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喧嚣的系统主城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消散。传送的轻微眩晕感过后,江临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僻静、古意盎然的青石板巷弄里。
与系统空间主流的赛博朋克风格截然不同,这里的建筑低矮,屋檐飞翘,墙面是斑驳的灰白色,仿佛一步跨入了某个被时光遗忘的古老城镇。
“这边。”槐十七显然对这里熟门熟路。他今天换回了那身方便的卫衣牛仔裤,神态轻松,领着江临走向巷子深处一扇不起眼的、包裹着陈旧金属边的木门。
门上没有招牌,只有一个浮雕的、造型复杂的锤子与火焰交织的图案。
槐十七甚至没敲门,直接一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应声而开。
门内是一个极为宽敞、挑高惊人的工坊。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熔融金属的炽热和各种奇异皮革的气息。
工坊两侧墙壁挂满了各式各样、完成度不同的武器胚子,从冷兵器到带着科幻感的枪械应有尽有。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刻画着无数能量回路的锻造炉,此刻虽炉火未燃,但仍能感受到其内蕴藏的磅礴热力。
一个穿着深色皮质围裙、头发灰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工作台前用放大镜仔细端详着一块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锭。
听到开门声,老者头也没回,声音洪亮且带着被打扰的不耐:“今日歇业!有单子找学徒登记,三天后再……”
“葛老,是我。”槐十七笑嘻嘻地打断他,声音清朗。
老者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他面容沧桑,眼神却锐利如鹰,看到槐十七时,脸上的不耐瞬间转化为一种熟稔的、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
“贵客临门啊,”葛老放下放大镜,目光扫过槐十七,又落在他身边的江临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亲自上门了?你那杆枪又闹脾气了?”
槐十七嘿嘿一笑,手腕一翻,那柄通体漆黑、造型凌厉的长枪便出现在手中,他随意地将其递给迎上来的一名年轻学徒:
“老规矩,常规保养。”
学徒恭敬地接过,走向工坊内侧。
“哪能啊,今天是带个朋友来,有事相求。”槐十七说着,将江临往前稍稍一带,“这是我搭档,江临。这位是葛老,这片地界儿手艺最顶尖的工匠,没有之一。”
江临依言微微颔首:“葛老。”
葛老的目光在江临身上停留片刻,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表象,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态度不冷不热,“什么事?”
江临从个人空间里取出了掉落的刀尖碎片,递了过去。
“想请您看看这个,另外,希望能定制一柄能承受我精神力的近战武器。”
葛老接过碎片,手指摩挲着那结晶状的断口,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他拿起旁边工作台上的一片单片水晶镜片卡在右眼上,仔细审视着断口处的细微结构,时不时用手指感受其上的能量残留。
“有点意思,”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不再多言,直接扯过旁边一张泛黄的特制皮纸,拿起一支炭笔,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砚离从江临的肩膀上探出小脑袋,看着葛老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小声在江临耳边惊叹:
“喵呜…好专业的样子,看着碎片就能写单子了吗?”
不多时,葛老将写满字的皮纸推到江临面前,上面罗列了七八种材料的名称和所需分量,后面还标注了可能的获取途径。
“你的精神力特质尖锐,充满破坏性,寻常载体承受不住。”葛老言简意赅,“用这些材料,我可以给你打一柄短刀。基础工本费看在槐家主的面子上免了,材料你自己想办法,凑齐了送来,三天后取货。”
江临迅速扫了一眼清单,上面不少材料价格不菲,但尚在承受范围内,而且指明了获取方向,省去了大量搜寻的功夫。
“多谢葛老,我会尽快凑齐。”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槐十七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江临,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来都来了,江临,把你那张弓也拿出来给葛老掌掌眼呗?说不定也能升级一下?”
江临看了他一眼,依言将长弓【未竟之约】从背后取下,递了过去。
葛老似乎想打趣槐十七得寸进尺,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那张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长弓上时,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眉头微微蹙起。
他神色凝重地放下炭笔,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一个镶嵌着复杂透镜的古老器械,仔细调整着焦距,对着弓身、弓臂、弓弦乃至每一个连接处细细探查。
槐十七见状,凑到江临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幸灾乐祸和好奇:“看来你这弓不简单啊,真是系统商店买的?”
“嗯。”江临点头,目光也紧盯着葛老的动作。
葛老放下观测器械,沉默地走到一旁,从一个密封的玉盒里取出一块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绒布,又打开一个小瓷瓶,倒出几滴散发着清冽寒气的液体浸湿布角,然后极其小心地开始擦拭弓身。
随着擦拭,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长弓原本哑光的黑色表面,逐渐变得深邃,继而,一道道如同熔岩般流动的、暗红色的纹路自弓身内部浮现出来,缓缓游弋,仿佛活物。一股隐晦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隐隐散发开来。
过程不过几分钟,但当葛老停下动作,将恢复原状的长弓递还给江临时,老者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显急促,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
“呼……”葛老长吁一口气,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敬畏,“这弓,我动不了。”
他看向江临,眼神复杂:“铸造它的匠人手艺或许不算顶尖,但弓身密布的附魔纹路浑然天成,这附魔师的境界,恐怕是我平生仅见。”
说完这些,葛老似乎真的耗神过度,他挥了挥手,开始收拾工作台:“行了,今天就这样吧,老头子我得歇歇了。你们自便。”
江临和槐十七对视一眼,知道不便再多留。江临郑重地向葛老道谢,然后将那张材料清单小心收好,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江临的一只脚即将踏出门槛时,葛老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悠远的意味:
“年轻人,你不需要升级你的弓,你需要的是理解它,与之共鸣。记住,不必外求,向内探寻。”
江临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位疲惫却目光深邃的老工匠,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多谢前辈指点。”
当江临终于凑齐葛老清单上的材料,将最后一笔积分划给“金算盘”公会的材料供应商,看着终端上仅剩的1500积分余额时,感觉心尖都跟着抽动了一下。
这把刀几乎花光了他全部的家当。
但一想到那柄应声而断的普通短刀,以及葛老承诺的新武器,他又觉得这投入是必要的。
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
将沉甸甸一包稀有材料交给葛老,确认三天后取货,江临便和槐十七道了别。
槐十七似乎还想拉他去哪儿逛逛,但看他神色间难掩的“破产”后的肉痛以及眉宇间的些许疲惫,最终还是笑嘻嘻地放他回去了,只叮嘱他取武器的时候记得叫上自己。
传送回个人空间,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帘。江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和巨额花费,此刻只想在绝对私密的环境里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目光凝固在房间中央。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一把线条冷硬的黑漆高背椅,以及一张看起来同样质地的矮脚方桌,静静地放置在往常空着的位置。
桌子上,是一副雕刻精美的棋盘,棋子已分黑白列阵,仿佛一场无声的邀约,早已等候多时。
系统精灵就坐在高背椅上,依旧是那身墨绿色的丝绒长袍,衬得他肤色苍白如雪。
他并没有看江临,而是垂眸凝视着棋盘,熔金般的竖瞳在棋子间缓缓移动。
江临的心猛地一沉。
上一次不欢而散后,系统精灵确实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让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
或许对方终于厌倦了这种单方面的“关注”,或者意识到了他那毫无道理的越界行为。
显然,他错了。
对方不仅回来了,而且以一种更令人费解的方式。
没有咄咄逼人的质问,没有冰冷刺骨的宣告,只是一副棋盘和一场静默的等待。
江临在原地站了片刻,理智告诉他应该无视,直接去休息。
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沉默地走到了桌子对面,在那张凭空出现的、与系统精灵所坐如出一辙的黑漆高背椅上坐了下来。
他刚落座,系统精灵便抬起了眼眸。那双金瞳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黑子,轻轻落在了棋盘的天元位上。
行动,即是语言。
江临眉头微蹙,没有犹豫,执白子应对。
棋局无声地展开。
江临:破产总是这么容易吗?[问号][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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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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