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萧远峥解了药性,已是蜡泪滴尽,鸡鸣破晓。
微微的天光透过窗纱落进屋内,那暖阁里,慕容鸾音一头青丝铺在软枕上,眼尾泪痕未干,唇瓣红肿,带着被疼爱了一夜的余韵沉沉睡去。
萧远峥紧紧攥着拳头,凝望许久才将胭脂红蝶恋花的纱帐放下,掖好后走了出去。
在碧纱橱内,戴冠更衣,罩上墨绿鹤氅,冷下俊容,大步流星直奔慎行堂。
慎行堂上,灯火通明,地上铺着一张草席,孙鼎正躺在上面,身上盖着一床薄被,眼睛敷了药粉,蒙着两圈白布条,折断的右臂也被用木板夹着固定住了。
萧远峰怕他疼死,又给灌了一碗老参汤,只等着萧远峥来审。
这会儿,孙鼎正闭着眼有气无力的呻吟。
孙香玉坐在一旁扶手椅上,已是哭了一夜。
不敢怨恨心狠手辣没人味儿的萧远峥,就埋怨萧远峰无能。
“他是正三品大理寺卿,难道你就不是正三品的虎贲左卫指挥使了?都是正三品,凭甚你那般怕他?!”
萧远峰瞧一眼天色,拿起下人送来的鲜肉酱包,三两口就吞了一个,闻言就道:“我的正三品是承祖父之荫,正三品大抵是到头了,可大哥的正三品是他自己挣的,正三品只是半山腰。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怕他敬他,你要是像我似的,被他从小揍到大,你也怕。你若不怕,一会儿大哥来审问,你就护在你兄长前面,我敬你是巾帼豪杰。”
孙香玉看着孙鼎身上穿的仆妇衣裳,腿肚子直颤,“都把我大哥折磨到这般地步了,还审什么?我可以做主,我们孙家不会上告的。”
萧远峰啃着酱肉包,头一回发现,他这自幼定亲的妻子竟是如此徒有其表的狂妄蠢货,当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再去看她那张曾令他痴迷的脸蛋时,竟觉她五官歪斜,有些丑陋了。
当下,手里最爱的鲜肉酱包也不香了,抬头瞥见萧远峥大步而来,立时就把啃了一半的包子扔回盘子里,起身端起摆在手边的黑漆茶托盘,迎上去就道:“大哥,我搜了一遍他身上,除了刺杀你的这把匕首,又搜出一块浸了药的巾帕,两包药,一包是迷药,另外一包不知是什么东西,等您审问。”
萧远峥拿起沾血的匕首,走到孙鼎头顶蹲下,悬匕首于他眉心,“起因、经过,药物从何处得来,还有你身上这一套我们国公府壮妇所穿的酱色褙子、裙衫,是谁提供给你的,从你起歹心开始说,越详细越好,我会派人一一查证,若有一处不实,我只好不顾姻亲情分,按律处置你,关进大理寺狱,凌迟处死,如何?”
萧远峰用眼神示意孙香玉,你说话呀,你顶在前头啊。
孙香玉捂着腹部,冷汗涔涔,她哪里敢!
孙鼎眼珠子上翻盯着匕首尖尖,生怕萧远峥“不小心”松开手,那尖尖一下子插进他眉心,当即就嘴唇哆嗦着道:“药、药是巫婆子那里求的,我们住在同一条巷子里,是个走街串巷什么都干的老虔婆。一包是迷药,一包叫、叫如意散,老虔婆说,只要吃了看谁都是心里爱的,吃了的那个如意,用药的也如意。”
萧远峰听罢,恨的破口大骂:“下流恶畜!”
“你记着这个巫婆子,报官查办。”
萧远峰连忙应“是”。
彼时,萧远峥手里刀尖已刺破孙鼎眉心,孙鼎身子一抖屙出一泡尿来,哀嚎道:“我说,我都说出来,我这身衣裳是我妹妹给的。”
孙香玉挺起腹部就急的撇清,哭道:“长兄为父,他问我要,我不敢不给,何况只是一身不值钱的仆妇衣裳,他拿去做什么用,我真真不知道。”
萧远峥看向萧远峰,萧远峰看一眼孙香玉故意高高挺起的腹部,攥紧拳头挡在她前面,低着头道:“大哥,她是我三个孩子的母亲,她的错,您罚我吧。”
“你的妻子有错,你自己教。”
“谢大哥。”
随后,孙鼎又把宋大福咬了出来,“是他说,您厌弃世子夫人,团圆夜不在正房歇宿,去和表妹偷情,又说了好些世子夫人的荤话,我猪油蒙心才起了歹念。世子爷,都是那宋大福惹出来的,您可不能放过他呀!”
萧远峥站起身,把匕首放回黑漆茶托盘,打开两包药捻出一点来查看了一回,迷药不稀奇,倒是这如意散头一回听说,改日寻个死囚试药,真假一验便知。
“你这妻兄,从此以后禁止踏入府中一步。一旦被我发现,我这长兄替你做主休妻如何?”
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包药粉收入袖袋,眉眼冷肃,望着已然大亮的天光,淡淡扔下一句“我去给老夫人请安”,径直而去。
留下萧远峰僵在那里垂头丧气,孙香玉感动落泪去牵他的手,却被猛地甩开。
·
瑞雪堂内,明媚的日光已洒满暖阁。
慕容鸾音躲在纱帐内,低头瞧着自己胸脯上明显的指痕,想起昨夜种种荒唐行径,不由得想,萧远峥莫不是被什么色中饿鬼附身了吧。
这时茯苓面上带笑的走到床前,隔着纱帐道:“姑娘起了吗?”
“起了。”慕容鸾音听出她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激动,不由得笑道:“有高兴的事儿?”
茯苓连忙笑道:“福寿堂似是出事了,今儿一早峰二爷带着人把宋嬷嬷一家子都抓去了慎行堂。”
慕容鸾音一听,连忙坐起,系上衣带,“这倒是奇了,峰二爷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抓老夫人最倚仗的陪房。”
茯苓听见纱帐内有了起身的动静,这才上手拢起床帘挂到玉勾上,笑道:“听见说是宋嬷嬷蛊惑老夫人做了一件什么错事,被世子爷知道了,世子爷来了个‘清君侧’,老夫人也没奈何。”
一边说着,一边招手让小丫头们进来服侍洗漱。
片刻后,慕容鸾音坐到妆镜台前梳妆,禁不住好奇又问道:“那宋嬷嬷一家子定下怎么处置了没有?”
“奴婢见您还不想起床,就到慎行堂那边看了一回热闹,峰二爷坐镇,让两个长随重重打了宋大福五十板子,峰二爷传世子爷的令,一家子都给撵到庄子上去了,不过到底宋嬷嬷的男人是有功的,世子爷特意又说,他们一家子在府中所得,经搜检后可以带走,每月还会给宋嬷嬷一份养老钱,直到宋嬷嬷亡故为止。”
慕容鸾音戴上一对花丝镶嵌绿松石的孔雀开屏耳坠子,笑道:“不愧是他,宋嬷嬷一家子虽仗着有功,又仗着是老夫人的陪房,跋扈霸道,但其夫到底是实实在在为老公爷挡过箭的,罚过之后的这份优待,是为了不寒了那些忠心侍主之人的心,处置的极妥当。”
“只是……”慕容鸾音拿起梳子稍作沉吟,露出一抹讥嘲来,“老夫人可不像耳根子浅的人。”
茯苓点头附和,大着胆子道:“奴婢跟着碧荷姐学了一个较简单的小盘髻,今儿我给姑娘梳头可好?”
“有何不好。”慕容鸾音把梳子递给她,“随你心意,梳吧,若梳的好有赏。”
“奴婢才不要赏,姑娘给的够多了。”
主仆两个正闲话着,蕊儿疾步走了进来,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又惊又怕,“夫人夫人,云屏跪在院门外喊救命,说岱四爷诬赖岱四奶奶偷人,要打死她。”
“什么?!”慕容鸾音震惊,蓦的扭头看向蕊儿,茯苓正轻抓着她一缕头发呢,一下子扯紧,疼的慕容鸾音“哎呦”一声。
“奴婢该死。”茯苓慌忙松手,满面愧悔。
“无事,你快快梳好。”慕容鸾音气的攥紧拳头,“我得去救岱四奶奶。你们世子爷怎么会有这等淫i乱无耻,颠倒黑白的兄弟!”
“是、是。”
那边厢,罗慧心被萧远岱在屋里打的受不住,逃到院子里喊救命,被满身酒气的萧远岱追出来,一把揪住发髻,挥起大手来照着她红肿的脸又是两下子。
“我就纳闷,怎么就不许我近身了,原来是背着我有了相好的,染了一身脏病回来,我成了绿王八了,打死你这个淫i妇!”
宋姨娘原本抱着一岁不到的麟哥儿躲在厢房里哭,待得透过窗户瞧见萧远岱那般折辱罗慧心,想到素日里罗慧心待她的那些好,把孩子交给锦书,一咬牙奔了出去,跪到萧远岱脚边就哭道:“婢妾身上也有和四奶奶一样的病症,锦书也有,我们都背着您偷人了不成?”
萧远岱一边揪扯着罗慧心的发髻不放,一边抬起脚来狠踹了宋姨娘心窝子一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她不许我近身,你有样学样,护拢着锦书也不许我碰,既然你们也得了一样的脏病,说不得就是合谋一块偷的人,待我打死了手里这个淫i妇,再来打死你们两个淫i妇!”
满院子仆妇嬷嬷,听得说是岱四奶奶偷人才挨了这一顿毒打,一时都不敢上前拦,却又怕真出了人命,她们也受牵连,就忙忙的跑出去报到上房老太太处。
慕容鸾音慌急赶来,见他如此恶行,当即怒骂:“我看你才是真正淫恶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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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021章 一顿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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