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城门口正当中升了顶青账,刚才还没有的,现在把路堵死了。”
有精甲侍卫开道,何江月又顶着皇封御郡主的名号,顺了一路子了,眼看着要进城,却出幺蛾子了。
何江月还要思考应对之策,岳淇又补充了一句∶“恐怕来者不善呢。”
“来者不善?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何江月舞弄着手里的金流苏步摇,像在把玩一支锋利的匕首,“下马威罢了。”
在路中设帐,不过是想给何江月这个新封的郡主进城的时候使绊子,一个人十六岁的小女孩儿,人生地不熟地来到京城,见到这阵仗,直接就被吓唬住了,日后便由得他们随意拿捏。
这种小把戏吓唬一下没出过门的深闺娇女,确实会有用的吧,但是可惜了,何江月不仅出过门,还杀过人。
“小姐,让我下去跟他们理论吧。”尔雅在一旁献策。
何江月拒绝了:“我们武将出身的要有武将的特色,驾马,直接压过去,会有人出来跟我们好好说话的。”
“是!”
岳淇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质疑,直接驾马去到队伍前方,压着速度,不疾不徐,沉着脸色,露出杀气,向路中青帐压过去。
距离青帐越来越近,岳淇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岳淇的马打了个响鼻,从马鼻子里喘出来的气把青帐的门帘都吹开了一个缝。
青帐里的人才终于沉不住气,派出来个慌慌张张的小宫女。
“停下,停下!”小宫女一出来就张开双臂,拦在马前,好像不知道马会撞人似的,胆大到无知,“前方乃是尚姑姑的帐子,荒野武夫,胆敢无礼擅闯?好大的胆子!”
岳淇勒住马缰绳,垂眉看着那位横眉竖眼的宫女,心里憋着一股坏气,道:“我家郡主奉旨进京,你们那个……那个劳什子姑姑挡在这里,要抗旨?”
因为那股子坏气,抗旨两个字说得极重,好像在刻意强调什么。
果然,抗旨二字一出,小宫女立马犯怵,连撑开拦马的双臂都在无意中向下垂了两分,但她也是在宫中混迹多年的,只一瞬间就从抗旨的应激式恐惧中反应过来。
尚姑姑就是奉旨而来啊!
“尚姑姑封皇后娘娘懿旨,特来城前迎接郡主,请嘉慈郡主下车,入帐受检,验明身份。”
岳淇皱了眉头,相当不约:“方才已经有城门官验过令牌了!”
宫女却哼一声,扭头回帐子了,大有一副话已带到,自己看着办的意思。
岳淇把情况报给何江月,何江月都笑了。
这算什么?
你若是拉出来个公主娘娘,仗势欺人,也就算了,我为求个太平,捏着鼻子忍了,可你弄个宫女也太过分了吧?
又是在这城门口上,来往尽是行人,你们就想让人看见你们的边军将士让提鞋伺候人的宫女压着欺负?
你们到底在侮辱谁?
感觉这不像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正常人应该怎么做呢?
“岳淇。”何江月掀开车窗帘子,伸出去两只手指,对着岳淇勾勾,待岳淇靠近车窗,才小声说话,“依制,郡主要用红帐,我不用她们的青帐。”
岳淇心领神会,赶紧去办了。
这首先是个主场问题,谁在主场谁就自然硬气三分。
郡主所用的红帐在仪仗中随行带着,跟着的侍卫也不少,一顶红帐顷刻间便支在青帐对面。
红帐中,桌椅屏风一应俱全。
彩绸围路,绛引旛开道,何江月也摆出一副娇矜贵女的姿态,让尔雅扶着走入帐中,端坐主位。
老宫女尚且能在城门摆谱,郡主摆一下怎么了?不都是按照你们的规矩来的吗?
尔雅得了何江月的眼色,行至门帘之后,对着门外的岳淇吩咐。
“岳将军,传话过去,咱们嘉慈郡主奉旨受检,只是皇封在身,不便入青帐。但想来姑姑也是宫中的体面人,御前尚能行走,郡主红帐定是能进的,还是请姑姑入红帐来吧。”
岳淇将话原样传过去,对面许久没动静。
尔雅等得不安,问道∶“小姐,她们会进来吗?”
“她们不进来我就走。”何江月毫不在意,颇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都是听皇命办事的,谁比谁高贵?我奉旨进京,她们奉旨迎接,顺手给个下马威,迎我进城才是正事,都是老人了,能掂得清。”
尔雅还是有点担心∶“万一她们回去跟皇后娘娘告状,可怎么办呐?”
何江月微微一笑,眼中透露出一丝冷漠∶“她们没机会见皇后了。”
尔雅不明所以,还在犯迷瞪,门帘外已经传来宫女求见的声音。
“尔雅,请姑姑进来吧。”
尚姑姑带着小宫女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织银的纱影屏风,只能隐约看见看见何江月的一点影子。
你拿屏风挡成这个样子,谁知道你是不是真郡主?你就这样受检?
尚姑姑行事不顺再不顺,就算是在好脾气的人也要生出不耐烦来,更何况她还是奉旨找茬给何江月施下马威的,那心中的火气便直接冲上来了。
“嘉慈郡主!奴婢可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为郡主验明正身的,您设下屏风,是要抗旨不遵吗?”
这话听着湖人,但其实没道理,何江月分明是按礼制布置帐子,也没有说一句拒绝受检的话,抗旨的罪名就直接压下来了。
还真是礼尚往来,刚才岳淇用抗旨吓唬小宫女,现在人家马上要吓唬回来。
何江月倒不愿意在礼制上花费太多的口舌去掰扯,多说无益,这是秀才擅长的,武将出身的姑娘,还是办点实事,方能彰显本色。
进了我的帐子,你就算是进到陷阱里来了。
“既然这屏风碍事,便砸了吧。”
尔雅听见吩咐,还有点不确定是不是玩笑话,有看向何江月,见她点头了,才走到屏风前边,用尽全力一挥。
木框纱料的屏风瞬间倒地,木框上的榫卯摔开了一个,架子便散了,戳出来的木条挂住纱料,给纱料划破一个大洞。
尚姑姑被这出乎意料的情况吓了一跳,瞪完屏风瞪何江月,眼睛都不带眨的。
“嘉慈郡主这是何意啊?要造反吗?”
何江月甩开袖子,漫步走到尚姑姑面前,面露鄙夷:“张口抗旨,闭口造反,张口闭口皆言国法,不知您官居几品啊?”
“哼!”尚姑姑冷笑一声,“郡主与奴婢算阶品,是嫌奴婢位卑职小,没资格管教您吗?奴婢告诉您,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莫说您是郡主,便是公主、贵妃,奴婢也能管得!”
何江月依旧嚣张,围着尚姑姑转了一圈,仔细打量:“姑姑?尚姑姑?本郡主记得宫中的高级女官应该是嬷嬷。”
尚姑姑已经相当不耐烦,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嘉慈郡主,奴婢说过了,奴婢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
“你最近才当上姑姑的吧?”
“……你,你说什么?”
“你是献王在位时的老人吧?”
一连两次被戳中,尚姑姑当场发起狠来:“奴婢可是在御前行走的,郡主说话可要当心呐!”
何江月笑了,走到尚姑姑身后,靠近门帘的位置,小声说:“你这样的心性,根本不适合在御前行走。”
尚姑姑瞪红了双眼,猛地回头,也不知道她本来要说什么,只是她刚张开嘴,就挨了一巴掌。
何江月蓄好力,把胳膊抡圆了扇的。
“哎呦!”
尚姑姑被这一巴掌打得原地转了一个圈,才摔倒在地上。
小宫女连忙去扶,扑到尚姑姑身边,神主一根手指指着何江月,还没来得及骂出口,一条白色腰封就搭在她胳膊上,给她整蒙了。
脱衣服嫁祸男人的常见,嫁祸女人的可是闻所未闻呐!
“呜呜,我还当皇恩浩荡 ,苍天怜见,谁知要受这老虔婆的虐待,我宁一死,不受此辱!呜呜……”
何江月打完人,抽了腰封,又扔了两根簪子,哭哭啼啼地跑了。
彩绸围着区域里,何江月就躲在里面。
何江月就摘了个装饰性的腰封,可她偏要紧紧地拉着衣裳襟子,尔雅也煞有其事地抱着何江月,好像一松手,就会失了自家小姐的清白似的。
尚姑姑刚爬起来就去追。
“来人呐!城门官!来人,给我拦住她!”
城门守卫得了命令,顷刻出动,岳淇见对方要动手,也下了命令,三百侍卫,纷纷亮刀。
城门前瞬间乱作一团。
“晟王世子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门里面冲出来一个骑马的侍卫,手里举着一个令牌,大喝一声,镇住全场。
待全场安静,那侍卫下马退到一侧,单膝跪下。
城门前的人或快或慢,纷纷放下兵器,低头跪下。
伴随着一阵颇有节奏的铃铛脆响,一位□□黑马、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从城门中出来。
何江月从彩绸的缝隙里偷偷望去。
先派刁奴欺辱,再来贵人解围,好一个英雄救美啊!
那这位英雄,晟王世子,萧津,便是皇帝给我配的夫君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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