王上走出来,狠狠给了身边打瞌睡的士兵一脚。

怀梁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紧张,轻手轻脚地步出屋门,走上城楼。

白锦锦仍在他身后的屋子里安然地睡着。

在他到来之前,城楼上早立着另一个身影,这人一身青衣,文士打扮,看起来很有些消瘦。他站在城楼不散的晨雾之中微微探着头向远方瞭望。

在他们目力所能穷尽之处,一座城池的影子,从那片浓重的晨雾里浮现出来,乳白色的水雾将它连腰截断,半个城池都埋在湿润的水气中看不清楚。

冒出头的那半部分坚固、厚重,在水雾中不断地变换形状,仿佛一个漆黑的活物。

怀梁走到观城之人的身后——他看得相当专心,并没察觉。

“早上露重,你当心风吹了。”

怀瑾听了这句话,始发现身后有人,他慌忙回头要看时,错愕的眼神就和怀梁对了个正着。怀梁看了他难得失措的样子,有些好笑。

“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聂洵拢共就不到两千人守城,还能打上来不成?”

怀瑾跟着他到城楼子里避风,一边走一边说,“也不是怕这个,早上城关太静了,王上突然过来,倒吓了我一跳。”

他问,“锦姑娘呢,我听说昨儿到你房里去了?”

怀梁点头,

“现在还睡着呢?”

怀梁亦点头。怀瑾了然地笑笑,也不多问。

两人站在城楼的阴影里,看天空中流出一点淡黄色的光,被乳白色的晨雾露水笼着。

“栖碧城只有不到两千人守城,容落不会不知道这个……如果攻城的话,一定要快了。”怀瑾接起了上一个话题,怀梁也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

“王上想什么?”也许看怀梁半天都没有说话,怀瑾追问。

“我在想……”怀梁沉吟道,“能不能不攻城?”

这一句话说得怀瑾也陷入了思考,他沉默一阵,吐出一个字来。

“难。”

接着,又自己解释道,“聂洵敢坚守不出,就是吃准了容落一定会派大军援护,无论如何都会守住栖碧城。这地方背靠岳王关和玄水关……两座天下名关,这都是险要之地。只要守住了,他干耗就把我们耗走了,何必冒着奇险,出城作战?”

他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栖碧城。黑黢黢的城池在晨雾和朝阳之中沉默地冒出头来,两座东西城楼像是两只眼睛,呆板地凝视着这天地之间流动的奇景。

“时候要到了,走吧。我今日召了重荣和许将军议事。”怀梁说。怀瑾默不做声,顺从地跟在后面。经过怀梁房间,还没有走出去,早见白锦锦只穿着贴身里衣披着一件斗篷,光脚踩着小短靴子,站在地当间就着井水梳头。

怀瑾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掩着脸背过身去。那雪肤墨发的佳人反而跳起来冲怀梁瞪眼睛,“你哪儿去了?”

怀梁沉声,“城楼上走走,怕你没起来,就没叫上。”

他说这话的功夫步伐稳健地走过去,抖开身上的皮袍,一把不由分说地将她像裹一只小猫那样裹起来。白锦锦估计也是觉得冷了,没闹,老老实实任由他裹。

这样又免去了怀瑾再去找白锦锦的麻烦——她是前军主将,商定计策当然该有她一份。白锦锦急匆匆将头发挽了一把,又裹着怀梁的皮袍跳回屋里换了自己的衣裳出来,活脱脱又是意气风发的女将军、“呼吉拉”。

无患子许文昭来得早,先等着他们,李重荣也没让剩下的人等太久,太阳刚射进东厢房里一个浅浅的影儿,人就到齐了。

怀梁怀瑾,前军主将白锦锦,先锋李重荣,降将许文昭,还有白锦锦的参军无患子。

“是这个意思。”怀瑾将之前城楼上的对话又说一遍,许文昭听了也摇头,

“聂洵不是冒进的人,有岳王关和玄水关在后,他没必要顶着这么大的风险提前出城跟我们决战……等到他愿意出城了,那多半是秦安的援军到了。”

“许将军和聂将军熟识么?”怀瑾毫无预兆地问了这么一句话,许文昭有些惊讶,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有几分交情。”

怀梁沉默不语,观察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那么……以您之见,可否劝说聂将军开城?”怀瑾诚恳道,“我家王上只想向秦帝一人问罪,除非必要,也不愿牵连无辜之人。”

许文昭不假思索就摇了摇头,苦笑道,“文昭明白,可聂洵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秉性忠贞,认死理,文昭开城,是不忍寒江城内无辜百姓,都沦为王家斗争刀下的陪葬。可要是换了聂洵,恐怕即便是到了城破之日,他即便自杀殉城,也绝不会投降。”

怀瑾放在椅子边上的手紧了紧,握成拳,而后又松开。沉默一会儿后,他从胸中长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就无法了,只能尽快逼他出城决战。”

许文昭微微点头,默不作声。

怀瑾转头对怀梁道,“王上,为今之计,臣建议取道邕江,在秦安援兵到来之前,先下岳王关和玄水关,这样就等于掐断了栖碧城的后援,聂洵,就撑不下去了。”

无患子手握两枚金弹子,悠悠然向前踏出一步。

怀瑾注意到他,“道长有话要说?”

无患子微微颔首,道,“聂洵知我们向岳王关和玄水关动兵,绝不会坐视不管,若果真击我军于半途,恐怕反受其害。”

怀瑾身子往前探,眼睛不眨地盯着他,“道长可有破解良策?”

“有。”无患子双眸眯起来,有种闲云野鹤的禅定之感,语气也是从容悠闲,

“四个字,兵贵速胜。既要避免聂洵察觉端倪,也要防战事久拖,这两关一城之间互通消息,设计相连,到时候就急切难下。”

他手中一直掐着盘玩的两枚金弹子“喀拉”一声停住,“贫道建议,我方一面佯攻围城,攻城器械等都不能动。用假粮草辎重,都屯在岳王关五十里外的东来村,守将定会出城劫粮,我们便趁机夺取关隘;与此同时,再埋伏一支兵在玄水关侧,等到夺取岳王关之后,立即派人假报岳王关受袭,主将被困血战,玄水关守将害怕唇亡齿寒,必来救援岳王关。我们可趁机伏兵齐出,如此,可一战而克两关。”

怀瑾将带着一点询问的目光往怀梁的方向投了过去。

怀梁回顾他一眼,点了点头。

许文昭你投降哪里是为了天下百姓……明明就是北方派失势准备跑路啊!

局势精简吐槽版:

秦地吃亏在平原多,战略纵深太差,只要一场大决战败了马上就兵败如山倒。虽然产粮但是消耗也大,而且怀梁时间掐的又好,选在春荒这种要命的时候,更不用提甬江在秦楚边界掐着,就这样容落竟然没抢先争取楚庭!(当然,他哪知道郑赦宋世平这种老油条竟然会被几个小辈乱拳打死老师傅,非战之罪。)

北地位置好,有气候加成,是攻方,目前盟友最多实力最强,而且有大义名分。不过也吃亏在气候恶劣,粮食产量低,不能速胜或者用特殊办法就只能等着兵变。还有一个坏处就是乌合之众,白锦锦是半独立状态,不一定听从北地调遣,楚庭内部明争暗斗太严重了,一着不慎就又城头变幻大王旗。

无奖竞猜:谁会赢?

太长不看版(第一次发图,可能翻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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