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向小园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伶人的话,这么一大串话一下子全说出来,加上伶人的说话腔调,让他感觉有些像是在做英语听力题一样吃力。
比起伶人的话语,向小园现在更关注的是伶人的眼睛。
在这片亮度不错的空间里,他发现伶人的眼眶似乎特别红,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这么想着,他也就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你的眼睛……好红。”
伶人的眉头微微一皱,笑意瞬间凝滞在脸上,仿佛没有听清向小园说了什么。
随后,他的嘴角被生硬地拉平,像是在维护自己最后的颜面一样,甩下一句话:“人类真是一直是一种冷血的生物,不是吗?”
向小园凝视着伶人那倔强离去的背影,选择了沉默,没有尝试挽留,因为他预感到,即便开口,伶人也绝不会回头。
“噗嗤——”明松雪不知何时已在一旁倾听,显然他捕捉到了关于红眼睛的那段对话。
“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明松雪对着向小园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向小园耸了耸肩,他并不傻,此刻他已隐约察觉到伶人的异常。
这种异常并非指精神层面的问题,而是他对人似乎怀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一种对所有人的普遍厌恶。
是的,他不是针对哪个人,而是讨厌所有人。
不过,向小园其实也不是很在乎,说白了,他自己也不是多关心别人的人。
他对温暖别人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兴趣。就算是对明松雪,有时候,他也犯倔。
“知道之前壁画上的骨雕美人是怎么制作的吗?”明松雪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话题。
向小园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提及此事,但还是随口应了一声:“怎么做的?”
“壁画上,那些美人头上被浇的应该是水银。制作者会在人的头皮上划开一个十字形的切口,然后将水银从这个切口灌入体内。由于水银的比重较大,它会迅速渗透到皮肤和肌肉之间,使二者分离,这种方法被称为水银灌顶剥皮法。”
明松雪此时的语气与平常有所不同,向小园觉得有些耳熟。
“你想表达什么……”向小园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想说,人不仅对动物残忍,对自己的同类也不怎么样——一样无情。” 明松雪的脸上带着一种淡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过,此时向小园终于想起了明松雪的语气像谁了——不就是刚刚才离开的伶人吗?
“没关系,我们这次来找他……是受朋友所托,之后应该不会见面了,不舒服就离他远点。”明松雪话锋一转,话语间好像有些犹豫,最后拍拍向小园的肩膀就走了。
向小园不大明白他为什么含糊其辞,难道那个叫闻人的身上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吗?
走了一个、两个,来了第三个。
太极也学着明松雪的样子拍拍向小园,说:“人,不好!”最后两个字被他喊得掷地有声,仿佛是在宣告一条真理。
向小园将这三个字放进嘴里使劲地、反复地咀嚼,渐渐品出点意思,他想,太极想说的应该是——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当他这么想时,又听见太极补充道:“小明,好。”
向小园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这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跑到自己面前来阐述他们的哲学观点。
他想着,好家伙,一个主张人对世界不咋地,一个强调人对自己也不咋地,最后一个不仅认为人就不是好东西还搞起了个人崇拜,就是一个雪脑壳子。
好,好,好!一群激进派,自己还成保守派了。
向小园还是想说自己第一次见到明松雪说的话——有病啊!
他寻思着,这文化协会说不定只是披着保护文化皮的精神病院。
“发什么愣呢!过来!”
“过来!”明松雪又喊了一声,向小园才将自己从自己的思绪中拔了出来,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呢。
太极早就跑到明松雪那儿去了,向小园一路小跑地过去。
“你知道上面那圆圈里的是什么吗?”明松雪顺势揽过向小园,轻声问道。
向小园心中暗自戒备,不知道明松雪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面上却只是摇了摇头。
先前被宣一鲸膜所迷,心神恍惚,此刻他才细细打量起这条通往此地的通道。
望着眼前这棵倒吊的树,向小园不禁想起了金耳朵的赠言——“朽木不可雕也”。
然而,这棵树却不是朽木,它生长得极为茂盛,根在顶上,枝干却如瀑布般垂落至地面,每一根都粗壮得需三人合抱。
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误将那些垂落的枝干当作根。
他们四人正是从这棵巨树的一根枝干中滑出来的。
眼前巨树的树皮呈暗灰色,平滑无裂,小枝则圆柱形,无毛且带有纵沟棱。
“这应该是高山栲,也叫栎树,是壳斗科栲属的一种常绿乔木。”明松雪抚摸着树皮,向向小园三人解释道。
高山栲的树干有时会形成空心,这是由于树木在生长过程中,由于多种因素,如病虫害、自然老化等,导致树干内部的木质部逐渐死亡并被分解。
这种空心现象在自然界中并不罕见,而且有时会被人们利用,比如作为天然的避难所或储藏室。
他接着告诉他们,高山栲在中国主要分布在湖北、四川、贵州、云南等省的海拔1200-2800米的山地中。
然而,眼前这棵却生长在这海岛上,还倒着长,实在令人费解。
明松雪推测,上面的祭台或许并非骨雕,而是一种树脂。而那根抵门木上也裹着一层其他树脂。
当两种树脂混合时,它们之间可能发生聚合反应。聚合反应是一种化学反应,其中小分子化合物通过化学键连接成高分子化合物。
在树脂的混合过程中,如果树脂分子间存在可以反应的官能团,如环氧基、羟基等,则它们可能通过化学键连接成高分子链,从而形成新的树脂化合物。
说粗糙些,就是两种树脂相遇相斥,形成了圆圈中那胶状物般的东西。
向小园心中暗自琢磨,白娘娘似乎特别喜欢在这里布置许多透明、半透明的东西。难道是因为她从未真正看清过一个人的内心吗?
白娘娘的“父亲”磨刀霍霍,准备解剖她的皮囊制作作品,又将旁人也变得“空空荡荡”。
这种行为,是否可以看作是一种无形的继承呢?
他们见过太多的骨头,却忽视了血肉。“父亲”看不清女儿的内心恐惧,女儿也无法破除“父亲”带来的人生迷障。
这里的确美得令人窒息,骨雕艺术不仅体现在宫殿之上,几乎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
宫殿仿佛羞涩地隐匿于一片由骨雕花朵构成的密林之后,若隐若现,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雅。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句诗恰如其分地描绘了这片骨花林的奇景。
骨雕的刚劲与花朵的柔美在这里完美融合,展现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韵味。
步入这片骨花林,花朵随意而自然地分布着,算不上错落有致,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真,因为花不是预定好位置开放的。
骨雕花瓣轻薄而透明,有些花瓣上好似还带着晨曦中微微颤动的露珠。
“走吧,到宫殿里去看看。”明松雪的眼神微动,显然,他对眼前的美景并不是无动于衷,但是他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此行的目标已经很明显了——黎族的骨雕艺术。
白娘娘已经对骨雕艺术达到了另一种痴迷的境界,要追求完美,自然就要“实验”,“实验”了自然就会有记录。
而且,黎族除了骨雕那些黎锦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假若能寻到什么记载,那便是锦上添花了。
向小园点点头准备继续前行时,一个身穿黎族服饰的人影不经意间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嗯?”他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地停驻在原地。
她背对着他们,手中揉搓着花蕊,仿佛与这片花海融为一体。
明松雪寻着向小园的目光看去,见了其身影,暗叹,背立盈盈故作羞,手挼梅蕊打肩头。
但是他很快清醒过来,警觉起来,因为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有活人的地方。
四人立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进是退,最后,明松雪还是挥挥手打算上前一探究竟。
四人以一种谨慎而机敏的姿态前行,随时准备抽身而退。
太极和明松雪并肩走在最前方,他们的身体微微前倾,却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好像是一只猎豹在草丛中潜行,既不愿错失猎物,又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向小园的眼神四处游移,不时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无声地评估着逃跑的路线和时机。
伶人的步伐轻盈而迅速,刻意落后向小园半步,随时准备调整方向。
直到四人到了那美人的身后,她也没有半分被惊动的痕迹。
太极和明松雪到了她的正面,肩膀都微微下塌,面上却有些严肃。
向小园的呼吸也变得异常轻微,全身肌肉紧绷着,绕至她的正面。
背影已知美人在,正面更添一分羞。
面前的人并不是白骨骷髅,她有着完整的皮肤,面若桃李,顾盼生姿。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get到今日份萌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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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仙游美人境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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