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还是你相信我,仙门……”
越洱话没说明,手上把把到肉、很实在地握满血肉大喇叭花瓣,生怕自己掉下去。
可手感过于奇异,还透出诡异的温热,像握了满把人皮缝制、装填牙齿的皮囊袋子。
攀爬一段,越洱忽然问:“这段时间你在家研究出什么名堂没?这东西到底什么来路?”
包子支支吾吾一阵,很含糊地说:“好像是种容器。”
“容器?”越洱顾不得害怕,回头去看包子,手里紧紧抓着喇叭肉,“装什么的容器?”
包子平时被上班磋磨得肌肉都快退化,现在却斗志昂扬,爬得极快,已经超出越洱好一截。
“装人?装灵魂?鬼也能装。”
“怎么听起来你不太确定?”
“就是不确定,主要不明白它装进去之后要干嘛。”
“可能单纯为了进食呢?”
包子微微停下动作:“那又吐出来干嘛?那些石圈是消化完的残渣?还是它们的一种攻击方式?这也太低效了……”
越洱正欲开口,却远远看见包子裤子后口袋没塞好的乾坤袋掉出来,
没往下飘落多少,乾坤袋就自己挪回了裤兜,甚至把自己往里塞了塞。
包子毫无知觉似的,一味往上攀爬,越洱忍不住道:“包子,你这乾坤袋挺好养,还会自己回家。”
“啊?”包子动作急刹车,侧身看后裤兜的乾坤袋,腾出手把袋子露出来的部分全按回去,“什么意思?”
“我看它刚才掉出来,又自己钻回去了。”
“!”
包子脸上表情出现一瞬空白,又转为惊惧。
她单手逮着系带,一下抽出乾坤袋,拎起来很暴力地晃甩。
越洱看她神色不对,立即明白过来,这不是什么特制乾坤袋,不该会动,它动了。
偏偏现在二人都法力失灵,实为揪心,该不会钻了什么妖魔鬼怪进去吧?
包子还在拼命甩晃袋子,那一片的血肉大喇叭随着她身形摇动,好似被泼猴拽着来回折腾的树藤。
越洱:……
再是什么妖魔鬼怪,脑筋也该被晃荡匀了吧。
“要不全倒出来看看?”
“不行,里面可多我的宝贝玩意儿。”包子很坚决。
不等她亲自上手掏,乾坤袋里那东西受不住了。
一个稚嫩童声传来:“别摇,别摇啦——唔,呕——”
包子脸色大变:
“你敢吐里面试试!”
她急得两指撑开乾坤袋口,眼睛都恨不得急得跳进去逮捕。
随着袋口拨开,一小片青色的影子飘飘然游逸而出。
青色小影游到半空,晃晃悠悠现出人形。
“目袋?!你什么时候钻我袋子里去的?”包子冲那小人喊,神色松解下来。
那孩子穿青衫、攥布袋,虽悬于空中,却有如平地,很是虚弱无助地斜倚在那口鼓鼓囊囊的灰布袋上,像靠了一袋土豆。
越洱自然记得这小家伙,纪妖局里,他提溜着一口袋眼珠子走来走去。
目袋晕乎乎不作答,无论包子怎么念念叨叨。
随着他慢慢转身,越洱后知后觉,猛地闭眼。
晚了,她一清二楚地记得目袋那双诡异的眼眸,一只血红、一只如紫罗兰。
他们对视了。
包子台词一下卡住,跟人捏了脖子似的:“完蛋了……”
目袋孩子气的声音传来:“哦豁,我今天忘遮眼睛了,看来你得小倒霉一下。”
越洱皱眉,还紧闭着眼,语速飞快:“到底是完蛋还是小倒霉,你们快给个准信啊!”
包子同情道:“睁眼吧,现在对视也不会更倒霉了。”
越洱睫毛颤动,缓缓睁眼,目袋已经重新站好,攥着眼珠袋子悬浮空中。
他冲越洱眨巴眨巴眼睛:“是完蛋还是小倒霉,看你个人体质的,有些人天生不走运嘛。”
这话说的,一派清脆天真,越洱向来没觉得自己多走运。
“诶?”她一下来了精神,眼睛瞪大直直看向目袋。
目袋被她眼神里闪射的精光微微震慑到,抱着袋子飞退至包子近前:“你可别想着打我哈,打我只会更倒霉。”
越洱恨不能旋转跳跃两圈,兴奋道:“包子!他能飞呀!”
目袋能飞,他法力不受文笔塔异常限制,这还有越洱她们什么事儿,直接就是用“童工”,大用特用!
包子显得分外平静:“目袋,先帮我们收收怪,你去拿越洱姐姐手里那个葫芦。”
越洱急忙一手掏出宝蓝色葫芦递朝他们那方:“目袋,我俩虽然是不留神对视上的,但忘记遮眼睛你有一点点责任吧?姐姐可不是什么锦鲤体质,我怕倒霉给我摔死咯,你帮帮忙,完事儿我请你吃好吃的!”
越洱怕目袋不愿意,一边PUA小孩儿一边利诱。
目袋那张机灵可爱的小脸蛋瞬时亮起来:“越洱姐姐,是吃抹茶绵绵冰吗?”
“当然可以!使劲吃!”越洱郑重点头,手里攥的宝蓝葫芦又往前递一些,烫手山芋似的。
目袋一听,口水直分泌,拖着袋子就飞过来,接过越洱手上的葫芦。
葫芦交出,越洱松口气:“要我帮你拿袋子吗?我在底下等你们。”
目袋摇摇头:“我自己能拿。”
“好。”越洱低头看落脚点,往下返回,“留意下包子哦,她现在没法力,别让她掉下来。”
目袋飞近,拽拽她衣角:“姐姐我带你飞下去。”
越洱乐意之至,失去法力的每一份一秒,都在怀念法力带来的好。
一大一小安全落地,地中央的灰白食道不见了,石圈也一干二净,了无痕迹。
“谢谢,辛苦你们哦,我在这儿等。”
目袋扛着一袋眼珠子直直飞上去,越洱抬头一看,包子干劲十足,一个人攀得老高。
目袋飞到塔顶,小小的身影有些看不清,越洱折身去关照自己的钳子,不知是否错觉,钳子橡胶把手变薄了,尤其是将才抵靠着“肉墙”的那处。
这些大喇叭分泌的黏液,真如包子所说,完全没腐蚀性吗?
她靠着钳子休息,百无聊赖看着包子一点点接近目袋的位置。
一得闲,脑中就自动调出边锋这个人的面貌,感情真是万般不由人,越不想想起谁,就越是想起谁。
目袋和包子交谈的声音隐约传来,空荡荡的塔楼,一个抱怨他藏乾坤袋里跟过来,一个责怪她出私活“打猎”不带自己。
打猎?打回去能吃吗?越洱困顿的脑子加入那二人讨论。
她感到生活似乎平静美妙,又似乎蕴藏风暴,如果没有边锋的忽远忽近,这种平静也许站得住脚。
不,如果没有失业的威胁,任由边锋来去,她也是自由平静的。
出去真的得厚着脸皮去蹭蹭劳山风那两个事务所,或者考证进纪妖局当清洁工,还能常常见到包子呢。
生存焦虑覆盖了她对边锋的冥思苦心,再次再次也能找到个糊口工作的念头又给她喂一颗定心丸。
活着就行,出卖□□出卖灵魂之外,什么工作都能干,这是越洱的人生信条。
在她念头第十几次转到“一声不吭边锋是不是有毛病”、“纪妖局那个清洁工位置不会被别人先抢走吧”时,目袋先降到近处。
随着他熟练地一按一收,文笔塔原先的门显形了。
虽说地板和楼梯还是不见,但不妨碍越洱高兴:“我们能出去啦!”
随之包子兴奋的声音传来:“越洱,找到啦!从我家逃跑那只,它小舌不是被你拽断了吗,要不我都认不出来。”
越洱咽一口口水,她小舌幻痛,鬼市那晚,空无一人的漆黑客栈突然冒出一张血盆大口,纯为自保。
可现在看这些血肉大喇叭也没伤害力,反而能通人性般,还会怪越洱压痛拽痛了它们,越洱忍不住地愧疚。
今天被它们吐出来的石圈圈砸得要吐血,手指也差点报废,算报复回来了吧?
越洱想到包子说血肉大喇叭似乎是种【容器】,这世上真有什么物种,天生就来当容器的吗?
哪怕是最平凡的妖怪、最卑微的蚂蚁,也不是专门来“承载”某样东西的吧。
世上的容器,都是被“打造”出来的、被塑造使用的。
如果它们是毫无理由、从来都这么活的物种,那么吞人、吞鬼、吞灵魂都可聊作正常行为。
但如果它们是被打造出来的容器,那么吞人、吞鬼、吞灵魂有何好处?
越洱忽然朝包子问:“包子,纪妖局有没有教什么法子,让人和妖怪通神识?”
武器原是“死物”,看似最不可能有意识的东西,通过训练磨合,也都和使用者通上神识了,那妖怪呢?
“没有吧。”
目袋插嘴道:“和你们修仙的一样,用通灵阵呐!”
“这么说,这些血肉大喇叭也用通灵者交流?”
目袋有些急切地否定道:“不是,你好笨哦,当然只有高级妖怪,脑子发育和你差不多、法力和你也差不多的妖怪,才会使通灵阵啦!”
越洱一噎,确实,不然要纪妖局研究那么多干嘛,直接通灵阵聊聊,全整明白了。
“受教了,目老师。”
目袋得意地哼唧两声,甩甩袋子去包子那面帮收。
不多时,全塔的血肉大喇叭全数收进葫芦。
目袋携着包子落地,包子眼神清亮,颇有越干越精神之意。
她把葫芦口塞子按紧,雀跃道:“我这边都收了999只,目袋,你葫芦里多少?”
宝蓝葫芦一开始在越洱手里,一只没收,越洱也好奇目袋收了多少只,毕竟目袋更快。
目袋却低眉搭眼,回避二人目光:“我、我没数。”
包子大大咧咧:“我不是听你一直小声数吗?我俩停下来拌嘴那会儿也没收,不影响计数——”
包子输出戛然而止,一瞥眼,对上越洱目光。
不消通灵阵,此时此刻,她俩心有灵犀般:难道目袋这小子,压根不会数数?
越洱凑到包子耳边小小声说:“别为难孩子了,兴许幼儿园没教呢,妖界有没有幼儿园?”
包子点点头,随即蹲到和目袋平齐的高度,打哈哈道:“哈哈,人之常情嘛,我都是瞎数的,管它几只呢?”
越洱看目袋小耳朵红彤彤,也转移话题:“你们好厉害,这么快全给收了,我跟着沾光。诶,这楼梯地板怎么还不出来?”
三人站立之处,还是口腔软肉一样的地板。
越洱温声哄目袋:“目袋,葫芦可以给姐姐用下吗?”
目袋悄没声递过葫芦,还沉浸在数数带来的冲击中。
越洱把葫芦口贴上地面,葫芦陷进软肉,下一秒,奇异的地板化成阵阵粉色轻烟,骨碌碌滚进宝蓝葫芦。
地板恢复正常,楼梯和每层层天花板出现。
“回家咯!”
“吃好吃的去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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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妖界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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