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越开越偏，不知道是在租界的中心还是边缘，总之开到后面，她几乎没在周围看到什么建筑，也没有什么车和人。

卡车行驶进了一处车库后就停了下来，北辰看见一双穿着尖头皮鞋的脚在旁边晃过。

“那边就是最后一批了，运完之后记得回来拿钱。”

“老板，你们这是要搬到哪去啊？您看我干得也不错……”

“少打听。”那人严厉地打断了司机的话，“行了，你赶紧，我还有事要做。”

皮鞋的主人就这样离开了。

一批……不知道朱雀能不能赶上。

她悄悄松手，慢慢把身体降到了地面，先把卫衣的帽子捞起来带上，又从兜里摸出了口罩和涂黑的防风镜戴上。反正她有雾视，不担心可视度的问题——把那双过于有辨识度的眼睛藏起来才是最主要的。

“真小气……”司机一边嘟囔着，一边下车去搬那些垃圾袋。

她看准时机，从车底溜了出去。

“嗯？”司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是我听错了？”

……

车库通往实验室的门边有个按键的密码锁。北辰不敢过去乱试，她刚才留意到门口安有一个摄像头。

值得庆幸的是车库里没有摄像头，而且有些可以藏身的小拐角。不过这些地方不经藏，但凡有个人在里面多晃几圈就一定会发现的。

不知道实验室外围有没有可以进去的窗子。她一边注意着实验室小门的动静，一边留心着外面的卡车。

“滴滴滴——”好像是解锁密码的声音。

她往阴影里藏了藏。

因为害怕被发现，她不敢探头，只听见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动。好像经过她这边了。

“喂！你过来帮忙搬个东西！我给你加钱！”

“好嘞！”接着是谁拍打衣服和搓手的声音。这一次北辰打开了雾视，能够明确的知道这两个人的行动路线。

出来的人带着那个司机来到了密码门前——

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能……

“转过去！”

司机被那人吓得一抖，赶紧转过身。北辰刚冒出一点儿的脑袋也跟着缩了回去。

真凶。她扁了扁嘴。虽然雾视看不清太细节的东西，但她还是努力盯着对方的动作。

“嘀、嘀、嘀……”

中间一个？上面两个、下面一个……

“进去吧。”

门再次关上。北辰悄悄探出头。

密码按键并不复杂，就是很简单的四排，一排三个。第四排的“零”在正中间，左边是“*”右边是“#”。

中间……5？上面的位置是好像连在一起的，要偏一些——1和3？然后……

算什么算！根本算不清楚！

北辰自暴自弃地靠回了墙上——还是先绕出去吧。

……

这白大褂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脸上带着防毒面罩，全身上下裹得严实得不得了，一点皮肤都不肯漏出来。以前他来也不见这些人戴什么防护器具。

司机跟着这个白大褂一路绕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这个房间很大，左右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面还有些环形的压痕，只是现在都空了。

房间里还等着另一个白大褂，也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把这几个箱子搬到这个平板车上。”等在屋子里的那个白大褂指指墙角，那里堆了七八个纸箱，每个的高度都有成年人小腿那么高。

司机尝试去搬最上面的一个，发现箱子很重，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倒是纸箱上用黑色的油性笔写了几个字符：DS-1。

他连续搬了几个，上面标的都是这个。直到搬到最底下的一个箱子时，终于看见了不一样的字符：ST-0。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艾萨克，我先出去了，你做好收尾。”领路的人冲着等在屋子里的人交代了一声，就推着一只放满箱子的平板车出去了。

艾萨克清点了一遍箱子：“好了，你自己原路返回吧。门从内部开启不需要密码，按边上那个按钮就行。等送完最后一趟回来，我会在这里等你。到时候把小费和这一趟的工资一起结算给你。”

这么随意吗？司机感到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那个艾萨克自己推着剩下的纸箱匆匆离开了，几乎完全不管司机。

“真是个怪人。”他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咔——”

屋顶传来细微的声响，位于顶部的通风口被打开，北辰从里面钻出脑袋。她先在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疑似摄像头的红雾后才从上面跳了下来。

落点刚好在架子上，她顺手把通风口的栅格盖盖了回去。

房间里的空气不太好，连通风管道里都带着一股隐隐的异味。像是闷久了之后产生的味道，臭也说不上，就是让人有点儿胸闷。

这里看上去空空如也，只有地面还散落了一些纸张，上面被黑色的脚印盖地乱七八糟的。如果不是她看见有人收拾，恐怕要以为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乱。

她没有伸手去捡，只是勾着头努力辨认那些被脚印模糊的字迹。

好像是草稿？第几次……什么实验？恢复良好，但时效变短？

什么东西？她看得一头雾水，又去找下一张。

DS-1……观测……ST-0……嫁接？这是某种植物吗？

她在里面转了半天，看到的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字句，全都语焉不详。

被搬空的架子她也顺着看了一圈，上面有些不知道什么液体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架子上还贴的有标签，后面的数字编号五花八门，但是开头都标有统一的字符：“ST-0-”后面跟着ABCD和1234之类的组合，不清楚到底代表着什么。

靠里的墙边有一个特别的柜子，前面的架子都没有柜门，唯独这一个有，而且柜门还是开着的。

这个柜子被处理地很干净，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任何痕迹。最后她只在柜门左下角看见了一个纸质标签，上面标的不是编号，而是注意事项。

标题标的是“尼德霍格注意事项”，内容则写的有“皮肤损伤”“眼损伤”之类的，后面跟着一大堆“氯胺水溶液”“二氯胺乙醇溶液”什么的，全是她看不懂的东西。倒是最后一句她看懂了：尽量在30分钟内处理完毕。

30分钟？为什么？没处理完会怎样？

她又继续往前。这间屋子的最里面有八张桌子，桌子被撞地歪歪斜斜，边上摔了一排的电脑，看样子很像是慌乱中有人套到了电线，把显示屏全给带了下来。

这几张桌子的后面是一块挂在墙上的巨大白板。上面写了很多奇怪的化学、生物学符号和公式。边上还用磁铁贴着几张剪下来的报纸——

“花朝拉克夏塔·恰拉博士对医学控制论发表看法……”

“……子刊：巴特雷博士的……药剂可使……目前只对骑士供应……”

这些北辰都看得很潦草——她的注意力被一张带有照片的报道所吸引。

照片上面是一栋被大火吞噬的建筑，有很多消防工作者拿着水枪企图阻止它继续燃烧。周围还有不断往外跑的人。这些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但似乎并不是对大火的恐惧。在人群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被用红笔圈了出来。是一个留着深色长发的女孩儿，年纪应该在十岁上下。

“神圣历2007年，萨曼莎公爵的私人实验室中燃起大火，发生巨大爆炸。据悉是某实验体为了逃脱，而策划的混乱。希望广大居民发现可疑人员后立即远离并且报警……”

这张简报边上还有一张被水沁过的报纸，上面的照片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出来拍的应该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神圣历2005年……被医生断定必须高位截肢的……医学奇迹！”

这些东西和这所实验室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北辰皱着眉，再次打量起这间房间。还是应该去其他房间看看。

她把意念扩散出去——

门外有人？

北辰环顾四周。

电脑桌下都是空的没有遮挡，不适合躲藏。只有房间里摆满的架子能够遮蔽视线。她快速贴着架子藏好。

门被再次打开，又有人走了进来。

实验员艾萨克把平板车送到正门由同伴运走后，又折了回来。

“啧，每次都是我收拾，每次都是我留到最后……”他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按要求放好，一边发着牢骚，“想让我背锅？没门儿！”

他伸手摸了摸兜里的船票——还在。他心里安心了一些。

那人还在往里走，北辰靠在架子上随时准备转到另一侧去。

“啧。那个私生子运气可真好，好处全让她占了，实验室的事儿是一点儿没沾。凭什么我就劳心费神，还什么好处都没拿着？天天跟个孙子似的……”他又絮絮叨叨半天，离北辰藏身的架子也就两步路了。

“啪！”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把全神贯注的北辰吓了一跳。好在她能看见是对方自己手里的东西掉了。

艾萨克骂了一句，不耐地弯下腰——

嗯？

他刚刚好像看到了左边架子底部……有黑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