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月可以理解苏瑾玉想跑,虽说他在宋城的待遇还不错,但他毕竟是暻晗国的太子,待在宋城,他就是俘虏,想跑,是人之常情。
苏瑾玉往哪儿跑,何江月都能理解,唯独理解不了他居然往靖州府衙跑。
大哥,你费那么大劲,从我一个家,跑到另一个家,咱有意思吗?
“我不会跟他走的。”
苏瑾玉趴在床上,声音蔫蔫的。
“他”,是许国舅,明天要把苏瑾玉换回去的人。
苏瑾玉还不知道何江月打算黑吃黑,他不想自己被许国舅带回去。
“他是我舅舅,是外戚,我不能给他拿着我这么大的把柄。”
何江月一早就知道,苏瑾玉用许国舅,也防着许国舅,不敢让许国舅太拿大。
这也是何江月敢打许国舅主意的原因,先是从许国舅那里诈粮草,后面还要用他牵制叶氏,这都能消磨许国舅的势力。
只要消磨得不过分,于苏瑾玉而言,倒是一件不坏的事,甚至,是好事。
不求苏瑾玉感激,只求不让苏瑾玉生气。
“可是……”何江月的声音也变得蔫蔫的,“我真的需要粮草。”
“给你。”
苏瑾玉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就说出了这两个字,仿佛他已经深思熟虑过,已经想好了。
何江月没听清,也可能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苏瑾玉又说了一遍∶“给你,粮草,五十万石粮草。”
声音里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跟说“出门逛街买包花生”一个调调。
何江月心虚得不敢说话。
苏瑾玉却安慰她∶“抓个太子,不换点东西,不成傻子了吗?一点粮草而已,要两座城池也不过分。”
何江月更心虚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瑾玉从床上起来,要去哄何江月,门口却响起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何江月进来的时候没关门,何使君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何江月坐在床边,低着头“害羞”;苏瑾玉穿着寝衣,跪坐在床上,伸着一只手,马上就要摸到何江月脸上。
吓得老父亲赶紧拍门。
“月儿,明洇,快到书房去,我跟沅儿等着你们。”
何使君说完就走了。
苏瑾玉一脸懵∶“为什么要到书房去?有什么事吗?”
何江月突然笑起来,声音不大。
“到底什么事啊?”
“你逃跑的事。”
“……”
书房里,四个人坐在一起。
何使君率先开口∶“暻晗太子跑了,咱们换粮草的事情,可能会有一点麻烦,首先许国舅见不到太子,不会轻易给粮草,其次,暻晗太子不在我们手上,许国舅没了顾虑,行事上会更加大胆,对我们很不利。”
何使君继续往下分析。
“不仅如此,月儿原先计划的,利用暻晗太子,布局让许国舅牵制叶氏的计划也无法进行了。”
苏瑾玉默默转头,看向何江月,目光和善。
何江月心中叫苦。
爹啊!您就分析眼前不行吗?牵制叶氏,那是举事成功之后再考虑的,现在说这个……不太好。
这种场面,还掺着个被逼入绝境的激进派,就很糟糕。
萧沅很认真地献计∶“舅父,我倒有个法子,或许能试一下。”
何使君看向萧沅,问道∶“沅儿有何良策?”
“舅父,我感觉……”萧沅指着苏瑾玉,“明洇表弟,跟暻晗太子很像。”
何江月∶“……”
能不像吗?这是本尊呐!
何江月看向苏瑾玉,心说,你个大傻子,你跟萧沅坐过同一个囚车,你不知道啊?还敢往这儿跑!
苏瑾玉脸不红,气不喘,还满脸好奇∶“真的吗?我跟苏瑾玉长得像?还是气质像啊?”
“长相!”萧沅一边回忆,一边看着对面的苏瑾玉,分析得很认真,“明洇表弟,单看长相,你跟那个太子起码有七分像,当然了,你比他好看多了,你这明眸皓齿,气血充足,那个太子可跟你比不上。”
何江月低着头,心说,给他饿两个月,就有十分像了。
现在这只大美人,是我养的!
何使君问萧沅∶“那沅儿的意思是……”
萧沅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喜道∶“舅父英明,不如让明洇表弟扮成暻晗太子,明日先把许国舅的粮草弄到手,然后按照表妹原来的计划,黑吃黑,把假太子扣下,这样我们就有时间找真太子了,只要在需要布局牵制叶氏之前,找到真太子,一切就都好办了!”
何江月快被苏瑾玉的眼神压死了。
何使君又仔细地看看苏瑾玉,问萧沅∶“沅儿,你确定明洇跟暻晗太子长得很像?”
萧沅重重点头∶“我确定!”
然后又把何江月拖下了水。
“表妹也跟暻晗太子见过面,舅父若是不信,可以问表妹。”
一屋子的眼光都集中到何江月身上。
“月儿,真的吗?”
何江月避开苏瑾玉逐渐危险的目光,小声说∶“是有点像。”
何使君肉眼可见地兴奋∶“能瞒得过许国舅吗?”
“啧!”萧沅又看看苏瑾玉,“我觉得行!”
何使君一拍桌子,大声道∶“先试试嘛!就这么定了!”
何使君跟萧沅兴致勃勃地出去了,讨论着要挑些东西,给“明洇”好好打扮一下,让他更像暻晗太子。
何江月欲哭无泪,心说,你们不用给他打扮,他随便往那一戳就能让许国舅听话,但现在的问题是让他听话。
苏瑾玉走了,比跑得还快。
“诶!”何江月赶紧去追,“苏……哥哥,明洇哥哥,你等等我。”
回到乘龙阁,苏瑾玉往正堂主位上一坐,气势汹汹的,太子范儿都露出来了。
“今天晚上,去我舅舅那抢粮草!”
何江月倒吸一口凉气。
棣杲国可以跟许国舅对着干,什么偷袭了,黑吃黑了,反正兵不厌诈,就无所不用其极了。
可是,苏瑾玉你可是许国舅的亲外甥啊,防着许国舅的前提是要用他啊!
你还抢上了,您可真不怕跟他撕破脸啊!
“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苏瑾玉拒绝考虑∶“我不管,反正我才不要再被绑到城楼上去。”
何江月心虚得说不出来话。
苏瑾玉的气还没消。
“拿我换粮草就算了,什么叫黑吃黑把我扣下?什么叫利用我做局?”
苏瑾玉越说越生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把何江月吓得不轻。
“你小点儿声音啊!”何江月压着声音跟苏瑾玉说话,但苏瑾玉依旧我行我素。
“何江月,你真把我当成你的人质了?”
这一句简直是喊出来的。
何江月连忙捂住苏瑾玉的的嘴,却被苏瑾玉往后一撤,躲开了。
“你给我回来!”
何江月欺身上前,一手揽住苏瑾玉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去捂他的嘴,在他的耳边小声警告。
“别说了!把我爹招过来,你才是真人质了!”
说到人质上,苏瑾玉老实了不少,也不挣扎了,将身子一松,靠到何江月怀里,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泛着水光。
感受到苏瑾玉不挣扎了,何江月才放开他,然后赶紧去把门关上闩好。
待闩好门,何江月回过头,就看见苏瑾玉又在作妖了。
只见苏瑾玉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来一把剑,直对着何江月。
“你扒我衣服,看光我的身子,是要挖眼睛的!”
何江月∶“???”
不是,大哥,你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醒的吧?当时也没见你有那么多意见呐!现在秋后算账是要干什么?
“我是为了照顾你啊!”
说着话的时候,何江月多少是有一点心虚的,照顾之余,她确实是有点吃豆腐的心思的。
苏瑾玉的表情很受伤∶“你照顾我,就是为了换粮草!”
何江月反问∶“不是你说的,抓个太子,不换点东西是傻子吗?”
“你只能跟我换,不能拿我跟别人换!更不能把我当个物件拿来拿去!”
何江月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大声说∶“好的!不换!去抢!我们去抢!”
“嗯,行,我们去抢。”苏瑾玉就这么消气了,心情良好地把剑收到剑匣里。
何江月送了一口气,走向苏瑾玉。
但没想到苏瑾玉的脾气这么古怪,刚收到剑匣里的剑又被拔了出来,还是对着何江月。
何江月赶紧撤退。
“诶,你……”
“你不要转移话题!”
何江月当场人傻了∶“苏瑾玉,你又发热了吗?”
苏瑾玉很认真地看着何江月∶“你不要转移话题!”
何江月拿出来哄小孩子的架势∶“好的,不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该聊什么呢?”
“你是笨蛋。”
“……”
苏瑾玉默默收剑,有点丧气∶“我们走吧。”
“去哪儿?”
“抢粮草。”
苏瑾玉向何江月伸出手,微笑着说∶“来啊。”
何江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交出去,让苏瑾玉握着。
从府衙出来,二人各乘一骑,并排向宋城的方向去。
才下过雪,地上滑,何江月收着缰绳,游刃有余地操控着马行走的速度。
苏瑾玉大胆一点,骑着马,一会儿到何江月左边,一会儿到何江月身上右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何江月一辈子还没干过抢粮草的活儿呢,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更何况还是跟苏瑾玉合作,就更紧张了。
跟外甥一起抢舅舅,这听着可不地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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