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麻痹自己是弱者的行为,林知音不喜欢酒精,但她有时候是弱者。
现在对业务熟悉了许多,没有刚进公司那么累,但也留到了十点,去请教易颖如何报销打车费,顿时感觉之前亏大了。
不会出错的柠檬味香气,深咖啡色的木质桌椅,蓝灰色床单配套同色被子每天晚上被她睡乱,次日回来又会被恢复平整。早上在这间屋子里吃一个贝果蛋治,不要酱不要盐。
人为造的、虚拟的安全这时候让她想要逃走,逃到外面的海里,不至于被寂寞抽干。
她这个年龄的富二代身边总有一些同为富二代的狐朋狗友,以前明明经常在一块挥霍时间,出国了每年也有换着地方的小聚,现在却觉得她们都是脑残。
列表里的前狐朋第三次发来消息叫林知音到她新开业很久的咖啡厅玩,她才懒得去那种地方,一群拿着家里的钱假装自己有在做事情的二世祖,店里面进来一个人就要摆出这辈子没见过人的姿态,把人家当猴子看的同时自己也在被当猩猩看。
林知音叹了口气,说马上到。
次日是周末,她急需挥霍时间填补未至的空虚。
胡玉蓝对此很是不解,两天能算什么挥霍?她还是老样子,在市中心经营着叫作客厅的咖啡厅,好在今天不是熟人局,只有她自己在店里。
一见到林知音,她浮夸地捧着她的脸,“天呐甜心,你看上去好累。”
“上班上的。”
林知音此番回国,地位尴尬。她是裴和在作为继承人收养和培养的孩子,谁料没过几年,裴元出生,接下来的事情就像被放上了加速带,林知音匆匆出国深造音乐,裴元则被带在身边。*
十来年,她再也没有以“裴氏”的名头在社交场合露面,也有着无厘头的消息,说裴和已经很久没见到她。
“小林总年少有为哦。”
身边不乏有稍微上进点的富二三四N代,不跟她们一块玩,进入家族的公司,基本都是空降的小领导,拿着不大不小的项目练手,身边人或玩笑或真心地喊小X总。
服务生端来顶着立体三花猫奶泡的小杯咖啡,林知音掂着小调羹,匀速搅着。
她没有要喝的意思,最近咖啡因摄入太多,她其实有点咖啡因不耐受,晚上不想喝,睡不着的夜晚太长了。
“我就不像你,我没什么出息,开个店都搞不明白……”胡玉蓝一边说,一边揽过欲走的服务生,顶着林知音震惊的目光,吧唧亲了她一口。
“干嘛那么震惊啦,我不是一直有在谈恋爱吗?”
“不,你之前是两情相悦,”林知音瞥了一眼服务生,很年轻的面孔,表情有点微妙,“现在不好说。”
“这是现在很潮流的关系呢,她给我我想要的,我给她她需要的,何乐而不为呢?不说这个了,来看我新入的桌面摆件,怎么样?”胡玉蓝翘着手笑眯眯地说,“花了我这个数呢。”
胡玉蓝是一款白噪音,在她叽里咕噜的说话声里人慢慢就放到半空,直到她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听到没啦?hello?”
“听到了,你希望我给你的咖啡店投点钱。”
“虽然我不是这么直说,而且这是我的客厅,不是咖啡厅,但是是的,就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胡玉蓝说。
“可以,我给你小周的私邮,你做个计划书发给她,”猫猫奶泡化在咖啡里,林知音放下了匙羹,“如果你想让我个人给你……”
“是,是,我不会做这些,你直接给我投资一笔嘛,就当入股hu’s livingroom啦。”
“那你把计划书发给我,市场分析,你的定位,至少目前的盈利情况我要看到,算好每个月的运营成本,这个区域的人流量,对了我休息日不会看邮箱,你最好星期一再发。”
“那你把周姐姐电话发给我好了,我不要邮箱,要电话,”胡玉蓝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唉,你最近真是累狠了吧?裴阿姨竟然是这种风格的家长,她断你经济了?”
除了为逼她回国裴和停了她的卡,其她时候裴和给钱很大方,林知音懒得跟她解释,同时反思自己曾经的做派。
见林知音不说话,她似乎确认了什么,声音稍扬了起来,“天呐,真是苦了你了,我们两个在这儿也不好玩,我call几个朋友来一起哦。”
hu’s livingroom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胡玉蓝在门口装了风铃,有人推门,丁玲玲地响,林知音下意识地看过去,与客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客人缓缓倒退,抬了抬手,露出误入猩猩领域的抱歉表情。
啊!天呐!
还不如去ono店里听歌。
……为什么不去呢?
她回复了越翡的短信,骑了20公里车,穿越不肯入眠的城市。
夜生活刚刚开始,把头盔摘下来,绕过香气霸道的蒜蓉生蚝小车和炒粉摊,推开‘One Night Only’的玻璃门……没绕过。
可能是鼻腔里还残留着蒜蓉生蚝味儿,林知音抽了抽鼻子。
ono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集中在店里靠尾部的位置。
和上次来又不太一样了,首先店里又多了几个长相怪异的摆设,老板和她的狐朋怎么在同一个货源拿货。
不用混进人群,听见歌声悠扬地飘了出来,现实里听贝斯其实很清晰,嘣嘣嘣的,听起来比鼓点更接近心跳。
“林小姐。”
林知音闲闲瞥了一眼,是那天与越翡发生争执的老板。和在裴氏的状态不同,在消费场所被经营者认出来是她习惯了的事情。
“今年初在胡小姐的客厅,就是她的咖啡厅,我们见过的,”她主动解释道,“我们这种人记人厉害……您坐这里来。”
林知音不热衷于社交场合,只在固定的小圈子里露面,苏扬提示了一句,她很快就想起来。
“什么这种那种人,我想起来了,你叫苏扬是吧。”林知音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对她的指引表示感谢,一缕长发顺着她的动作飘出来,她顺手捞起,挂到耳后。
苏扬给她安排了一个“雅间”。没想到看起来简单的ono还有这样的位置,摆件和柱子隔绝人群,却不阻碍她的视线,隐约能看见“舞台”。
说是舞台不准确,没有客观性以上的舞台,但是有越翡在,普通的一小块地盘也成了人群中心。
原来就是她手上抱着的深红色贝斯在发出类似心跳的声音,越翡抬起手,比了个手势,套在胳膊上的皮臂环崩了一崩。
吉它变奏作了一段即兴,音量渐弱,衔接的贝斯和鼓点的声音浮了上来,撑起新的一首歌曲。她们方才唱了几首流行乐,场子热了起来,换了曲风,人们没有因此散去,饶有兴致地跟着节奏左右摇晃身体。
越翡唱歌有自己的风格,声音懒着,咬字却脆,有几分匪气,神神鬼鬼的调调一下子能拿住人。
吉它和鼓应该是越翡小分队里的人,和她配合很默契,她有一段词太密,气口没接上来,旁边的吉它手立刻接了上来,后面的唱段两人一人一句,对话一样,蛮有趣的临场反应。
鼓不必多说,强劲,是这支小分队最接近专业演奏的水平。
林知音习惯性地在心里评价,余光瞥见苏扬还在站在她身边。
“还有什么事?”林知音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小费?”
“……”
此女和越翡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苏扬放心了。
台上的音乐接近尾声,越翡朝这边猛递眼色。
苏扬硬着头皮道:“你觉得她们的歌怎么样?”
“挺好。”
林小姐冷场大王。
“我们店里新添置的摆件怎么样?”
“挺丑,胡小姐推荐的?”
交给你了越翡。
越翡从人后走了出来,她边走边套了件薄外套,朝这边抬了抬手,台上的吉它手接了她的班,正唱着。
苏扬终于结束了拖延时间的使命,不再尬聊,悄然退场。
“嗨,”越翡笑了笑,坐到她身边,用仿佛认识了她十年的语气问,“喝点什么吗?”
调酒师没在,林知音拨弄着手腕上的珠串,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嗒嗒声,“有什么。”
“你想喝什么?”
她才刚坐下,又站起来,到吧台后面拿起雪克杯。
“我想喝什么就有什么吗?”
“我不会给你喝酒的,除非你付钱。”越翡在杯子里加大量冰块。
“说得好像我白喝你的,”珠子碰撞发出的声音和冰块的声音混在一起,乱了,起到了静心的反效果,“你会做什么?”
“我只会做这个。”
越翡手一翻,浅棕色的液体弧线抛了出来,空气里发苦的甜香,林知音愣神间隙,她又舀了一勺黑糖珍珠,粗的粉色吸管,杯口插着樱桃和小纸伞。
“珍珠奶茶,您慢用。”
她没有把托盘放到桌上,单手托着,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塑料盒,林知音模模糊糊看到了生蚝的影子,原来刚进来的时候不是错觉。
“出来一起吃点?”
越翡往外迈出了两步,稍微停了停,等她跟上。她个高肩宽,搭着的薄外套小了点,林知音走在她身后,看她因为出汗变得亮晶晶的肩头。
林知音的脑海里蓦然想到胡玉蓝那句话——
“她给我我想要的,我给她她需要的。”
越翡需要什么,显而易见得有点像一个陷阱。
她脚步停住,身后是ono的各色彩光灯,身前是半明半暗的夜,城市光污染太严重,夜黑得不彻底。
“你知道的吧?我有点小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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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两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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