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不管严西时再怎么嘴硬,酒精还是灼烤着他的神经,眼前地动山摇,全都变成了斜线。

“扶我到床上躺着,我有点难受。”严西时举起末梢发麻的手,被边柏远稳稳地接过来,拉到自己的肩膀靠住,另一只手则绕到严西时的前腹,悄声领着他,亦步亦趋爬上一楼,再到二楼,不需严西时的指示,准确锁定他的房间。

躺倒之后,没想到边柏远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也合衣在一旁躺了下去,严西时缭乱的心鼓在静默里吵到了自己,难抑着好奇,说:“你不是把我当成杀害你父亲的嫌疑人吗,现在又来照顾我是怎么回事。”

“这算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严西时咽下一丝苦楚,“我会让这件事有个好的结果,会对你的父亲有所交待,也绝不会影响到他的声誉。”

“你肯定做不到。”

“只要我想,没有做不到的事。”

边柏远:“你想证明自己的无所不能,怎么不把心脏修好?”

严西时想起小时候曾在医生嘴里听到的高级词汇,一时间也有点觉得难以解释,说什么“左右制衡”也太深奥了,以边柏远的智商,他一定不懂,带着清浅的笑意说:“谁的心也不是铁铸的。”

边柏远眯了眯眼,安然自若地向后一仰,“那也不是用破铜烂铁拼出来的。”

“实习生,我有洁癖,你不该上我的床。”

边柏远摸摸鼻子,目光斜斜地看着严西时,“工作强度太大太饱和,我还搬了一晚上的油桶,你的床欠我这一躺。”

严西时的眼波泛起迟疑,如刀如刻地撞上边柏远对视过来的眼神,说:“我还是嫌疑人吗?”

“是。”

“两年后的警察也说是吗?”

边柏远摇了摇头,“证据不足。”

“你能给我说说火灾的细节吗?说不定我能有办法锁定真凶。”严西时仍不觉得边柏远的“穿越”一说站得住脚,开口问他,说不定只是等着听乐子。

这时,一股强烈的痛意似乎在边柏远的身体穿心而过,他冷冷地回忆:“家里的火势很大,连烧了几个小时,周围的山也遭了殃,那两具尸体……完全分辨不出来是谁……”

严西时愕然间醒了半分酒意,“两年后你家搬了?周围怎么会有山?”

边柏远冷森森地:“我说有就是有。”

离奇,真的是离奇。

边柏远似乎是打地缝里钻出来的妖孽,专门找像自己这么单纯的人坑蒙拐骗,于是严西时正色说:“我看你连脑子也穿坏了,谭铭真够不靠谱的,什么人都往公司带。还有,边柏远,以后有我在就是上班时间,你还是注意点影响。”

他话锋再转:“我连鸡都不敢烧,何况是你爹。而且这是我带你爹飞黄腾达的时候,就这么谢我。”

边柏远茫然道:“也许吧,也许有朝一日没准他能成功也说不定,他的仪器还真有生物舱那种形状的,没准你今天发布的也不是假新闻,而是预言。”

严西时一愣,“不恨我了?”

“恨?‘恨’是个很严重的词,不适合我们。”边柏远慵懒地靠在严西时的身旁,呼吸慢慢放缓。

这句话换来了长时间的孤寂。

“边柏远,你能把灯关上吗?”严西时是个不胜酒力的人,话虽然没有完全说透点破,好歹也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睡意缓缓袭来。

边柏远话不多说,照做了。

“能给我讲个故事吗?”严西时借着深重的酒意,有些含混地说。

他说:“什么故事?”

“小王子。”

他轻笑道:“我不喜欢小王子。”

如同被天雷劈了八百道,严西时头皮发麻地阖上双眼,神色也沉郁了下来——

有一年严东叙庆生,自己千挑万选给他买了小王子的玩偶,也没想讲究那么多的意思,毕竟他给严东叙的礼物就跟流水一样,想送就送,没什么深刻的寓意。如果真要提这玩偶代表着什么,也许他只想让严东叙活得像个无忧无虑的王子吧。

严东叙薄薄的唇边挂着一丝嘲讽,挤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后,收下了玩偶,也几年如一日地摆在床头。可严西时知道,他可从来没把那东西放在眼里过,也曾明确地提出“其实我不喜欢小王子”。

至于为什么,严西时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他没去问。

彼时他的评论,和现在边柏远说的话,竟然用同一条声线,在不同的时空重合了。严西时只能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整个身体也不由得一颤。

为什么他也不喜欢小王子。

星露满天,月有残缺。

严西时突然想到,当时没求个答案的,有可能以后就再也没了机会,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小王子。”

“太高贵了,云泥有别。”

“你怎么会这么想?”

边柏远的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嘴角泛起微笑,“可能有些人,从生下来就是贱种。”

严西时猝然回头。

“身売り ”边柏远用标志的日语说,“这是首日语歌。”

边柏远浅唱了一句后翻译道:“这是其中一句歌词,唱的是‘那边的那位老爷,请买下我的一夜吧’。”

“严西时,”边柏远用讨说法的口气说:“用身体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还高贵吗?”

严西时放缓了心跳的频率,煞有介事地盯着边柏远的脸。他的瞳色很深,跟严东叙亚麻色的浅瞳色不同;眉骨和鼻峰都更为高挺,嘴唇弯曲的弧度更大,皮肤惨白,像是将一张好脸漂白了几个色度。

若是严东叙改头换脸地回来,大可以偷偷摸摸地亮明身份,一致瞒着外面就行了,为什么要编造另外一个身份给自己出难题?

可是,边柏远与严东叙之间似有似无的关联又是怎么回事?

卖身,用身体换资金池……说的不就是东叙吗?

“如果你真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想必你在家里发生大火、找到我的袖钉之后一定调查过我,那么边柏远,那时我的身边有没有严东叙?就是……我的哥哥。”

边柏远泼皮无赖地咧嘴笑了,说:“我不知道。”

“我猜你也不知道。”

“我确实没工夫留心你身边换了几个男人,也不关心,还好我还有机会,这次我就只顾着盯紧你,让你没空犯浑。”

“你怎么……刚才白费口舌了是吧。”严西时心情复杂地摆手说:“睡了,还有,我不接受你的卖身,唱给别人听去。”

边柏远:“……”

没人睡得安稳。

第二天严西时木呆呆地起了床,睁眼就瞧见一位不速之客。

“薄警官,我家的大门是想进就能进了吗。”严西时小幅度地环顾了四周和身旁,并没有边柏远的影子和他来过的痕迹,无奈只能轻声一叹。

薄岩连早上都是不修边幅、熬了几天大夜的模样,对严西时豪奢的卧室“啧啧”了两声,这世道算什么东西?正义的那方不仅要按月还房贷,还要给邪恶的蛀虫站岗放哨。

“你猜怎么着?”薄岩往牛仔裤里掖着条纹衬衫,大喇喇地给了严西时一个眼色。

严西时合衣睡了一晚,睡得也不怎么踏实,低头又眯上眼睛,嘟囔说:“别卖关子,有话快说。”

薄岩倒开始不慌不忙了,心想一会儿等着你变炮仗,他掏出手机,边划拉屏幕边用余光扫向严西时,不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笑道:“有人在马来看见严东叙了,这是监控视频。”

“什么?”严西时顿时就如同触了电,颤巍巍地急忙翻身下床,还差点打了个趔趄,很快他就抢来了手机,自顾自地看那不足五秒钟的视频。

眉头一紧。

镜头里的严东叙紧拢着深色外套,从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一晃而过,严西时看得聚精会神,似乎想从严东叙短短的身影汲取些什么,然而,他只从右上方的时间轴汲取到失望——

那是半年前的监控。

饶是严西时再富有教养,还是忍不住吐槽人民警察:“半年前的视频现在才拿到,你还好意思过来邀功论赏?”

薄岩哈哈笑了,说:“这说明你的怀疑根本在站不住脚,严东叙就是跑了。”

严西时脸上的表情将他的嫌恶昭示无遗,炯亮的双眼再次凝固在手机画面上,从严东叙的人影右移一点,是更为模糊的圣诞布置,上面拼写着“Fino”。

这只能说明严东叙半年前还活着。

“你们的布控呢?后面又接着这条线索去找了吗?”严西时认为这群人简直都是有编制的饭桶,眼神竟不自然地流露出一丝悲悯,气不打一处来地说:“如果能当天就发现这条监控,我猜你们也能把人跟丢。”

这下薄岩也来气了,指着严西时的鼻梁说:“警力有限,专案组能调配的全让你给占了,这都多少天了,你倒是把人引出来啊。”

严西时才懒得跟他置气,眼珠微微一转,说:“你们二十四小时都在监控我,有没有发现家里有什么人进出?”

也许边柏远是团他臆想出来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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