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琛沉吟了一下，他想起高三时黎曼遭遇的那件变故，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刻意避开，没有具体提及。

“记得高中重逢后，每次经过你们班，我好几次注意到你偷拿同学的笔拆解后又丢回去”，秦琛像是回忆起当时场景，不禁轻笑一下，“或者站在别人身后拍对方另一侧，戏弄他们。”

“那时我就在想，你还是和小学一样活泼，没怎么变”，秦琛的眉眼舒展开来，恍惚间又变回那个倚在班级走廊的窗台前，有意无意偷看女孩的少年。

餐厅里放着抒情音乐，恰在此时切歌，新曲子前奏带着若有似无的伤感。

秦琛的声音也随之低了下去，“后来突然见你空间里的文字透着悲伤，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忍不住发了消息关心你，渐渐习惯每天和你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到深夜。”

“你难过时我想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你开心时盼望你能与我分享”，他的目光突然灼热起来，声音却有点苦涩。

“填志愿那天，你说想离开北宸，我开玩笑说了句‘我们私奔吧’，当时我真心希望可以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他自嘲一笑，“我好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却又怕你知道，只好掩饰着说和大家一起陪你去南方。”

秦琛终于抬眸对上黎曼的眼睛，“只是没想到这一胆怯，后来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心里话了。”

“......”

黎曼不知道如何接应多年好友的真诚告白，秦琛平时说话不正经，这是为数不多地听见秦琛如此严肃认真地讲一堆话。

他眼底黯淡，似是变成黎曼所不熟悉的忧伤、克制的模样。

秦琛见黎曼不说话，忽然向后靠到椅背上摆摆手，挤出一抹释怀的笑容，“害，别紧张。我能说这些，说明我都已经放下了。”

黎曼也看不出秦琛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只为让自己安心，缓缓开口问：“你真的放下了吗？”

秦琛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双手紧紧相握放在腿上，但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好似并未变化，“我现在啊，只想把这份喜欢告诉你。当然了，也有点点私心，想问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黎曼沉默了，不知如何回复他才合适。

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没握实，但也能从那微微突起的青筋上能感受到，她的手指之间在用力挤压，“我......”

秦琛注意到黎曼的小动作，出声打断，“我还是不想知道了，我也死心了。黎曼，我们还是好朋友，是吧？”

黎曼注视着他的神情中强装释然，思虑半天后开口：“我知道放下喜欢不是易事，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是不是不适合在做朋友了？”

“曼曼，我......”

秦琛正准备伸手握住黎曼的手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动作：“黎曼！”

黎曼转头就看见叶奕诚大步走向他们这边，眸中翻涌着暗色。

“好巧，你也来这吃饭了？”叶奕诚走到跟前，单手撑在黎曼的椅背上，“原来这就是你放我鸽子的原因？”

他的声音听不出开心还是生气，只从他紧绷的表情中感觉到他貌似...有一丝不爽？

“好巧，你们也来这吃，不过这离公司也不近呀”，黎曼侧目还看到不远处向她挥手的何毅和白子尧他们几个人。

叶奕诚才想起来何毅他们，背过身向他们微微摆了摆手。

何毅立刻明白叶奕诚的意思，向黎曼指了指楼梯示意上楼去了，便先离开。

叶奕诚收回视线，眼神闪烁，“这边商区吃得多就来这了。”

叶奕诚又瞥到秦琛，直接话锋一转，”不过…刚刚我问你的问题，你还反过来问我了？”

秦琛像个大爷一样倚靠在那，眼睛一直看着叶奕诚，闻言调侃道：“叶同学，你朋友都走了，你还留在这干嘛？”

“好久没见秦同学，正好和你们一起吃”，叶奕诚把隔壁桌的空椅拉过来坐下，毫不客气地加入他们的餐桌。

此时，服务员也把点好的菜端了上来，叶奕诚问服务员要了套餐具，拿起筷子就是吃。

叶奕诚一手拿着米饭碗，一手夹菜，不经意地询问起，“聊聊你们刚才的话题？”

“私人话题”，秦琛手肘撑在桌面上，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他又故意停顿了一下，“或者说……是约会话题。”

叶奕诚拿筷子的手一顿，脸上看不出情绪好坏，他转向黎曼，声音微沉：“约会？”

“别听他胡说”，黎曼刚说了一句，就被秦琛打断了。

“没胡说”，秦琛笑里带着嘲讽，好像是要故意挑起叶奕诚情绪一般，“我确实向曼曼表白了，也说了要追求她，倒是叶同学临时加入我们的约会，以什么立场问我们私事？”

空间瞬间凝固，叶奕诚脸上看起来像是笑着，却感觉有点僵，“见你追求了好几次，请问成功了吗？”

“总比有些人什么都不做得好”，秦琛的笑缓缓收起，转而言语输出，“这么多年都是我在她身边，曼曼最难过的时候是我陪她走出来的，要说她遭受的痛苦也有你一份。”

叶奕诚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黎曼怕秦琛说多，低下头轻咳一声，给他们两人盘里夹了几块水煮肉片和配菜，“你俩怎么每次见面都掐架，菜都快凉了，先吃饭吧。”

秦琛注意到黎曼的动作，也是止了话头。

秦琛当然清楚黎曼不想让叶奕诚知道那些旧事，也不该自己说出口，但心里就是气不过。

以前也不见叶奕诚对黎曼有意思，如今故作深情，他提起来就是想让叶奕诚心里不好受。

“没什么意思”，秦琛喝了口水，“只是提醒某人先来后到这个道理，别以为现在出现就能轻易取代别人的位置。”

叶奕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见黎曼状态紧绷地埋头吃菜，晦暗间抿嘴笑了一下，“秦同学说得对，先来后到很重要，过去确实无法替代。”

秦琛皱眉看了他一眼，转而夹起黎曼刚刚夹给他的肉片，还故意在叶奕诚晃了晃，“曼曼夹给我的这几块肉真不错，还有我最喜欢的豆芽。”

他吃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身体向前倾，唇齿间还发出一阵满足的叹息，“让我想起以前曼曼特意从南覃大学二食堂给我带的水煮肉片，那味道我一直记到现在。”

秦琛用余光注意到叶奕诚的嘴唇抿紧了，放在桌上的拳头也渐渐捏紧，心中生出一丝快意。

黎曼没注意到叶奕诚的状态，倒是认真地夹起一块又尝了尝，“嗯，是有点像，难怪总觉得这味道熟悉，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

一旁插不上话的叶奕诚，筷子往盘子边沿一放。

他突然站起身，椅子跟着发出些许刺耳的声响，“我去看一下何毅他们吃的怎么样”，他的目光在黎曼身上停留片刻，”等会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回。”

“好”，黎曼话音刚落，叶奕诚便转身离开，身影透着几分僵硬。

秦琛看着叶奕诚的背影，轻握的手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最后出声道：“其实……我觉得叶奕诚是真喜欢你，而且我第一次见他时我就有这种感觉，但我存了私心没告诉你。”

“第一次见的时候？”黎曼收回视线，有些诧异地望向秦琛。

“就是你刚进叶奕诚公司那天，我去接你和小雪聚餐”，秦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反正那家伙当时看我的眼神里就有敌意。”

“不过多得我不知道，也不想说了，毕竟——”秦琛双肩微抖，“我没那么大度，可不想为情敌多说话。”

正好服务员过来添水，杯子的注水声填补两人沉默的氛围。

黎曼盯着水柱，思索些什么。

“曼曼。”

黎曼回过神，目光看向秦琛，见他一脸正色。

“如果…我说如果，当初我早点说”，秦琛说一半，自己先笑了，“哎呀，明明不想知道了，但还是想听个答案。”

“没有如果”，黎曼回答得干脆，但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我也还是遇见了他。”

秦琛怔了怔，随即失笑，“果然还是不该问。不过你前面说的不是真的吧，我们还是朋友吧？”他的眼神里带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嗯，是朋友，只是终究……”

“回不去了”，秦琛接过话茬，突然说，“其实，今天也是想告诉你，我准备离开南覃了。”

“离开？”黎曼心中惊讶。

“嗯，我不是一直做游戏陪玩嘛，你也知道现在市场行情一般，就想多打一份工干游戏直播，我已经签了北宸那边的公司，打算去那边住。”

“北宸机会多挺好的”，黎曼愣神，“但直播不是哪里就可以……”

秦琛笑起来，故作轻松地调侃起来，“留在这里干嘛，我也该往前走了。我可不想以后常常见你和叶奕诚当面卿卿我我啊。”

黎曼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北宸机会多，也挺好的。”

秦琛故作夸张地捂着心口，“太心痛了，果然还是见色忘友，连一点客套的挽留都没有！汪雪是这样，你也是。”

黎曼被他的动作逗笑，气氛忽然轻松起来。

后来，两人自然而然地聊起汪雪，仿佛回到过去他们原本的相处模样。

而在二楼转角处，叶奕诚站在阴影处，望着楼下那对谈笑的身影，握着栏杆的手一紧一松，最终转身上楼离开。

……

聚会散场后，秦琛先行离开，黎曼独自坐在原位，给叶奕诚发消息：我在楼下等你，你好了给我发消息。

消息很快弹出来：好，我现在就下来。

两人碰面后，黎曼见叶奕诚神色冷淡，浑身散发着旁人勿扰的低气压。

叶奕诚自然而然地接过黎曼提着的打包盒，却一句话也没说。

车开了一段路后依旧沉默，只有车内热空调的吹风声和车外的鸣笛声。

黎曼很不适应，偷偷打量叶奕诚紧绷的侧脸，试探询问：“项目又出什么棘手问题了吗？”

“没有”，叶奕诚回答生硬，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用了下力。

黎曼想了想，眨眨眼注视他：“你生气了？”

叶奕诚音调没变，但沉声一叹，“没有。”

黎曼感受到语气中带点倔强的情绪，恍然大悟般，“嗷～原来生气了”，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正好到了红绿灯前，车子缓缓停下。

叶奕诚的手指松了又收紧，“说了没……”

“那你为什么从餐厅出来一直板着脸？黎曼手肘搭在车窗台上撑着头，望向他，“难怪小雪总调侃你不说话的样子像冰雕，真的冷得吓人。”

黎曼还配合话语，伸手搓搓搭着的手臂。

叶奕诚终于转头看了一眼黎曼，语气有些松动，“你和秦琛……”

话到一半，车子启动继续开，转进小区。

他又转而问道，“他今天找你什么事？”

“就聊聊天”，黎曼的视线看向窗外，“秦琛要离开南覃了。”

车内空气凝固了一下。

车开进停车场，叶奕诚缓缓开口，声音突然轻快许多，“所以他是要告别？”

“嗯，人们怎么总是相遇又离别？”

叶奕诚停好车，听出黎曼有些伤感，现在倒是话多了起来，安慰她：“人生聚散无常，总会再见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之前我们一起去喝酒还算有意思的。横竖我们也会回北宸，有机会再约他。”

黎曼呆呆看着远处，悠悠吐槽一句：“你现在又觉得和他玩有意思了？”

想起秦琛最后说的话，她又说：“他怕是不想看我俩一起出现。人啊，总是因为有事不直说才僵持着产生误会或是错过……”

“我还是喜欢直来直去”，黎曼忽然把头转回来，目光灼灼，酝酿了好几下。

一辆车驶过，灯光闪过两人对视的脸上。

“所以叶奕诚，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喜欢我吗？”

终于更新了，感谢不离不弃的小读者们[爆哭]

这章卡了好久，不知情感表达如何合适，不能太满，心理描写也不能太多太过，转折不能太僵……

以后我再瞅瞅，没准有新灵感后微调一下[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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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Chapter 45：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