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接下来的日子,何江月感到很不对劲。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很模糊,不似从前,每一天中的每一个时辰都是清晰的,不说每天经历的事了,就连头顶上太阳行走得轨迹都能刻在记忆里。

但是现在,与荣氏的大战、母亲的葬礼、朝中使者送来奖励胜仗的诏书……全部都快得要命,那怕是亲身经历过,也没能留下深刻的回忆。

“啊!难受死了!”

何江月坐在床上,放下两层帷幔,把自己藏得结结实实,不让别人发现她的窘迫。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好像跟苏瑾玉有关。

自从苏瑾玉以明洇的身份来到靖州起,就一直是这样了。

何江月薅住一只枕头的两个角,并给枕头起了一个名字,叫苏瑾玉,然后狂甩。

“都怪你!都怪你!苏瑾玉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啊?”

枕头在何江月的质问声中被狠狠地扔了出去,飞出两层帷幔,落到地上也没个响儿,倒像个真的苏瑾玉——不会给何江月答案。

何江月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拢了下头发,赤着脚下床,钻到帷幔外面,迅速地把枕头抱了回来。

“我怎么这样啊?”何江月把枕头抱得紧紧的,在恐惧和羞耻中,对自己的症状做出了诊断,“难道我得了相思病?”

何江月被这个结果吓了一跳,连忙把头埋进枕头里,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苏瑾玉是不可能入赘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江月甩飞枕头,满头大汗,眼角上湿湿的,不甘心地说∶“我也不能去他们家当俘虏啊……”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所以,我们根本是不可能的。

“何江月,你振作一点啊!”何江月拍拍脸,试图把原先那个果敢的小女孩叫出来,“好了好了,没有结果就不要想了,我去梳妆,我要出去玩。”

何江月出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很夸张地夸了一下太阳,释放多余的情绪。

“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结果把何使君给召唤出来了,而且哪壶不开提哪壶。

“月儿啊,你见到明洇了吗?”

“……”

何使君快走几步,来到已经紧张到冒汗的何江月身边∶“庆功宴那天,我看你把他送走了,你给他送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找不到他?”

做交易的事情没有给父亲说,何江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圆了,总之不能说苏瑾玉回暻晗国了,要是说了,不知道把嘴皮子磨穿能不能解释清楚,而且还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合作的时候都没有说,合作已经结束了,更没有必要说了。

但编瞎话不是何江月的长项,思虑再三,何江月还是决定按照苏瑾玉打好的基础来圆谎。

“爹爹,明洇表哥他,已经回家了,回云川了。”

但愿苏瑾玉做戏做全套,不会在云川上露馅。

苏瑾玉做戏有没有做全套,何江月暂时无法辨证,但是何江月马上能知道苏瑾玉趁她不在的时候唱了一出大戏。

这场大戏,现在就要从何使君的嘴里唱出来了。

“可是,明洇是来求娶你的啊,怎么会不声不响地走了?”

何使君对于明洇已经走了的消息相当震惊,但是何江月更震惊。

“求娶!”

“是啊。”何使君找了凉亭进去坐下,示意何江月也进去,准备长篇大论,“明洇说,一年前,他在宋城北面那座伏霞山上打猎的时候见过你,啊,一见钟情啊!只可惜不知道你是谁,但想着你应该是靖州人,所以向我打听,让我帮忙找呢。”

何江月的嘴唇抽了一下,“相思病”当场好了。

破案了,破案了!

难怪苏瑾玉在靖州的时候总是缠着我,难怪他邀请我去赏荷时父亲会是那样的表情。

原来,所有亲近与深情,只是他跟随父亲进入靖州、加入何家军的手段,而已!

那般严谨自持的神仙人物,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动情呢?

哈哈哈……

真是自作多情!

何使君丝毫没有注意到何江月的不对劲,嘴片子翻飞,滔滔不绝。

“我一听这事儿,我心说,靖州的女子何止千万,我哪能记得住啊?可是明洇记得真哩,他说,他相中的姑娘,穿着一身粉衣裳,在山壁上攀登。听到这儿,我就问他,真是女的吗?他确定是女的,我就猜是你。”

何江月的相思病好像复发了,低着头,折腾茶壶盖,嘴硬得像石头∶“他打听你就告诉他了?”

何使君却嘿嘿一笑∶“月儿啊,你的八仙花簪子是不是丢了一个?”

何江月把头低得更狠了。

簪子确实丢了,一年前丢的,在伏霞山练习攀爬的时候不小心掉的,怎么找也找不到。

原来是让苏瑾玉捡走了。

不对,是偷走的,他明明知道是我掉的,还把簪子拿走了,真是可恶!

“月儿啊,我爹爹感觉明洇人不错,长得不说赛过潘安,站在人堆儿里也是能显得出来的,功夫好,还懂兵法,又知根知底的,最重要的,他是真心喜欢呀!”

何江月手一抖把茶壶盖弄掉了,掉到地上,碎了。

何使君看了一眼地上的瓷器碎片,才终于察觉到女儿有点不对劲。

“月儿,你们,吵架了?”

“没有。”何江月蹲到石桌下边,捡瓷片去了。

何使君也蹲到石桌下边,刨根问底∶“那他怎么走了?”

“他不能入赘。”

“……不入赘啊。”

何使君默默地坐回去,没再说话。

何江月捡回所有的碎瓷片,摆在桌子上,试图把它们拼回去,即使知道拼回去,这个茶壶盖子也废了,但还是想拼回去,一来解闷,而来,好像把这个茶壶盖子拼回去,等它再分成碎片的时候,就能听见茶壶盖子碎成一地时的声音。

他是真心喜欢你呀!

呵!

不可能的!

一年前见过怎么样?“偷”走了八仙花簪子又怎么样?

他不择手段,我长了见识。

叶妤说的是对的,应该长点见识的,长点见识就不会得“相思病”了。

现在,我好了。

苏瑾玉,我们只是……合作愉快。

何使君安静许久,忽然眼前一亮,靠近何江月,小声说∶“月儿,你觉得岳淇怎么样?他应该愿意入赘。”

何江月∶“……”

爹爹,您今天是一定要给我配个夫君吗?

何使君双眼紧盯着何江月,满满都是期待。

“岳淇比我小一岁呢,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的。而且,爹爹,母亲的丧仪刚过,我身上还有孝呢?您怎么老是提这事儿啊?”

“哎呦!我的宝贝儿!来不及了!”

何使君一拍大腿,直接站了起来,但是站起来之后也不知道说什么,背着手,走了好几圈。

“儿啊,爹爹是个男人,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你这样大的女孩儿。唉!爹爹就不管好听不好听了。”

何使君严肃而焦虑的神情把何江月也感染了∶“爹爹,怎么了?”

“儿啊!咱们让吃绝户的盯上了!”何使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何江月却不以为然∶“我有田产,有两万私兵,有粮有兵,谁敢吃我?”

“就是要吃粮!就是要吃兵!”

何使君向何江月透露了一些大人的故事。

至少从何夫人开始,何家便被朝廷盯上了,何夫人年轻时差一点成了皇妃。

嫁入皇家,何家几世的基业,便成了嫁妆。

何夫人察觉到苗头,及时找了何使君入赘,生米煮成熟饭,才逃过一劫。

如今何夫人战死,只有何江月一个女儿,又到了二十年前的境地了。

“爹爹,我如今热孝在身,朝廷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要选我当妃子,我还有时间。”

话音刚落,何江月没时间了。

管家匆匆跑来∶“使君,小姐,朝中来人了,有圣旨要宣。”

父女俩坐在石凳上,面面相觑,管家说了两遍,才让他们有动静。

“月儿,你回房间去,别让朝廷的人看见。”

“嗯。”

父女俩安排得很好,但是可惜,朝廷这次就是冲着何江月来的,何江月不露脸,这圣旨啊,不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州牧何观行之妻何渊虹,为国捐躯,朕甚悲痛,特追封宋国夫人,以示嘉奖。朕怜宋国夫人之女何江月年幼失恃,特赐封何江月为嘉慈郡主,即日进京,入晟王府受教,钦此。”

何江月接过圣旨的时候,人都是懵的,两只眼睛一起看着圣旨上的字,却看不进去一点。

“嘉慈郡主~仪仗已经备好了,来,随老奴进京去吧。”

传旨太监那像被锯片子拉过的嗓子在何江月耳边炸起,何江月有些嫌弃地避开,没说一句话,也不动弹。

太监却笑了∶“哎呦!我的郡主诶,看圣旨都看迷了,哈哈哈,郡主啊,来,咱进京去,京城的好东西多着呢!”

何使君上前打圆场,把传旨太监拽到一边,悄悄地塞出去两锭金子∶“公公,我这小女儿头一回出远门,您得让她收拾收拾啊。”

传旨太监不动声色地把金子收了,笑着说∶“哎呦!瞧您说的,咱怎么敢打搅郡主娘娘梳妆啊,咱候着,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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