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一表明态度,反而让那些私下议论、揣测她因分家产回来的人顿时心生不悦。
他们认定她故作清高,刻意表现出不屑家产的模样,博取同情,彰显品德。
霍枭眼帘稍抬,黑眸冷沉地睨着池漫,“池漫小姐,你认为我会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家产吗?”低沉嗓音中隐着轻蔑笑意。
光他名下集团一年的盈利就远超过分给她的半数财产。对他来说,这些家产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樱唇翕动,她音调清淡,“随便吧,你要是真想给我,那就帮我捐给山区孩童,我不需要。”
她根本不稀罕他的家产。
霍枭默然,指尖淡弹,打火机瞬间窜出幽蓝火苗。他目光冷峻地凝视着离婚协议书在烈焰中缓慢化为乌有。
池漫双眸微阖,她也不恼不怒,目睹他把离婚协议书烧尽。
就感觉他挺幼稚的,他烧毁这一份,她还会拿出新一份。
等离婚协议书灰烬散尽,侍应生迅速收拾好残局,霍枭才掀开眼帘,“要我签字也可以,除非……”他刻意一顿,拇指轻轻摩挲着那枚古朴素戒。
“除非什么?”她眼睑兀地一颤。
“我死。”他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声音暗沉冷戾。
柔黄色灯光直射而下,霍枭的瞳眸如墨黑沉,死死盯着池漫。
黑卷睫毛上下扇抖,池漫狠狠瞪着眼前人,他妈的就是一个疯子。
“你最好现在就去死,你放心,你的遗产我分文不要,我会以你的名义全部捐给山区孩童。”她指尖紧扣,心中遏制住想揍他的冲动,语调冷冽淡漠。
她从没想过他会疯批到这种程度,为了不和她离婚,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桌球区的陈子航按捺不住自己,大摇大摆走近前,面上挂着不羁的笑意,挑衅般开口:
“池漫,你这么急着和枭爷离婚,是……”话没说完,就被池漫冷声打断:“耽误我找下家。”
言语真切,无半点迟疑。
“……”陈子航一时语塞,用不着这么诚实吧。
沙发上霍枭冷笑一抹,猛地站起身,修长手指紧钳住池漫尖俏下巴,迫使她目光相接:
“池漫小姐,倒是坦诚。”
“谢谢夸奖。”池漫被他捏得下巴生疼,细眉紧蹩,一把甩开他的手。
她的肌肤细腻柔滑,任何微妙的情绪波澜都能在肤质上留下浅印记。
刚才霍枭指间轻触的地方已泛起一抹绯红,分外鲜明,引人侧目。
他睨一眼那片被自己无意间染上的红晕,狠狠磨了下牙龈,心里暗骂自己一句。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控,但又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躁。
片刻后,他恢复常态,泰然自若地坐回沙发,不紧不慢发话:
“池漫小姐,想让我签字也可以,但你得和我打个赌。你赢了,我就签字,如何?”
这个提议恰中池漫心意,但她绝非轻易上当的人,她知道霍枭狡猾难测,自不会轻陷他的阱网。
细长黑睫半垂,遮住眸底的波澜。
“那我输了呢?”她发问。
“输了,池漫小姐就得留在我身边,任我欺负一辈子。”
这一句话清晰地闯进众人耳膜,池漫也听得分明。
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不和她离婚?
她主动提出离婚,甘愿净身出户,不贪图他一分一毫,可他为什么就是不同意,难不成真想欺负她一辈子?
目光从眼稍滑下来和他对视,池漫懒懒眨眨眼,唇线牵出笑,
“不赌。”
声线了然又凄冷,不带丝毫犹豫与拖沓。
言必,气流凝固,再次陷入死寂。
几分钟后,池漫的耐心彻底耗尽,眉心拢满烦意,目光冰冷,
“霍枭,我池漫从不亏欠你们霍家的,请你搞清楚状况,尽早签字对你我都好。”
“对我好?说说看。”霍枭眉梢沾染嘲笑,低沉音线淀染嘲意。
“……”好处?这还用说吗?恢复自由身,难道不是最大的益处?
“霍枭,你是不是有病?非要我把事情闹到法庭,起诉离婚你才肯签字吗?你这样耗着有什么意思?”不耐和烦躁交织爬满眉目,她闭了闭眼,还是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霍枭绯唇勾弧,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衬衫的袖管,启唇时语气近乎自嘲:
“嗯,确实病得不轻,你不是医生吗?这么明显的病症,你都看不出来?”
“??……??”
众人面面相觑,满心愕然,他们何时见过霍枭这般自嘲?
他还是他们熟知的野性张狂,心狠手辣的枭爷吗?
池漫对他的回答也有些意外,眉间的褶皱消散,眼尾弯成浅月牙,
“我是心外科医生,不是精神科医生。如果枭爷需要的话,我可代为转达我的同事,为你预留一个床位,好好诊治你的‘病症’。”
简直**裸的侮辱!
他刻意加重“夫人”二字的音调,道:“如果有机会,还请帮我谢谢夫人的同事。”
好一个“夫人”,池漫冷笑连连,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疯子呢?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疯子!
“霍枭,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和我离婚?”池漫微抬手,目光掠过手腕上的环表,她今天本就疲惫不堪,此刻的争执更让她心力交瘁。
“离婚?你想都别想。”最后四个字被他压得异常沉重。
他好不容易用婚姻把她困在身旁,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偏执成性,想离婚?死都不可能!
“理由呢?”池漫轻吐气。
即便不离也得给出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吧。
霍枭沉默不语,他总不能坦言自己不想让她离开吧?
一旦开口,岂不遭她无尽嘲笑?
池漫揉了揉太阳穴,半开玩笑道:“枭爷,你该不会对我萌生了某种情愫吧,才执意要将我留在你身边,不愿和我离婚吧?”
该不会是某种根深蒂固的占有欲吧?
玻璃窗外的月光零零散散映射进来,霍枭懒散倚靠着沙发,他扬起下巴,眼睫投下的阴影掩住谎痕,“池漫小姐,这自恋的毛病还没改掉。”
“……”她自恋?
她不过是提出离婚想结束这段婚姻,他非但不肯签字,反倒指责起她的自恋来。她不过是随口一猜,难道这也有错处?
池漫心里翻了个白眼,咬咬牙:
“婚不离,理由不说,我替你说了,你说我自恋,霍枭,你还能做个人吗?”
“池漫小姐都承认我是疯子了,怎么还和我计较呢?”他口吻云淡风轻,完全不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池漫:“……”
众人:“?……?”这是霍枭?怎么这么蛮不讲理?他定是变了个人。
池漫上下扫射他一圈,清隽的五官融合在一张脸上,生得极为出众。偏偏他这张薄唇吐出的每个字眼都带刺。
冷月光斑洒她的蝴蝶骨,她脑袋有点蔫坏,妥协,“不离了,行了吧。”
她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该说已说,该骂已骂。
她明白与霍枭硬碰硬只会让自己愈发疲惫。
历经LasEstrellas三年的磨砺,痛苦泪水将她的棱角磨平,让她学会看淡很多事情,也学会接受现实的无奈,懂得有些事情无法改变,只能坦然面对。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三年前对霍枭怀满抵触的女孩。她知道自己已无力挣脱他的掌控,无谓挣扎只是徒劳。
曾经的她或许幻想过摆脱束缚,追寻幸福和自由。
但现在,她懂得与其挣扎反抗,不如和他服个软。
更何况霍枭面容矜贵,和他凑合过日子或许并非坏事。
至少他任由她骂,任由她说难听的话,也不会和她真计较。
至于离婚一事,等以后有机会再提吧。
一旁的陈子航看着这一幕,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眯起双眸,转向池漫,试探性地问:“你……不打算离了?”
池漫:“……”谁说她不打算离了,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滚。”沙发上的霍枭冷冷扫他一眼,他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没上去踹他一脚。
“好嘞。”
池漫的视线聚焦在陈子航身上,他依旧一副吊儿郎当、不值钱的样子,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拈起桌上银签,挑起一枚草莓送入口中,甜美汁水瞬间盈满口腔,不得不说,私人会所的水果就是甜。
她又用银签刺起一块菠萝放入口中,语调悠长地嘲讽:
“陈少,怎么还有闲情在这里玩?不去医院看你奶奶?”
好一个所谓的孝子,亲奶奶下午刚结束手术,孙子就在娱乐场所逍遥。
“池漫,你为什么会当医生?这三年你到底去哪了?”陈子航没理会她的嘲讽,反而若有所思地问。
他问这个问题纯粹是帮霍枭问的。
这三年间霍枭为查询她的下落,消尽无数金钱与心力,他又不是不知道。
“想知道啊?就不告诉你,你不是挺有能力的吗?这都查不到。”她这句话看似回应陈子航,实则是对霍枭说的。
她知道霍枭在港岛的势力有多大,如果他真有能耐探寻到她的踪迹,她断不会被掳到Las Estrellas,囚禁长达三年。
她被拐这事虽不可径直责怪霍枭,但追溯根源确和他息息相关。
如果不是他非要和自己领证,她也不会毫不犹豫地一走了之。
如果当年是和霍烬领证,她或许会迟疑片刻,踟蹰不前。
但现实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桌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零食,池漫信手拈来几枚马卡龙与曲奇,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她实在是饥饿难耐,在手术室中紧绷神经工作长达八小时,精神与体力都达到极限。
还没到家就被霍枭一条消息唤到这里,加上两人唇枪舌剑,更让她本就疲惫的身躯饥肠辘辘。
“很饿?”霍枭将几样小零食向池漫面前轻推。
“在手术室待了八个小时,还没到家就被你唤来,你说饿不饿?”池漫有气无力地回应,随即伸手抓起一盒威化饼干,急不可待地吃起来。
她不经意间扫过包装袋,发现这饼干源自西班牙进口,可真奢侈。
几秒后,霍枭沉稳的嗓音再次响起,“想吃什么?我吩咐保姆准备。”话落,他取出手机,准备给保姆发送消息,筹备晚餐。
池漫静默不言,只顾默默咀嚼着手中的饼干,她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为什么不能在外面吃?非要去他家吃?
算了,谁和美食过不去谁就是傻子,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食爱好者。
池漫不假思索地列举出五道佳肴:“油焖大虾、桃仁山鸡丁、盐水里脊、红烧赤贝、山药丸子汤,”妥妥的四荤一素,都是她的心头好。
“池漫,你是猪吗?”一旁的陈子航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不怕长胖啊?”
“不好意思啊,我是易瘦体质,不长胖。而且我不吃饱,明天怎么查房,怎么做手术?”池漫毫不在乎一笑,嘴里塞得鼓鼓的,像一只满足的小松鼠,“况且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确实不是第一天知道。
高中那会儿,霍枭和陈子航从高一起就对池漫的“吃货”属性了如指掌,并且食量不浅。
她的书洞总有一半的空间被各种各样的零食占据,薯片、巧克力、果冻、饼干……应有尽有。而另一半整齐码放着厚重的书本。
每当下课铃响,趁池漫离开教室的空闲,他们便如“梁上君子”,偷溜进她的座位,从她书洞里拿出零食分给大家享用,而且还不忘加上一句:“池大小姐请大家吃零食啦。”
池漫每次回到座位发现自己的零食被“洗劫一空”后,她也不生气,只是朝“罪魁祸首”瞪一眼。
因为没有触及她的底线,她不愿和他们多费唇舌,更不愿心生抵触。
后来有人还给她起了外号——“池贷”、“猪漫”。
当时池漫很生气,发誓要揪出背后的“始作俑者”。她四处打听和询问,但直到毕业“罪魁祸首”仍逍遥法外。
“哦,我想起来了。”陈子航猛地一拍脑门,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说:
“池漫,枭爷当时还给你起了两个外号,‘池货’和‘猪漫’,哈哈哈……”
陈子航毫不留情地揭开池漫的老底,也毫不避讳地爆出起外号的罪魁祸首。
“……,……”
“滚。”话音未落,两道低沉有力的嗓音几乎同时炸响,打断了陈子航的嘲笑。
“……”空气瞬间凝固,陈子航的笑容僵在脸上,两人用得着这么默契吗?
“枭爷,这两个外号不是你给池漫起得吗?”陈子航小心翼翼窥视着池漫与霍枭,斗胆小声嘀咕一句。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冷淡至极的字,“滚”。
“好嘞。”陈子航识趣地噤声,不敢再妄言半句。
窗外惬意晚风轻轻掠过,几缕碎发随风摇曳。
池漫幽幽瞥向对面的霍枭,“枭爷,”她放下手中的银签,开始细细算账:“我觉得该滚的人是你。”
她这句话什么意思,霍枭心里跟明镜似的,陈年旧账早晚清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霍枭哑语,他自知理亏。
片刻沉默后,霍枭突兀地转移话题:“你明天几点上班?”
“七点半要查房。”池漫冲他微挑眉尾,“放心,不会住你家的,给你省电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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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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