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泽是被热醒的。
他喉咙又干又疼,脑袋也昏昏沉沉像被冷风吹过,又被热水烘一样,很多种不舒服混在一起,就像被丢了跳跳糖的火锅。
他一手捂着头,一手撑床,缓缓坐起来。
沙发上,白色被褥团成一团,中间冒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头。
易泽裹着被子,“噌”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
他惊恐道:“卧槽!你谁啊?”
哨子迷迷瞪瞪睁开眼,“你醒了?”
二哥交代他在这守着屋里的人。
现在人醒了,他也自由了。
要不是他激灵,站在窗口,看着二哥停在楼下的车开走,又专门等了一个小时,确定他不会半道折回来,就赶紧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他和床上那位,都得交代到医院的发热门诊。
易泽捂着头,“你你你你——!”
“别我我我的了!”
哨子打了个喷嚏,从那团被子里钻出来,起身去倒水,“我二哥交代了,等你人醒了让你赶紧去上班。”
“你二哥?”易泽想起那晚在包厢,这人冲着江洛尘这么喊过,“江洛尘?”
哨子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你知道我是谁?”
易泽接过水,“你是那天在酒吧,跟在江洛尘身边,穿花衬衫那个。”
哨子痞痞一笑,“好眼力!”
易泽想下床,但浑身上下感觉筋疲力尽,好像睡着之后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一样。
哨子一眨不眨盯着易泽。
“水你怎么不喝啊?不会是怕我往杯子里下什么东西吧?”
易泽干脆把杯子塞回去,“你怎么知道。”
哨子伸手伸慢了几秒,碰到水杯的时候,水刚好撒到他手背上一点。
哨子也不在乎,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喝完还杯口朝下,跟易泽展示:“呐!没毒啊。”
易泽左右扫了一圈,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全都脏兮兮的,他皱了下眉。
易泽问他,“你在这守了我一个晚上?”
“没。”哨子看了眼手机,“差不多三个小时吧。”
易泽又问:“你带我到这儿的?”
哨子嘿嘿一笑,“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易泽抓起脏衣服就往浴室走。
见状,哨子连忙跟上去,一把夺走他手上的脏衣服。
哨子:“脏成这样,还能穿啊?”
易泽闭口不言。
哨子麻溜把新衣服拿给他,“呐!你们江总交代我带给你的。”
易泽看了一眼,是名牌。
“我不穿。”
他夺回自己的脏衣服,大步冲进浴室。
哨子扁扁嘴,“一件衣服而已,你不穿,那我可穿了?”
易泽没好气道:“随便!”
哨子在房间美滋滋的开始换衣服。
浴室__
易泽看清楚自己肩膀上的淤青,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手肘,小腿上也有几片不明显的淤痕。
易泽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喝醉酒醒来就一身淤青。
“以后不能再这么喝下去了。”
易泽搓了搓衣服上的脏,沾水的时候,余光发现脏衣篓里男士西裤和衬衫。
他一把拉开门,“花孔雀,你过来。”
刚穿好衣服的哨子:“?”
“你。”易泽指指他,“过来一下。”
“什么花孔雀,哥们有名儿!”哨子走到易泽面前,大声道:“叫哨子!”
易泽敷衍着点点头,“衣服是谁的?”
哨子往里边看了一眼,“不是你的?”
易泽:“……”
哨子“哦”了一声,“不是你的,那就只能是我二哥的了。”
易泽惊讶:“他的衣服怎么会在这?”
“我二哥在这守了你一个晚上呢,一直到天亮去上班,才喊我过来。”
哨子一脸坏笑盯着易泽,“搞不好是你和我二哥不知天地为何物,嘿嘿…”
易泽漠然眯了眯眼。
哨子干咳一声,“那也可能是,昨晚你不小心吐了我二哥一身。”
易泽看了眼脏衣篓,又看了眼哨子。
他弯腰揪起衬衫,在哨子面前晃晃,“呕吐物在哪?指给我。”
哨子看着脏兮兮的衣服,不自觉后退两步。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跟二哥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反正我只知道,二哥交代我过来的时候,带两套衣服,两套尺码还不一样。”
易泽看他花猫吊嘴一通说,脑海里却翻不出半点跟他说的内容有重叠。
易泽摆摆手,示意哨子出去。
关上门,易泽无力靠在门板上,双目望着头顶的明灯,亮得他头晕恶心。
江洛尘怎么可能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他。
昨晚应酬结束后,江洛尘明明出去买了单,就再也没回来过。
易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都什么跟什么!
-
中午,公司的人都下楼吃饭了。
江洛尘拉开办公室的柳叶窗,目光如炬,望着不远处那个空工位。
昨天晚上,他喝得是有点多。
江洛尘坐回电脑前,登录易泽的工作账号,编辑了一张请假条,打算发给人事部。
他望着屏幕上的确认键,握着鼠标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今天是阴天,中午也没有太阳,坐在办公室,隐隐能感觉到一股凉意。
江洛尘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不能开这个口子。
这时,有人敲门。
江洛尘转过座椅,滑动到落地窗前,怔怔望着大楼下渺小如蚁的汽车,“进。”
易泽推门而入。
男人镶在真皮座椅里,偌大落地窗外的昼光将他完全笼罩,他一手抵在下巴,懒散眺望远方的背影,像极了肆意的天之骄子。
不。
他就是。
易泽一直以为,自己家庭虽不大富大贵,可也是小康家庭,父母恩爱,家庭和睦。
他本以为,大学毕业之后,找一所小学去当体育老师,每天跟小孩打交道,空闲时间再谈谈恋爱,小生活也可以过得很滋润。
可阴差阳错的,去年过年期间,父亲出事,家里的一切都变了,赚钱,赚更多的钱,成了生活的目标。
睡梦中故事,醒时脑子里心里,全都被钱占据。
他望着江洛尘慵懒的身影,藏在心底的嫉妒,在一瞬间,如同火山喷发那般,滚烫熔浆喷溅在他身体的每一处。
一瞬间的妒忌让他格外痛斥这一秒钟的自己,理智被感性控制,他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如果他是江洛尘就好了,他有很多的钱,就可以一次性赔给受害人家属。
敲门后,脚步声停下来许久,却迟迟不见进门的人开口说话。
江洛尘懒懒转过椅子,猝不及防对上易泽猩红双目。
江洛尘扫过易泽身上的衣服。
不是他让哨子带到酒店的那一套。
江洛尘不自觉皱了下眉,“集团形象也包括员工个人形象,你第一天上班?”
易泽破罐子破摔,“那又怎样?”
江洛尘轻“呵”一声,“不想干了?”
“哨子说,昨晚是你把我送到酒店的。”
易泽嗓音有点沙哑。
江洛尘点头,“不用客气。”
易泽冷笑一声,两手“啪”地拍在他办公桌上。
“江洛尘!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一大老爷们,但凡你直说因为我扒了你裤子,你心有怨气,想报复我,我都无话可说。”
江洛尘皱了下眉,“说什么呢?”
易泽一想到,江洛尘趁着他喝醉酒暴揍他,他就委屈感爆棚。
他一个没忍住,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江洛尘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慌。
他低声道:“你做什么?”
易泽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怒道:“你是不是趁我喝醉酒,故意揍我撒气了?”
江洛尘感觉自己幻听了。
江洛尘嘴角一勾,“依据呢?”
易泽气狠狠地咬着下唇。
江洛尘右手搭在鼠标上,默不作声删除请假条,并退出易泽的账号。
他抬眸,“哨子跟你说的?”
易泽声音小了三分,“我身上都是淤青,还用得着别人告诉我?”
江洛尘弹了下舌,“淤青在哪儿呢?”
易泽鼻腔发出一阵闷哼。
他抬起胳膊,快速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把右胳膊肘横在江洛尘面前,“你看清楚了!”
江洛尘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点点头,“还有呢?”
易泽挽起左裤腿,绕到他旁边,“你看!”
小腿上有四五片大小不一的淤青,最严重的是膝盖下边的一条。
江洛尘态度端正,“还有么?”
易泽咽了口唾沫,抬手就要解衬衫最上边的扣。
江洛尘连忙摆手,“我可从来不潜自己的下属。”
易泽冷笑一声,“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江洛尘嘴角勾笑,“我有金子一定贴你脸上。”
说完,他掏出手机,点开昨晚拍摄的视频放在桌上。
“来。”江洛尘点点桌面,“看清楚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易泽伸手拿手机。
“别动!”江洛尘说,“就这么看。”
易泽不服气,瞪了他一眼。
江洛尘翘着二郎腿,一手抱臂,一手捏着下巴,懒洋洋地打量着他。
易泽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非常清爽明朗,不像其他男员工,用发胶把头发抓的精致但油腻,他身上那股劲劲的单纯感,跟他刚捡的那只流浪猫没吃饱抓他手心一样,倔强中带着几分白纸一样的纯洁。
此时此刻,他松散着还没来得及扣上的袖口,露出他手背沿至手臂的青筋;以及他挽至膝盖的裤腿,将他小腿坚实的肌肉一览无余。
江洛尘目光移到最上,看到易泽领口最上一颗的扣子也没系上。
江洛尘轻“啧”了一声。
易泽两手撑在膝盖,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视频,画面中,自己不知疲倦卸货搬箱子,还真是有点…可怜兮兮。
他扭头看了眼江洛尘,“这是我?”
江洛尘嘴角一撇,“年纪轻轻,老花眼?”
易泽咽了口唾沫,“眼睛很健康。”
他肩膀上的淤青,大概就是扛东西的时候勒的,膝盖和小腿可能是抬筐子的时候碰的,反正证据确凿,那些伤是他自己喝醉酒往墙上撞的几率,都比江洛尘打的大。
易泽尴尬抿了抿嘴,“对不起啊,是我误会你了。”
江洛尘挑眉,“对不起就对不起,对不起啊是什么意思?”
易泽站直身体,微微颔首,很真诚道:“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江洛尘望着他,深邃的黑眸不知在想什么。
易泽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慵懒的晌午,无人打搅的办公室,落地窗前不知何时出现了阳光。
暖洋洋的光,将江洛尘彻底笼罩。
他们就这么望着对方,眼里有探究,有疑惑,有不解,有无法跨越的精神阶层。
有轻微泪失禁的小易,一想到以后江总喊停,小易哭着说不停的画面,就爽得恨不得十个手指安装电动小马达,一天码完全文,哈哈哈[狗头叼玫瑰]
明天继续~_~[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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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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