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泽璟假装没有听出简言赶客的意思，为手中的洋桔梗挑了个简言一眼就能望见的位置放下，便随意坐到简言的沙发上，道：“真的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简言早已习惯喻泽璟这种霸道做派，懒得再开口挖苦，只不悦道：“没有，不劳喻总费心。”

喻泽璟听后却是敛起笑容，沉默着盯简言，盯得简言浑身发毛，不知道喻泽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简言硬生生憋住了，没开口问。反正真有什么大事，不用说不用问，喻泽璟自己也会出手，根本轮不到简言来提意见。

果然，喻泽璟看简言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也不再继续卖关子，直接道：“你有没有调过郝医生的就诊记录。”

简言不知道喻泽璟怎么突然提这事，但一下便知道喻泽璟不单只是为热搜的事情而来，立即回道：“我没有权限，郝医生也不会轻易透露。……难道他私底下会跟你报备？”

“不会。郝医生的职业素养很高，连喻董都拿不到潇潇的就诊资料。”喻泽璟简单替郝医生解释了两句，继续道，“但我有办法知道他们医院药品的出库记录。”

简言无语须臾。

他就知道喻泽璟解释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夸奖郝医生，大几率只是因为已经搭建好能直接用的关系网，懒得引起喻泽潇怀疑，把郝医生换了。

不过简言不好判断这种做法是对是错，毕竟喻泽潇的状态确实不稳定，喻泽潇自己肯定也是默许了喻家这种行为的，所以并未提出异议，只问：“所以？”

喻泽璟直接开门见山，道：“近一个月，镇定剂和抑制药对潇潇的出库量比过往三年加起来都要多。你确定潇潇真的没事吗？”

简言整个脊背都僵住，连呼吸都停下一瞬，迅速道：“不可能，即使是私人医院，郝医生也不会允许阿潇买那么多镇定剂的。”

喻泽璟沉声反问：“让潇潇自己找渠道买大量来路不明的镇定剂，还是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给潇潇开一批副作用最低的镇定剂，你觉得郝医生会怎么选择？”

简言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冷汗迅速自额间冒出，声音都控制不住变大了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数据真实吗？”

“我不至于拿空穴来风的事情来吓你。”喻泽璟不笑的时候，五官与喻应慈十分神似，即使没有释放alpha的威压，也足以让办公室的气氛将至冰点。

“简助理，你失职了。”

办公室静得只剩下简言因震惊而放大的呼吸声。

半晌，喻泽潇再次开口，率先打破僵局：“好了，先想办法把事情解决。”

他来工作室一趟本就不是为了指责简言，这会儿发现简言可能被他吓到了，神色又放温和了点，道，“你最近有见过潇潇吗，他的状态怎么样？”

“半个月前见过，一切正常。倒不如说，看起来还比之前老婆跑了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还跟我说要重新跟沈忆求婚。”简言在脑中回忆一番跟喻泽潇的最后一次见面，也不管喻泽潇的话需不需要对喻泽璟保密了，一五一十回答道，“他开新书那天我去他公寓楼下看了，没有下楼，之后也没有其他异样……”

喻泽璟打断道：“饭有吃吗？”

简言：“张姨有汇报，吃了。”

喻泽璟道：“那就是吐了。”

简言张张口想质问没有拿出任何证据的喻泽璟，喉咙却像忽然失声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管喻泽璟用了什么方法，就算只是纯推测，现在的他也肯定不比喻泽璟更了解喻泽潇。

喻泽璟看简言哑然，又问：“沈忆跟他睡一个房？”

本来这么私密的问题，简言是不应该知道的，但喻泽潇又正好跟简言抱怨过这个话题，简言又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起来：“……说是，沈忆不习惯在他房里睡……三不五时，会跑回客房……”

说完，简言自己都发现了问题所在。

喻泽潇没在说谎，只是做了些许隐瞒，或许连每天朝夕相处的沈忆都不知道。

怪不得没有情绪失控，怪不得风平浪静，怪不得沈忆也没有发现异常，原来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精神可能承受不住，已经提前做好准备，硬撑着去发布新书。

简言二话不说，站起身子直接往门口走去，喻泽璟却眼疾手快，拦住急得有些抛却理智的简言。

“想去干什么？”

简言自知自己的力气不如喻泽璟，也没有挣扎，道：“去公寓找阿潇看看情况。有什么问题，先聊一下，有压力就先别写了，我能处理得过来……”

“他就是不想你这样。”喻泽璟直接往简言发热的脑袋上浇了一大盆冷水，道，“如果你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他的问题，那他隐瞒这些做什么？”

简言不禁气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在一边看着他自己挣扎硬熬？”

喻泽璟并未被简言的气愤感染，握着简言手臂的掌心紧了紧，似乎想要做出什么动作。

但最后，喻泽璟也只是这么握着，问：“……刚刚你说他想重新对沈忆求婚？”

这个话题跳转得太快，只是简言被喻泽璟紧紧抓着，走也走不了，只能应道：“是。”

“好事情，”喻泽璟似乎还松了口气，又道，“潇潇在自救。”

简言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潇潇害怕omega，沈忆帮他解决了，这就导致潇潇遇到的其他问题的时候，可能潜意识也在期待沈忆能帮助他解决。”喻泽璟推测道，“之前的潇潇自毁意识太高，已经到了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没有办法轻易转移注意力的程度，但现在他在主动提出，他在这么痛苦的时候，竟然还想为了沈忆去做点什么事。”

不得不说，虽然关系差得就像仇人一样，但兄弟之间的羁绊，或许让喻泽璟比大部分人都更了解喻泽潇的思维逻辑。

比如简言就完全想不到这一点。

他只把喻泽潇说想要求婚当成是大少爷又在想一出是一出，站在朋友的角度边调侃喻泽潇、边为他感到高兴，从未想过喻泽潇有可能只是在用这种形式隐藏自己的痛苦。

“热搜的事情我可以安排人解决，”喻泽璟温声朝简言道，“你先联系一下潇潇，看看他对求婚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帮他一起完成，好吗？”

“不行，”简言秒答道，“你不准插手橘仙。”

焦虑归焦虑，但对能否让喻泽璟掺和肖宇新书的事宜，简言还是十分拎得清。

喻泽璟习以为常，转道：“那你的意思是更希望我插手潇潇的求婚？”

简言：“……”

都不希望，可以说吗？

…

伴随一道闷雷闪起，夜半的雨开始簌簌落下。

喻泽潇猛地睁开眼睛。

身上覆盖的明明是柔软的棉被，此刻却像渗透了水一般潮湿沉重，将他压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卧室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视线在漆黑一片中缓缓聚拢，终于想起怎么驱动肢体的喻泽潇伸长手臂往身侧处摸索了一把，特地预留出的一半大床此刻空空如也，徒留一个有微弱暖意的拱起的小窝，证明不久前还有人缩在这里歇息。

喻泽潇倏一下坐起身，僵化的身体似乎还没缓过来，整个人摇晃着冲出卧室门，循着微弱的智能地灯直奔楼下的客房。

等到了客房门口，喻泽潇又急刹停下，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动作，小力扭动客房的门把。

下过雨后郁郁葱葱的森林香气在客房的空气中浮动，不算大的床上，沈忆卷着被子，小小地一吸一呼，睡得十分安稳。

喻泽潇担心自己吵醒沈忆，干脆将拖鞋脱掉，赤脚踏入房中，在床边坐下，往被窝里头掏了一会，找到沈忆缩在胸口前的手，捏到自己的掌中。

急促的心跳得以平缓些许，冰凉的手心暂时获得了少许暖意。

但这明显还不足够。

喻泽潇将沈忆的手慢慢牵出被窝，放到唇边亲了亲，熟睡中的沈忆感觉到微痒，身体条件反射扭动了一下，喻泽潇赶忙松开沈忆的手，任由沈忆又将手收回被窝，继续当一个缩成一团的小动物。

细雨延绵的声音传入卧室内。

喻泽潇有些疲惫地站起身子，用手指蹭蹭沈忆的脸，又悄声退出客房，回到二楼书房。

沈忆平时循规蹈矩，不会轻易走进书房，更不可能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乱翻他的抽屉。

喻泽潇随手拖开书桌底下的抽屉，里面乱七八糟地塞着各种不同类型的镇定剂，有在郝医生那儿开的，也有自己陆陆续续买的。

他的病症持续的时间很长，并不是每一种对他都有用，也不是每一种的副作用他都能硬扛下去，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轻易去吃药。

梦中重现的、被凝视的感觉突然在背后升起，无比惊悚。

喻泽潇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抖动，快速挑了两盒最近比较有用的镇定剂，打开包装取出药片，想要直接往喉咙直接扔去。

可药片到了唇边，喻泽潇又忽然止住了吃药的动作。

如此僵持数秒，喻泽潇紧紧捏着药片，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求婚惊喜筹备等经验分享帖子。

放气球……好像有点土，感觉沈忆看见会尴尬到恨不得在大街上找个洞钻进去。

车尾箱花束？……好像又不够大气，尤其他现在开的还是平时不爱用的商务车，车尾箱的浪漫气息约等于零。

要不就租个好一点的酒店房间吧，至少能避免沈忆觉得尴尬……但沈忆会不会误会他动机不纯，不怀好意？

或者干脆就用无人机在他们第一次相遇那个小公园的上空表演一下……

电脑屏幕叮一下冒出一个社交软件的弹窗广告。

正是橘仙数度登上热搜的简介。

紧捏药片的拳头忽然往桌面一砸，喻泽潇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捏得连外层糖衣都融化掉的药片往口中递去。

书房外忽然传来轻轻敲门的声音。

喻泽潇愣了愣，随手将药片扔到桌旁的垃圾桶，刚往房门走了两步，又折回桌旁取纸巾把额前的冷汗擦干，这才重新走去开门。

门外是抱着江翎大娃娃、脑袋的碎发乱得跟鸡窝一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沈忆。

智能地灯暖黄色的光打在沈忆的背后和腿间，让沈忆蒙上一层温和的光。

沈忆抿抿唇，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喻泽潇，又紧张地舔舔嘴唇，忽然一下带着大娃娃抱住喻泽潇。

喻泽潇的身体僵了僵，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张开手回抱住沈忆，柔声问：“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沈忆的耳朵贴在靠近喻泽潇心脏的地方。

能清晰听见喻泽潇有点儿过快的心跳声。

沈忆用脸蛋蹭蹭喻泽潇的胸脯，小声道：“我睡不着，你可以跟我一起睡觉吗？”

喻泽潇忍不住低笑出声，“你刚刚不是还睡得很熟吗？”

沈忆才不管喻泽潇的调侃，将整张脸转向喻泽潇的胸口，闷声闷气道：“现在睡不着了……”

淡淡的药的气息似乎都被冰雪信息素的香气掩盖，唯有熟悉这种气味的沈忆分辨出了微妙的违和。

下午简言找过他。

沈忆环抱喻泽潇的力道又收紧了一点，不让喻泽潇望见他的表情。

喻泽潇却以为沈忆是刚睡醒迷糊得厉害，竟在回来后第一次这么诚实地依赖他，将沈忆整个抱起，无奈地往卧室走去。

整夜萦绕的、被凝视的不适感被突然闯进来撒娇的沈忆打断，喻泽潇想，虽然今晚也剩不了几个小时，但大概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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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