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八月,港岛之夜。

深夜一点钟,中环街区芳桂坊酒吧内,舞池中央,红男绿女在音乐浪潮中尽情舞动,空气中充盈着酒精和激情交融的微醺韵味,引人沉醉。

璀璨灯光在酒杯间流转,音乐与欢笑交织共鸣,构筑出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吧台一侧,一对俊男靓女对坐,手中握着高脚杯,彼此倾诉着心事,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们无关。

酒吧外,霓虹浅光润泽地消解在乌沉沉的夜色中,攀缘上月景的太平山顶氤氲朦胧。

一辆黑色布加迪停泊路旁,车身在光影交错间绽放出冷峻光辉。

车内,男人身着黑衬衫,领带松散,最上方两颗纽扣解开,露出一小片锁骨,透着禁欲气息,清俊贵逸的容颜面无表情,他坐在那里,冷冽危险,压迫感扑面而来。

池漫和沈淮从酒吧出来,两人脸颊都染上淡淡红晕,微醺色韵难掩。

清冷空旷的街道上,行人稀疏,只有一辆黑色布加迪静候路旁。

池漫随意环视四周,正准备打车离去,忽见一位身着西装的男人大步逼近,身形高大,瞬间遮蔽周遭的光线。

“霍太太,枭爷在等你。”

好久违的称呼,池漫不由得心间轻颤一节,她几乎要忘了自己还有一层身份——霍家现任掌舵人霍枭的夫人。

她收起手机,懒洋洋地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路边那辆黑色布加迪上,一抹熟悉的身影赫然入目。

夜幕深沉,弯月昏晕,碎星点缀,缕缕晚风拂过她的双颊。

池漫回到港岛时心中已筹谋和他重逢,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猝然,瞥见他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尖。

车内男人偏过头,斜眸望向窗外,两道无名视线不期而遇交织相撞,如当年一样,还是坦坦荡荡地对视。

灯线暗沉,池漫难以窥清男人的神情,但她能感知到他投向自己的恨意。

毕竟在两人领完结婚证的当晚,她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整整三年,任谁也无法轻易释怀。

这三年霍枭承受的隐忍与煎熬,只有他自己清楚。

“沈淮,你先回吧,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池漫避开视线,侧头和身旁人对上视线,轻声嘱咐,“注意安全。”

沈淮迅速瞥了一眼不远处黑色布加迪中端坐的身影,他知道车内的男人是霍家年轻一辈的掌舵人霍枭。

一个以阴戾偏执、离经叛道闻名遐迩的存在。行事果决狠辣,业界内外都称他为“疯子”。

“好,你也一样,注意安全。”沈淮收回视线,他知道池漫和霍枭是夫妻关系,没有多问,只是客气地回应一句。

等沈淮的身影逐渐隐没于暗幕中,池漫才轻吐气,抬脚往黑色布加迪的方向走去。

周遭灯光幽暗,连带景色都被轻纱覆盖,添了几分朦胧美。

池漫走近布加迪后才看清车内男人,伴随着一缕幽淡的乌木沉香直侵入她的呼吸间。

还是令人讨厌的味道。

时光荏苒,星燧贸迁,男人五官更似以往冷淡清俊,侧颜线条干净凌厉,清透的桃花眸半掩,似在沉思或是养神。

额前散落着几缕墨黑碎发,为他平添几分颓靡气息。

微凉夜幕中,细雨绵绵而至,雨珠轻敲车身,嘀嗒嘀嗒作响。

湿冷雾气裹着雨露砸在池漫面孔,瞬间驱散朦胧睡意,也换回她的几分清醒。

池漫无意与他周旋,双唇紧抿,从手提包中抽出离婚协议书掷入霍枭怀中,语调清冷,不带丝毫情感,“离婚吧,我净身出户。”

这份离婚协议书是她下班后特意驱车前往律师事务所,与一位资深律师逐条推敲,精心准备所得。

她原计划等做好足够心理准备后,再亲自找霍枭谈这件事,不料他提前找上自己,将她的一切计划都打乱。

月色泻下雾霾蓝的幽光轻洒车身,车内男人没听到似的,他斜靠在座椅上,眼神惺忪朦胧,神情迷离,好像被离婚的人不是他。

雨势骤增,硕大的雨点猛烈敲击车窗,发出“啪啪”声响,凉风侵袭,黑夜与雨水交织,寒意透骨。

池漫撩了撩被雨水沾湿的额前发丝,沉呼吸吐字:“霍枭,你别装死。”

男人这才抬了抬眼眸,蓦然从喉咙里漾开一抹低笑:

“池漫小姐,别来无恙。”

这一声‘别来无恙’他足足等了整整三年,每个日夜都在无声回响。

他本以为日复一日的日记可以停笔了,但没想到池漫逃了。

三年前的今天,他们正式领证,成为法律承认的夫妻。

彼时在包厢内,她说要回去收拾行李,他毫无疑心地应允,以为她要搬过来和自己住,结果他在家中等了一夜,都没见到她的身影。

当晚霍家和池家联姻的讯息一放出,迅速席卷整个港岛,激起了层层涟漪。

众人纷纷揣测,是不是霍家掌权人霍烬屈尊迎娶了池漫,但出乎众人意料,霍枭直接公开了两人的结婚证书和红底照。

看着那张令人惊艳的照片,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是真的。

霍枭的名声在圈内如雷贯耳,他野性张狂、叛逆肆意,无人能驯服,却也是众多名媛千金倾慕的对象。

他们也知道霍枭和池漫从高中开始就是死对头,根本合不来。

众人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霍枭为什么要娶一个讨厌的人回家,以为他只是捧场做戏,是他游戏人间的一环罢了,以后玩腻了随时将池漫甩掉。

港岛众人对这段婚姻普遍不看好,一致认定霍枭不久就会厌倦池漫,随时将她抛弃。

但还没等他厌倦,池漫先将他甩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消息更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他们根本不理解池漫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霍枭是霍家太子爷,身份尊贵,权势滔天。

而池漫只不过是位落魄千金,能嫁入霍家是多少名媛千金梦寐以求的事情,池漫却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一切,离开了港岛。

三年内,霍枭不遗余力地追寻池漫的踪迹,不惜消耗巨资与心血,屡借人脉力量,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池漫的任何消息。

他甚至回看机场监控,力图锁定池漫的航班与降落地方,但监控里毫无池漫的蛛丝马迹,她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了无痕迹。

池漫知道自己走后霍枭一定会派人查找她的下落,所以她精心策划了多次周转,无论是飞机、高铁还是火车,她都坐了个遍。

她频繁更迭行程和目的地,让霍枭查不到一点踪迹,却不料最后被绑到无人知晓的Las Estrellas。

霍枭的瞳色很深,像深不见底的井渊,池漫凝着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签字吧,就不耽误枭爷找下一个春天了。”

今天正好是他们领证三周年的纪念日,她觉得自己提出离婚不算过分,毕竟他们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基础。

而且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形式,她提出离婚实属理所当然。

夜色深浓弥漫,雷声骤然撕裂夜空,紧接着,狂野的闪电频繁划破天际。

池漫忍不住打寒颤,雨水不断滴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衣衫浸透。乌黑大波浪长发凌乱不堪地贴在脸颊上,这样看她,格外狼狈。

她本就穿着一件白色无袖小短裙,衣服湿透后,布料紧贴肌肤,内衣轮廓若隐若现,刺骨的寒意也直入骨髓。

“先上车。”霍枭察觉到她的窘迫,凝着她湿漉漉的眼捷,声线莫名放软了些。

池漫没有推辞,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一个避雨的地方。

而且现在这么晚了,加上骤雨倾盆,打车回家近乎奢望。在男人幽深目光的注视下,她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坐垫上放着一件霍枭的西装外套,她毫不犹豫拾起,展开覆在双腿上。

时隔三年,她再次坐进这辆黑色布加迪内,车内陈设没有丝毫改变。

霍枭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眸子里浸着道不明的情绪,冷沉声线挑着轻嘲:

“池漫小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的西装说盖就盖。”

池漫眼睫轻扇,毫不示弱回怼:

“我们是夫妻关系,用你西装盖一下双腿怎么了?枭爷,你用不着这么小气吧?

而且,如果我们夫妻之间这点小事传出去,对枭爷的名声恐怕也不太好吧。”

她言语理直气壮,一句顶他三句。

“……”还知道他们是夫妻关系。

“刚才扔来离婚协议书的不是池漫小姐吗?”霍枭将视线定格在她冷艳侧脸上,眼尾挑了挑,嘲讽:“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我们是夫妻关系了?”

池漫整理发丝的动作一顿,她将额前碎发捋到耳后,眸光流转间,在朦胧车窗上勾勒出一个单词——Ember。

几分钟后才墨迹地开口:

“你不是还没签字吗?在法律上我们还是夫妻关系,这个事实无法更改。

再说,这件西装也是用我们夫妻共同财产买的,我自然有半数使用权。”

她没理也得给自己找理,反正她不能是被噎的那个。

车内的小小空间里,两人的斗嘴像是一场久违的舞蹈,每个字眼、每番言辞都迸发出张力和火花。

前排司机早就吓得冷汗直流,霍太太的胆子可真大,竟敢直接和他们爷回怼,真是让人佩服。

霍枭从那个单词上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旁连个多余眼神都不给自己的人,倒是勾起了兴致:

“依池漫小姐之见,莫非连我的底裤(dai2fu3)也要使用?”

他很少用粤语启齿,今日难得说一句。

“……”池漫偏头看他,一双清冷的眼眸审视着他,她觉得这混蛋三年不见,没脸没皮的能力又上涨几分。

“枭爷的底裤自然是要用的,而且用处还不小。

比如说用来擦地砖,肯定能擦得又干净又明亮,连一点尘埃都不留。”

“……”

前方驾驶座上的司机听着这番对话,险些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他还没见过有人敢这样调侃他们爷,更别提用他们爷的底裤来擦地板这种荒谬提议了。

霍太太这不明摆着羞辱他们爷吗?但他们爷不仅没有动怒,反倒有些爽。

池漫瞥了一眼眉骨皱起棱角的霍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今天玩得太晚了,两眼迷离一瞬后便靠在窗户上。

片刻后,她迷迷糊糊阖上眼眸,对于一会要去哪里,她一点也不担心,反正不是送她回自己家,去他任一住所安顿都无所谓。

车厢内以霍枭的沉默和池漫清浅的呼吸陷入短暂的安寂。

霍枭慵懒地倚靠于椅背,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池漫恬静的睡颜。

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和清冷,她的脸颊因为雨水的润泽泛着淡淡红晕,更显娇嫩和动人。

他今晚见她第一面时,他竟有些恍惚,几乎不敢相认。

女孩变化太大,三年前的平刘海短发已蜕变为乌黑大波浪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出落精致,气质多出几分柔和。

霍枭的目光在池漫的面庞上驻留许久,两人之间交织着久违的熟稔与陌生的疏离。

司机借由后视镜窥视着霍枭,察觉他们爷一直凝视着池漫,神思恍惚,久久未回。

二十多分钟后,黑色布加迪缓缓驶入一栋豪华别墅中。

车厢内的气氛依旧沉闷压抑,只有池漫均匀的呼吸声不断在霍枭耳畔回响,昭示着她的存在,依偎在他身旁。

布加迪稳稳停驻后,霍枭缓抬眼捷,目光再次聚焦池漫清冷美艳的脸庞上。

没盯多久,池漫掌中的手机骤然响起,霍枭不经意间瞥见来电备注——沈淮。

池漫从沉睡中惊醒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又茫然望向窗外。

只见雨已停歇,只有点点水珠晶莹悬挂在窗棂上。片刻恍惚后,她懵然接起电话。

“漫儿,你的耳钉落在我这儿了。”手机彼端传来沈淮低沉好听的嗓音。

池漫扶了扶额,顿时想起遗失的那只耳钉,“周一上班时你给我带来吧。”

“好,我先替你保管好,周一给你。晚安。”

“嗯,晚安。”池漫挂断电话,打了个慵懒哈欠,目光转向身旁的人,“这是哪?”

她明知故问,知道是他家,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位置。

霍枭没理会她的询问,反而岔开话题:“这么晚了谁给你打电话?”

他知道是沈淮,但更想听她亲口讲述。

困意袭人,池漫无心与他争辩,随口敷衍了一个最不引人遐想的关系:“同事。”

霍枭敛起眼中的好奇,推开车门走出。池漫随后下车,她站在车旁,审视着面前的别墅。

四周被挺拔的林木簇拥,树种纷繁,树冠疯长,缝隙间野花烂漫,各色野玫瑰竞相绽放,香气引人。

映入眼帘的是夹杂着浪漫与高贵气息的别墅,姚高大气的门厅,六角型观景的拱窗,转角的石砌,都尽显奢华与精致。

月光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暧昧交错,极致柔和与唯美。

走进别墅,繁复的灯饰晕染着清寒的灯光,池漫环视四周,发现别墅内装修风格各异。

既有美式壁橱的简约大气,又有欧式暗格酒柜的典雅高贵,还有中式斜顶的古典韵味。

佣人们见两人进来,毕恭毕敬地齐声问候:“少爷,夫人。”

接着一只萨摩耶犬从门外跑来,尾巴摇摆,舌头轻吐,池漫本能地向一侧微移。

“怕狗?”霍枭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牵起地上的狗绳递给佣人,示意她牵走。

“不喜欢。”池漫淡淡回应。

她没说怕也没说不怕,只是换了种说法。

懂了。

别人爱屋及乌,她厌屋及乌。

霍枭没再多言,径直上了楼梯,身影消失在楼层间。

池漫没有紧跟身后,反倒是转身向佣人询问:“家里有酸奶吗?”

淋雨淋得她嗓子有些干涩。

“夫人,有的,我这就为您取来。”佣人连忙回答,转身疾步去拿酸奶。

池漫静等片刻,见佣人手拿一瓶酸奶走近,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也径直上了楼。

走到三楼拐角处,迎面撞上霍枭黑沉沉的眸子,她反应慢半拍,“你知道你站在这里很吓人吗?”

三年前霍家掌权人是霍烬,三年后是霍枭,原因后面会说哦。

[他想用自己的骨髓在胸膛上刻一万次她的名字,可他没行动时,她已经逃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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