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记忆力还不错啊！”萧云岚笑道，她认得的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如今竟然还能记得。

“会写字吗？”萧云岚又问。

“不会。”温平轻轻地说，她倒是拿着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过，没有人教她，画出来的自然连字都算不上。

“怎么像犯错了一样？”萧云岚见她说完后又垂下头，笑道，“没有学过当然不会。”

“那我先教你写名字怎么样？”萧云岚问道。

“好。”温平轻轻应着，就见萧云岚站了起来。温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拿笔，”萧云岚柔声道。

“嗯。”温平应着，桌子上有几支不同的毛笔，看了一眼后，温平拿了一支。

“笔是这样捏的。”萧云岚给她示范着。温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依照她的样子很快就学了七八分。

“我们先写温，好不好？”

“好。”温平应道。

随后温平就感觉自己的小手被人给握住了，笔下却已经开始了第一笔，温平无暇顾及其他，只能盯着宣纸看。

“先写两点，再写一提，”萧云岚细细地跟她说着，等到把温字写完的时候，却发现她一直盯着宣纸上的字看。

“怎么了？”萧云岚坐到一旁，说句实在话，她做过不少工作，但还真的没有教过孩子，刚刚写的时候，萧云岚还在斟酌，需不需要先给她讲讲永字八法。

“就是觉得，”温平把笔轻轻放下，转头道，“夫子，你的字真好看！”

萧云岚微愣，她的字带着前世的色彩，今生重新学习毛笔字，虽然有些波折，但还算是顺利，字规规矩矩，整齐划一的，没有什么特色，姑奶奶说她的字勉强算是一手好字。

倒是没有听过这么直白的夸赞，萧云岚笑道，“你要是学的话，很快也可以的。”

“可以吗？”

“当然可以。”萧云岚道，“现在要写你名字的第二个字。”

“平，”萧云岚刚想要给她解释一下，温平就道，“我知道，是平平常常的平。”

“这也是以前学的？”

“赵嬷嬷说，父亲说的，”提到玉小君，温平握着毛笔的手都有些颤动，“我的这个平就是普普通通，不起眼的意思。”

玉小君？萧云岚问，“你一直都就这个名字吗？”

“嗯。”温平道。

她并没有上玉碟，连名字都没有带该带的字。温氏皇族有规定，若是妾室先于正房有孩子，孩子生下来也不按宗室里的辈分，等到正房生下孩子再加上。所以，温平从那时到现在竟然只叫温平，这么说来，她倒应该叫温启平。

“不是的。”萧云岚忽然道。

然后对上温平的眼睛认真道，“你这个平，是平安的平。”

“平安？”温平愣愣地重复着。

“对。”萧云岚笑道，“只有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给你起名字的人，肯定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生。”

这大概是所有父母对孩子最大的期许吧，不过，在这深宫里，又有几个人能从一而终呢？

“平安？”温平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念了几遍，像是要把她记在心里一样，“夫子，”她忽然喊了一声。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温平把笔递了过去，“夫子，你教我写安好不好？”

“好。”萧云岚应下，“不过，我们先把平字再练一遍好不好？”

“嗯。”温平显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学习。

尚书房午时一刻下学，枳烟见时间差不多了，进来提醒道，“小姐，该用午膳了。”

萧云岚已经领着温平学到“何吕施张”，她记得很快，而且模仿能力很强，虽然握笔的姿势还是很生疏，但对着汉字已经能有模有样地写下来了。

“今天先到这。”萧云岚放下笔，对温平道。

“谢谢萧夫子。”从椅子上下来，温平鞠躬，脆生生道。

“赶紧回去吧。”萧云岚道。

殿外，一群嬷嬷和宫女太监早早就在那里等着，眼巴巴地看到自己的小主人过来了，赶紧上前帮忙提着书袋。

等到萧云岚和温平走出去的时候，除了尚书房的宫人，只有一个年纪稍稍大一点的中年女子，她的目光一直在往里面看，却始终没见到想见的人。

“萧少师。”赵嬷嬷赶紧行礼。

“嗯。”萧云岚只当是哪个宫里的人，并没有细想，身后的温平却是走了过去，“赵嬷嬷。”

原来这就是赵嬷嬷，萧云岚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公主，”赵嬷嬷一见到温平，像是有了着落一样，“老奴可是等着你了。”

“我在跟夫子学字。”温平看向萧云岚，小声道。

“多谢萧少师，”赵嬷嬷一听赶紧道谢，“让少师费心了。”

“无事，”萧云岚道，“本来就是应该的。”

“劳少师费心了，”赵嬷嬷说着说着就站到了温平的前面，离萧云岚近了两步，她的面上带着一点笑容，声音有些嘶哑，“少师要带这么多的小主子，定然是十分辛苦的，平公主还是不要给萧少师添麻烦了。”

萧云岚还没有表示什么，枳烟却有些气不过，她家主子的一腔心血简直是喂了白眼狼。只是这是在宫里，枳烟还是忍了下来，等着萧云岚开口。

“嬷嬷想多了，”萧云岚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该说明的还是要清楚，“她是我的学生，我是她的老师，教她是应该尽的责任，而且也是我乐意的。”

赵嬷嬷面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旋即镇定地又道了谢。

“萧夫子再见。”温平站得稍微有些远，两人的声音又都刻意压低不少，她听没听见不可知。

“再见。”萧云岚回道，仿佛刚刚从来没过那几句话一般。

“小姐，”回了自己的宫里，枳烟才敢说出来，“你看那个赵嬷嬷，她知不知道，自己能从那个累死累活的地方出来，可都是小姐你安排的。”

“她知不知道没什么关系。”萧云岚随手倒了一盏茶，她又不需要赵嬷嬷认可。

“我就是替小姐觉得不值得，她家小主出——”话说一半赶紧捂嘴，上次萧云岚特意嘱咐过她，万万不可说自己在别处见过温平。

“看来是长记性了。”萧云岚抿着茶，见她的反应笑道。

“小姐，我在跟你说正事。”枳烟嘟囔着。

“我也在说正事，”萧云岚放下茶盏，问，“若你是赵嬷嬷，你会怎么看我？”

“啊？”枳烟不明所以，迷茫地看着萧云岚。

“你把自己想成赵嬷嬷，若是有一个人忽然去帮你家的小主，你会怎么想？”

枳烟想不出来。

这宫里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萧云岚索性直接跟她说了，“陛下几个孩子？”

这个枳烟一清二楚，算上温平也就四个孩子。陛下现在三十多岁，虽然宫里没有人说，但聪明的都可以看出来，陛下基本上不可能再生孩子了。

“宫里面谁最得宠？”萧云岚又问。

枳烟思考起来，宫里面陛下最爱的应该是许郎君，但自家少爷，因为家世的缘故，也算是有一定地位。其次自然是有孩子的两位少君。

“哥哥没有孩子。”萧云岚又道。

没有孩子，没有孩子，枳烟脑中来回闪烁，一个念头忽然产生，要是她是赵嬷嬷，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怎么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萧云岚肯定道。枳烟张大了嘴巴，是她想的那样，那就是……

宫里面黎少君的孩子一贯亲近许郎君，所以许郎君虽然没有孩子，却也享受着有孩子的乐趣。往远一点想，要是玥公主当太女的话……

自家少爷是没有孩子，陛下一直在还好，但陛下百年之后呢，少爷在宫中要如何自处？这个时候让小姐来接触这个没有爹爹的温平。如果她们两个真的相处好了，那少爷岂不是有个依托？

萧云岚又道，“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只是害怕当年的事情。”怕她对公主不利，所以才不让自己和公主接触。

“这样啊！”枳烟松了口气，她刚刚真的要被小姐的阴谋论给吓到了，要是宫里面的人都这么想，那简直是把萧家放在火上烤了。

“就算现在没这么想，”萧云岚再次打破了她的幻想，“不代表以后没有，不代表别人不这么想。”

“啊？”

“所以，”萧云岚道，“以后这种事情要低调，不要随便嚷嚷，知道吗？”

“嗯嗯。”枳烟连忙点点头，她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萧云岚满意地点点头，光做到这一点当然不行，不过有哥哥在，目前这几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另一边，赵嬷嬷忧心忡忡地和公主往重华宫走去。

“公主，”赵嬷嬷问，“你今天都学了什么？”

“学认字写字，”温平像往日一样中规中矩地回道，赵嬷嬷日日和她相处，当然发现了这口气中的不平常。公主，这是学的还挺开心的？

就因为这开心，赵嬷嬷心中的警惕瞬间又上升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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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