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发生了什么？
北辰从眩晕之中苏醒过来，她感觉自己的额角有些湿润——是黏糊的血液。额角的凹陷和破损正在指尖下迅速愈合。
她缓缓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坐在车厢里的枢木朱雀。车灯还亮着，微弱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北辰只能看见少年瘫倒在一片黑色之中，脸颊青了一块，有一道暗色从额角蜿蜒而下。
“朱……喂！”她想从窗里伸手去触碰朱雀，可对方的位置实在是离得太远。
后面能进去吗？她着急地想要打开车门，第一下拉却没能打开。
“这破车门……”她终于想起来驾驶座上还有个人。她伸手想叫醒对方，手触及到对方的皮肤时，却摸到了大个大个的包——而且就这样轻轻一碰就破了，沾了她一手液体。
她低头仔细一看——是水泡？
不光有大的，还有一片片小的。他的脸上、脖子上都有。有些已经破了，里面的脓水流了出来，弄得周围像是沾了浓痰。不过除了这些水泡，对方头上倒是没什么撞伤。
哦，安全带原来是这个作用？
她又把注意力放回了那些水泡上。
被撑薄的皮破开后，皱巴巴地贴在凹凸不平的肉上，被她触碰过的那一片粘着一抹突兀的鲜血。
是她手上的血粘上去了。
“喂——你醒醒？”
池田感觉有谁在叫自己，他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眼前只有破碎而模糊的影像——眼睛好痛，像被谁拿钢丝球从里到外刷了一遍。
“这车门怎么开啊？你身上的水泡又是……”北辰一边问，一边再回头观察枢木朱雀，却在他身上同样看到了这些密集的水泡。
它们遍布了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任何幸免的地方。
两个人同时出现问题？
北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水泡。之前刚出实验室的时候身体还有点儿疼，现在早就没有感觉了。
是那些液体吗？不对。液体只有我触碰到了。那是……那些味道！？对，液体会挥发！
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现在怎么办？去医院吗？
北辰打开了雾视，链接着枢木朱雀的光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他们身上雾气的颜色也不再是纯粹的橙，好像掺进了灰，不断变得浅淡，不断变得稀薄。
为什么……怎么会……他们是要死了吗？
北辰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只是一起闻了什么味道，两个人就即将死去。这世上还有这么荒唐的事？
如果她一开始没告诉枢木朱雀……
她狠狠摇摇头。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快想想该怎么办！
“大哥！先生！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我来开！”现在也来不及纠结安不安全了，只能试试看。
“直走……进‘凯斯路’，然后左转进‘枫红路’……”
北辰：我记不住啊！哪条路是哪条啊！！！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一些。
呼——先把位置换过来。
“咳咳……”池田咳得越来越凶，几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枢木朱雀的咳嗽声也渐渐大了，只是他似乎晕了过去，不论北辰问什么都没有回应。
北辰握着方向盘的无意识地收紧。
要快！
……
克里斯汀开着自己弄来的小轿车一路开到了实验室附近——她其实没告诉尤菲实话。
她一直在实验室供职，只不过她不常去而已。
尤菲和她搭着罗伊德的车回到了租界内，半路上她就下车去取自己藏在某个仓库里的小车，来找北辰了——她知道实验室搬迁的问题，但因为尤菲在场她也不好说。
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却还是拖到了天黑才到。
前面开来一辆大卡车，大喇喇开着远光灯直晃人眼睛。行径路线也很奇怪，一路压着线一会儿拐到左边，一会儿又跑到右边去了。
“这人脑子有病吧！”她在车里怒骂，尽力躲开这辆危险的家伙。等和那辆车擦肩而过了，她才回头观察了一下：“怎么好像是实验室雇的那台？”
可能是刚好拉完最后一趟垃圾吧。
……
还好没撞上。
北辰险险控制住卡车的走向，刚刚她还不太熟悉怎么控制方向，真的坐到车上才发现开车不需要像开机甲那样用那么大的力气。
刚刚开过去那辆小车是干嘛的？这一条路好像只通往实验室吧？难道是实验员？也不对，这次爆炸既然是他们自己安排的，自己人应该不会回来。
“咳咳咳——喝啊——”池田勾着腰，咳嗽声里带上了痛苦的嚎叫。
北辰看了一眼驾驶座边上的时间——八点十二分。
如果算上他们从那间屋子里跑出来应该有二十分钟了。她不知怎么地，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注意事项上的最后一句话“在30分钟内处理”。
前面还是看不见任何医院的踪迹，她有些急了，伸手去推蜷缩在边上的池田：“这附近有没有医院！你快抬头看一眼！”
池田疼地不行，甚至觉得对方蛮横的可恶。
“你快看一眼啊！再过十分钟你们就快死了！”北辰一激动就忘记要压嗓音，还带着点儿稚嫩的女声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十分钟！？
池田一团浆糊的脑子勉强处理完了这句话的意思，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认真看向前方——活不了了，这里还没有开进居住区，怎么也不可能找到医院的。
池田：“左边……”
左边是绿化带，没有马路，树后只有一片光秃的草丛。
“快啊……”池田疼得几乎要说不出话了。
北辰咬紧了牙，猛地一转方向盘，直接冲了过去。
……
克里斯汀开着车刚冲回实验室，就看见那冲天而起的火光，还有响彻天际的警报声。
和当年一样……克里斯汀下了车，尽可能靠近火场，侧着头仔细听着——除了时不时的爆炸声和燃烧发出地“噼啪”声外，似乎没有人的声音？
北星应该已经离开了，她如果还在这儿，怎么也不会这么安静。自动报警系统应该已经通知到了巴特雷那边，这里不能久留。
可是北星会去哪呢？她应该是跟着卡车……卡车！
她忽然想起来刚刚在那片晃眼的光里，她好像是看见了车头上有些撞击后产生的变形。
在车上的难道是北辰？
她没犹豫，立刻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
“再往前就冲河里了！！”
“踩、离合——”池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到了他预计的位置。
“然后呢！？”
北辰刚踩下去，池田就把旁边的某个操作杆推到了最底，车子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刹、车……”
“嗤——”卡车就这样停在了岸边。
“然后呢？”
池田打开了车门的门锁，把手刹放下。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你……跑……”
北辰：“……”
靠！
她狠狠揪过池田的领子，牙齿咬地嘎嘎作响：“你要死我不管你，要是……”
她额角的伤口早就愈合了，这对于她来说很正常，可是……为什么这个司机的左臂会有一片完好的皮肤？这块平整的皮肤在满是水泡的胳膊上显得尤其刺眼。
这片暗红色是……对！这是她的血，那时候她刚摸完自己额角的伤口，手上沾了血！
池田感觉身体烧得越来越厉害了，整个人像要从内到外融化掉一样。
“张……”有谁不断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
谁掐着他的脸颊逼他张开嘴。
疼啊！
被掐住的地方疼得他想要尖叫，被迫张开的口腔内壁被这点微小的动作牵扯地像是撕裂一样。
嘴里好像滑进了什么东西，有些粘稠。舌面的疼痛被一点点抚平，先是口腔，再到喉咙、胸肺、胃部、皮肤、眼睛还有耳朵……
黑暗和疼痛好像持续了很长，又好像只是瞬间的事。
口腔里忽然尝出点血腥味儿，从胃里汹涌地反上来。他不自觉地想要呕吐，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咽下去。”是那个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