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区的路况实在是糟糕透顶，不是这里有坑，就是那里有缝。

“再往那边绕一个弯应该就回到主路上了吧？”北辰对这里的路还是不大熟悉，时不时还需要向跟在旁边的枢木朱雀确认。

“嗯，”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橙色蔓延地悄无声息，几乎要吞噬掉整片天空，“我们可能要快一点了。”

“好。”

他们加快了脚步——希望这一路都不会遇上其他人，尤其是在垃圾场附近。

“对了，那天你到底找到了什么？”北辰忽然想起来那天枢木朱雀所找到的“厨余垃圾”。她百分百确定，对方一定是在骗她。

枢木朱雀的脚步有片刻的凝滞，很快又赶了上来：“是被肢解的身体。”

……

“怎么这一路都没有人呢？”尤菲和克里斯汀走了很久，开始在边沿还能看到些人，她们顺着主路绕了几圈以后，反而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克里斯汀也觉得奇怪，她之前也来过一两次，虽然都是在白天，可贫民区远没有这样冷清。

难道是走的路线不一样吗？还是前几天那次大规模的冲突战？不应该啊，这在贫民区应该很常见才对，怎么会一下子少这么多人？

“诶！”尤菲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叫唤起来，她伸手拉拉克里斯汀，“那里那里！”

克里斯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两栋建筑的夹缝里，有两道十分遥远的人影，因为离得太远，他们又身处阴影里，连身上的衣服都看不清是什么颜色。

克里斯汀：不会是他俩吧？

“我们跟上去看看！”尤菲好不容易见到了人，怎么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错过，拉着人就往前跑去。

哎……克里斯汀认命地被她拽着跑。

这姑奶奶的精力怎么比以前还好？

前面两个人好像生怕自己被发现，一路上挑的都是窄小的巷道，拐角很多。好在克里斯汀她们已经把距离拉近了，虽然没法直接看见对方的身影，却能通过声音判断他们转进了哪出拐角。

她们追着追着，身边就开始萦绕起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倒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尤菲一直没怎么听到，全靠克里斯汀引路。

“你到底是怎么听见的啊？”尤菲有些苦恼地理了理肩上快要滑下去的背带，她还是不大习惯这样的裤子。

“天赋吧。”克里斯汀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怪怪的。

尤菲的直觉告诉她，克里斯汀好像是想到什么人了。

“嗯？”克里斯汀忽然停下了脚步。尤菲还在往前，被她一把拽住背带，强行拉了回来。

“哇呀……唔。”尤菲差点儿叫出声，被克里斯汀快速地捂住了嘴。

她靠着克里斯汀才勉强站稳，瞪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看向捂着自己嘴的人，快速地眨了眨，希望对方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克里斯汀蹙着眉，没去留意尤菲的小动作，而是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

“窸窣——”是翻动塑料的声音？克里斯汀睁开眼睛，这才注意到尤菲那状似抽筋的眼皮。

“你干嘛呢？”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困惑中，一下没反应过来。

“呜呜——”尤菲伸手拽了拽她捂着自己的手臂。

克里斯汀的力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咳……”克里斯汀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企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往那边走吧，他们停下来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们小声一点。”

绕过眼前的拐角，那股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尤菲差点儿被熏得直接吐出来。她抬起胳膊，把鼻子埋在短袖上——尽管这样只能让她在心里好受一些。

恶臭的源头出现在她们面前，那些翻找的声音也终于被尤菲的双耳所捕捉。

那两道身影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只是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两颊瘦得只剩骨头，肤色暗沉，泛着油腻的光，头发也凝成一缕缕的。他们身上各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袖，袖子被挽了好几圈，勉强停留在手肘上，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臂。

孩子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呢？而且还这么狼狈……

尤菲很想走出去问个清楚，可惜克里斯汀察觉了她的意图，把她拉了回来。

她询问地抬起头，却只看见对方一脸沉重。

“姐！”其中一个孩子拎着一只沉甸甸的黑色袋子从另一头跑过来，开心地把那只袋子打开。

被称为“姐”的那个孩子，低头看向塑料袋里，满是油污的脸上露出了喜悦。她伸手在袋子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先是用手拂了拂，又把这东西在腰上擦了擦之后，才放到鼻子下闻：“还行，没全烂。”

她翻转手腕，尤菲才看见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一只苹果，看上去还算新鲜，只是有一块儿好像遭受过撞击，已经染上了难看的褐色。

“因该只是压坏了。”姐姐在褐色上咬了一口，把坏的部分吐掉，露出下面洁白的果肉。她把苹果递了过去：“尝尝。”

弟弟低头咬了一口，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他重重一点头，把苹果推了回去：“甜的！”

“上！”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两个男孩儿，看上去身材也瘦得不行，但是胜在高——看样子有十一二岁。其中一个一把抢过那只沉甸甸的塑料袋就想跑，被那个弟弟死死抱住腿。他狠狠冲着小孩儿的心窝踹上几脚，那弟弟疼得脸都皱了，却死也不肯松手。

另一个年长的男孩也跑过来，想要把袋子接走，弟弟用另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脚腕。

那姐姐急得把手里的苹果一扔，冲上去想要把那只的黑色的袋子抢回来。

“刺啦——”塑料袋不堪重负，从拉拽处破开，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滚出来——只是几个腐坏程度不一的苹果。

他们都想要去捡、去抢，结果就是四个人都扭打起来。

“只是一袋苹果？”尤菲绞紧了背带裤的带子，眼圈不知道怎么地就红了——她不明白，那只是一袋坏掉的、被扔在垃圾场里的苹果而已。

“七年前，他们都才一岁吧？”克里斯汀闭了闭眼，她拍拍尤菲的肩膀，“在这等我。”

她直接冲了出去。

几个吃不饱的半大孩子当然打不过学过格斗、衣食无忧的克里斯汀。两拨人很快就被分开了。

那两个年纪大些的孩子见打不过，随手在地上抓了几个苹果，转身就跑了。克里斯汀也没去追，而是在确认他们跑远之后，转身来扶那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

尤菲见事情结束了，也赶紧跑了出来。

“你们没事吧？”她蹲下身，将那个小女孩儿扶了起来，“你们……为什么要去争那一袋苹果啊？那是坏掉的。你们家大人呢？”

小姑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上的青紫色大咧咧刺进尤菲的眼里。

“他们都死了。不吃这个，我们就没有吃的了。”她转身想去捡地上剩下的苹果。

“等等！”尤菲伸手拦住了她，匆忙在背带裤巨大的口袋里掏了起来。

怎么这个时候手抖啊……尤菲吸了吸鼻子，被这里的味道冲得发蒙。好在她很快摸到了口袋里的钱包。

说是钱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华美的工艺品。布面是花朝进口来的上好锦缎，手感细腻柔软，宛若肌肤。花纹是用金丝线一缕一缕绣上去的，还缝了几颗漂亮的宝石作为装饰。

钱袋子被打开，露出里面一沓面值巨大的现金。

这不止几百尼吧！？

女孩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悄悄看向一边已经被扶起来的弟弟。

弟弟显然看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两个人似乎相互确定着什么，最后姐姐先收回了目光。弟弟久久地看了一会儿，不甘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