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严西时终于肯花心思看了薄岩一眼,勉强开了尊口:“你们在哪发现我的?”

“半山腰,还能在哪,我们新来的女警都被你吓坏了,沿着公路跑了几公里才找到你,还好你命大,只伤了皮肉,所以为什么坏人的命都那么大呢。”薄岩坦然地说,对二十四小时实时监控严西时也不打自招了。

听到这里,严西时笑了笑,又缄默了。

“我实在不懂,你们到底是想让我死,还是活着。”

严西时负气似的转过身去,简直不想听到任何答案。

薄岩搓着嘴上的络腮胡,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万恶的资本家,下意识道:“那等你死了,我再来几百亿的官司,你是想害得我这辈子都要栽在你们兄弟俩手上吗?”

言下之意,东旭私募虽然始于严东叙的贪财,但最终要在他严西时的手里有个说法。

“还有呢?”严西时轻声道。

“还有……还有就是把严东叙给我钓出来,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连这种道理都要人教吗?”薄岩嘴上是硬的,心里却是后怕的,不过幸好今晚大家都提起了精神,把严西时给弄回来了,不然金城差点就因为严姓兄弟二人的同时“消失”乱了套,甚至变成“土城”。

严西时自戕式的跳山看起来也挺可怜的,但就是打死他也说不来一句宽慰人的话。

“薄岩,”严西时忍住浑身的挫伤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眉际扫过一丝阴云,“如果东叙是替罪羊,操纵虚拟盘的另有其人,你又该怎么说?”

薄岩差点炸毛,在病房里憋着不敢发作,心绪被搅成乱麻,恨不得从头到尾地指指点点一遍。

“你们兄弟两个的感情还真不一般啊,是,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主观臆断,但事实就是严东叙事发之后逃之夭夭,海外的离岸账号全部销户,连长岛的几个大庄园都卖了,严西时,都说你聪明,可你到现在都还觉得严东叙清清白白吗?”

严西时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若失,父母撞破他俩有不一般的情愫后,喝令两人在一东一西两个半球留学,严西时去了德国,严东叙去了日本,长岛的一处私宅是他们折中选择私会的地方。每年的圣诞、春假,那都有他们散漫的踪影。

严东叙是九岁那年爸爸严明从乡下领养回家的,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两人无论做什么都不愧于天地,可惜毁就毁在宛如双生的名字上。

长岛的日夜很长,才勉强装下他们那满溢的思念,没想到严东叙有一天会卖掉。

“我下面要说的话,薄警官要答应我保密,如果可以的话,请作为一条微不足道的线索。”严西时微微侧目,“东叙的性格张扬,很容易被人利用,虚拟盘不排除有幕后黑手、再伪造成一切为东叙所为的假象,如果是这样……虽然我很不想承认。”

严西时坐卧难安:“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几个月后。

金城的秋天伴着一场急雨悄然降临,路边堆积了许多青黄色的落叶,越看越有萧索之意,谭铭拢了拢深色大衣,神色忧虑,抬腿迈进“东旭私募”办公楼。

刷门禁卡的上班族寥寥无几,每个“滴”声都在空旷的大厅内格外刺耳。

这时,综合部杨余清亮的声音传来:“作为国内百亿俱乐部一员的东旭私募,是头部不到百分之一的私募基金,创始人严西时首创了用神经网络预测股票价格,准确率高达90%。”

在她身后列队站着一排实习生,看起来都是青春明媚的风景,谭铭跟她在不经意间交换了个眼神,就与实习生一同乘坐电梯。

甫一出门,杨余又开始洋洋洒洒地宣扬企业文化,她指着走廊尽头的机房,说:“众所周知,东旭私募的拳头产品严总的东旭量化,年化超过40%,要知道西蒙斯也就只有35%哦。我们的量化投资模型采用大量的先进算法,目前的硬件和IT支持都在行业前列,为模型的开发迭代提供了强大的基础设施。秘密呢,就在那里。”

杨余指了指严西时办公室的方向,“当股民还在用情感和冲动支配选股的时候,东旭量化早已用精密的算法高频收割,争取到了更多的阿尔法收益。但是更多的阿尔法收益,都在我们严总的脑袋里。哦对了,你们实习期间一定要保持安静,保持与严总的距离,千万不要去敲那间办公室。”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杨余一脸欣慰地说:“欢迎你们的加入,如果不是严总刚刚出院,腿脚还不灵便,否则他一定会来看望大家的。”

实习生是入职不同岗位的,有的浅显些只用做做调研,对杨余的“投资模型”似懂非懂,似乎也不大想真正弄明白,目光很快就从机房转向严西时的办公室,并且久久不愿减少对这间办公室的注意力。

不知这位神秘的严西时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杨余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不许打探他的**哦。”

严西时没对卷帘外的窸窸窣窣声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坐在办公桌前手捧着一本《为国护盘》发愣,偶然间抬头看了眼外面翻动的影子,心里轻笑一声。

他是疯了,看谁都像严东叙。

眼前这本书来自一位籍籍无名的记者,他揭露了严东叙如何做局,又如何卷走大量钱财的事情,文章用了许多夸张的措辞来描述严东叙吃人不吐骨,是新世纪数得上名字的恶人。

也算是借了严东叙的光,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竟然也有人愿意出版。

“谭铭,一共有多少本?”严西时整个人罩在宽大的黑色风衣里,眼眶深深地凹陷,颓色不减。

谭铭神色郁郁地说:“十万。”

严西时一笑:“都买了吧。”

谭铭直在心里崩溃,说:“那便宜这个叫‘巨浪’的了,到底是什么下三滥的作者会给自己起这种笔名。”

严西时倒觉得名字不名字的无关紧要,也无伤大雅,“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虽然我哥是在虚拟盘而不是基金栽的,但他跟我同是基金公司的创始人,在信誉上,会让整个私募基金行业背黑锅。”

谭铭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恨自己读不到这一层,哑然失色地说:“确实不能再……低了。”

“净值还有办法看吗?”严西时明知故问,也知道所谓的百亿俱乐部的称号也变成了准百亿。

他们早已被挤出了行列。

谭铭有些战战兢兢地说:“本来平层收益回撤也就七个点,但是东总太冒进了,叠加了杠杆,直接回撤了40%……再加上算法最近的失误率增高,恐怕不容乐观。”

严西时淡淡道:“加杠杆,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捡起随手放在一边的深灰色围巾绕在脖子上,起身对谭铭说:“别担心,会有好转的。”

谭铭觉得够呛,大环境太险恶了,再多的智谋也堵不上这么大的窟窿,去哪收割那么多的阿尔法。

莫非……严西时也要玩东总那一套富贵险中求的手段?

没想到严西时眉眼一挑,看不出心中有任何负荷:“大不了我拿严家的家业还。”

谭铭:“……”这可真没想到。

严西时形单影只地站在电梯旁,看着数字缓缓跳动,不想耳边传来似是严东叙的声音,他仿佛在笑着说“我中午吃太饱了,下午茶就算了。”

严西时自哂地笑了笑,原来不管他再怎么挣扎,还是要在严东叙的影子下苟延残喘着,毕竟想让他活的人比想让他走的人多,世事没那么难料,都是在所难免。

“你肠胃不好,吃那么多干什么。”严西时自言自语道,电梯一到,他就走了。

不多时,严西时就行至东郊阒静的别墅区,落叶萧索地卷起,更显得这里人迹荒至。

他伸手敲了敲其中某户的大门,严西时知道户主是个孤僻的老学究,也不禁为这门上簇新干净没人来的样子掠过一丝恻隐。

那人好像早有预感,门缝幽幽地打开,一只戴着黄色塑胶手套的手近乎写意地招呼他进来,严西时额前许久没打理的头发让风拢过,让眼底不起眼的小疤愈发显眼。

“边教授,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严西时造访的是名为边林的动物行为学教授,他与边林隔着远远的行当,素来没有渊源,还是一年多以前边林搞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算法出来,才给他岌岌可危的私募生涯带来一丝生机。

当时用神经网络预测股价已是大势所趋,然而与实际的价格偏差极大,仅有其形,未解股价极致的深意,算是隔靴搔痒,打不中要害。

是边林解决了拓扑结构这个不稳定的关键问题,并悄咪咪地发了文章。严西时无意间发现了这篇文章,稳稳嗅到商机,利用边林的算法,从旧模型的基础上研究出了新的模型,也让预测的准确度也有了质的突破。

至于边林是怎么从动物学鼓捣出神经网络的算法,大概与他这满屋子的不知所云的大小仪器有关。

严西时好不容易找了个能下脚的地方,开门见山地说:“边教授,我知道接下来要说的可能有些强人所难,但是现在的算法还是有很大的缺陷——”

边林是个儒雅的怪人,扶了扶银边掉漆的眼镜,打断了他:“你说的问题从本质上讲,还是对神经元的研究不够彻底,人脑的神经,以我们人类现有的能力,还不足以完全掌握。”

边林顿了顿,半开玩笑道:“用这么伟大的神经网络预测股价,就好比用高射炮去打蚊子,预测不准怕不是老天爷在惩罚你。”

严西时心说那还不是为了东旭那个烂摊子。

“唔,你最近在研究什么呢?”严西时空漠的眼光落在一个超大型的白色圆筒上,不抱希冀地说:“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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