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院中的梨花一夜间绽放,如初雪覆在枝头。
辛夷打起帘子走入,见顾星滢坐在火炉旁边,正用铁钳拨动里头的红炭,辛夷走过去,将打听到的事情说给她听,“姑娘,这京城民间医术最好的就是那徐大夫,比徐大夫医术更好的,恐怕就只有宫中的太医了。”
这徐大夫给侯府的主子看了许多年的病,如今她娘的病也是徐大夫在治,可徐大夫束手无策,继续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总得另寻名医。
若是要请太医,她只得找侯府帮忙。
自打她来侯府,每次给老夫人请安对方都不愿见她,若找靖远侯,难免会惹人非议,她只能去找江屿州。
她在厨房做了些荷花酥,带着去长风院。
进院子之后,才发现江舒玥,沐云霁都在,江屿州和沐云霁正在对弈,而江舒玥则坐在一旁观战。
还是江屿州身边的丫鬟胭脂说了句:“顾姑娘来了。”三人才一起抬头看她。
顾星滢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退回去,款步上前,朝江屿州福了福身子,“见过二公子。”跟着又给江舒玥,沐云霁行礼。
沐云霁回了一礼,江舒玥则一动也不动,只是淡淡的瞥了顾星滢一眼,脸上的鄙夷藏不住。
自从家道中落,顾星滢经历了不知多少辛酸之事,就面对江舒玥这般脸色,她也能心平气和了。
自她进来,江屿州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她今日藕荷色串枝莲纹抹胸长裙,罩着浅碧蝶兰纹褙子,褙子以花玉纽相扣,纤腰楚楚,身姿玲珑,脸上脂粉未施,肌肤如剥了壳的荔枝一般水嫩,诱人想要品尝,一双眼睛更是乌黑灵动,水波涟涟。
江屿州哪还有心思下棋,指尖的棋子丢回棋盒中,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之前积压在心里的不快在看到她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让那双星滢滢的眸子勾出了几分痒意。
顾星滢对上他的视线,她瞧见男人目光里的炙热,脸有些发热,轻言细语的说道:“听说二公子读书辛苦,民女给二公子做了些点心。”
江屿州顿时心花怒放,原来她还是关心他的,他勾了勾唇:“放下吧。”江屿州身边的丫鬟上前,将顾星滢手里的食盒接过去。
这个时候,他的眼里哪还有沐云霁。
沐云霁将男人的变化看在眼里,藏在袖中的手深深掐入肉中。
她脸上却半点不露痕迹,娇娇的笑道:“表哥,顾姑娘一来,你可什么都忘了,现在该你下了。”
说完,她的手越过棋盘,扯了扯江屿州的衣袖。
江屿州这才将视线从顾星滢身上挪开。
又触到沐云霁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忽然有些心慌,赶紧低下头,将一粒棋子捻在手中。
江屿州心不在焉的将棋子一落,“哎呀”一旁的江舒玥惊呼了一声:“哥哥输了。”
跟着她又说道:“之前可是说好了,若是哥哥输了,就给表姐画一幅画。”说完,她还故意瞥了顾星滢一眼,却见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江舒玥暗骂了句,“一块木头,光好看有什么用!”
江屿州记得这个赌注,刚才不过是他一时大意,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输了,又不是输不起,他低笑了一声道:“我认输,画就画。”
说完,他又看了顾星滢一眼,笑着问道:“星儿可想要画?”
江屿州一会还要画画,顾星滢想到自己要求之事还未说出来,便不再耽搁,她轻轻摇头道:“不必了二公子,民女有一事相求,我娘的身子总不见好,可否劳烦二公子给我娘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江屿州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原来她不是过来看他的,她是为她母亲才来的。
她来侯府后,他总是为她牵肠挂肚,可她呢,心里根本没有他。
江屿州内心微微不快,目光朝着顾星滢暼去,但见顾星滢一双盈盈妙目正满怀期待落在他身上,他又气不起来了,心想自己若是替她娘治好病,她岂不是会更加感激,那时还愁佳人不对他动心?
如此一想,江屿州倒是释怀了:“好,本公子现在就派人去宫中请太医。”
顾星滢面露喜色,朝江屿州拜了拜道:“多谢二公子。”
江屿州瞧着她樱唇上挂着浅笑,眼波流转,妩媚的神态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偏她还不自知,顿时呆了呆。
等回过神来,又立马吩咐小憩去请太医来府上瞧病。
一旁的沐云霁眼神变幻,心中妒意汹涌。
从长风院出来,顾星滢听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顾星滢淡淡一哂,只要能治好娘的病,管他二公子心里到底喜欢谁,反正这事侯府迟早会给她一个说法,她等着便是。
到了下午,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顾星滢将晒在廊下的花苞收起来,温嬷嬷急匆匆的从正房出来,惊慌道:“姑娘,不好了,老夫人病发了。”
顾星滢“刷”的一下脸色苍白,她颤声道:“怎么……怎么突然病发了?”
温嬷嬷眼睛通红的说道:“夫人小憩梦到了老爷,醒来之时,心疼就犯了,这会已经晕过去了。”
听她说完,顾星滢急忙进屋去了。
她扑到床边上,见蓝氏一张脸同白纸似的,嘴上没有半点血色,双眸紧闭,呼吸也极为微弱,她用力握住蓝氏冰凉的手,嘴里喊道:“娘,你快醒醒,别吓星儿。”
她眼眶发红,回头对辛夷说道:“辛夷,二公子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你去看看太医来了没!”
“是。”
辛夷应下后便赶紧出去了。
蓝氏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干等也不是办法,顾星滢想起江屿州送的那支野山参,吩咐豆蔻将东西拿来,她切了一片让蓝氏含在嘴中。
有参片吊着,蓝氏应该能撑一阵。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开门声,她回头一看,却只见辛夷一人回来,顾星滢见她衣裙上都是泥,一身狼狈,瞪大眼睛问:“太医呢?”
辛夷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道:“太医……太医被四姑娘房里的人给带走了,说什么四姑娘吃错东西中了毒。”
顾星滢看了眼窗口,天色不早了,她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
外头雨丝倾斜,湿冷的春风吹得帘幕晃动,顾星滢咬了咬牙,冲入淅淅沥沥的雨中。
“姑娘,带上伞!”
顾星滢哪顾得了这么多,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直到晓晨院,她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
湿冷的衣裳紧贴着身子,刺骨的寒意顺着肌肤钻进身体里,顾星滢扶着门框打了个喷嚏,只稍稍停顿,她便上前对上正守在门口的沐云霁,她行了一礼道:“沐姑娘,我娘病发了,想请太医过去给她诊治,请问太医可在里面?”
沐云霁神色冷淡道:“太医在里头,不过现在正在给玥儿诊治,等他诊治完了,自然会去姑娘那儿给令堂看病。”
今日上午她看到江舒玥之时,对方还好好的,顾星滢忍不住问了句:“四姑娘怎么忽然就病了?”
沐云霁冷笑道:“在长风院吃了顾姑娘的点心,回来就病了,也不知怎么回事?”
见她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顾星滢心里憋着气,脸上却镇定道:“若点心有问题,生病之人定然不止四姑娘一人,不是吗?沐姑娘?”
那些点心,包括顾星滢在内,四个人都吃了,唯独江舒玥一人出事,可不就奇怪了?
沐云霁无法反驳,扫了她一眼,见顾星滢浑身都淋湿了,湿透的衣裳紧贴着身子,将美好的曲线尽数展露出来。
这儿都是女子倒没什么,只是她已经派人通知了江屿州,一会他就会过来,若是看到顾星滢这样,他的魂都会被勾了去。
偏偏这个女人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沐云霁用力将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团,她脸色难看道:“顾姑娘,你衣裳都湿了,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吧,若是你也病倒了,如何照顾令堂?”
顾星滢低头瞧着自己的身子,脸上一热,沐云霁这么说怕不是关心她,而是觉得她这般有辱斯文,顾星滢也知这样不妥,一会若有男子来了看到她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刚才,是她太冲动了。
她道:“好,我等会再来。”
她走时,也无人给她递上一把伞,她只好再次冒雨前行。
行了一阵,雨越下越大,遮住了眼线的视线,侯府太大,她又走的太急,冷不丁的就撞上个什么东西,对方纹丝不动,她却被反弹的力道撞倒在地上。
顾星滢仰起头,在雨幕中露出一张苍白绝美的脸,雨水粘在睫毛上,让她看不清眼前的是什么,隐隐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手里撑着伞。
但对方却看清了她的脸,冰冷的雨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湿漉漉的乌发贴着她的肌肤,像被风雨摧残的小白花,长睫轻轻的颤抖着像雨中迷失的蝴蝶,她这般娇怜无依的样子,便是江屿寒这等刚硬的男人也生出了怜惜。
江屿寒将手中的雨伞移到她的头顶,他拧着眉问道:“顾姑娘,这大雨天你出来做什么?”
随后又对身后的江离道:“江离退后。”
江离只看到一片裙摆,但听到“顾姑娘”三个字,便知道不能乱看,赶紧退后两步,低下头去。
顾星滢听到这个声音,这才知道自己撞到了谁,她顾不上失态,哑着嗓子道:“民女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见谅,民女的娘的病复发了,适才去四姑娘院子里找太医,可太医在忙,民女只好先回去。”
江屿寒二话不说,将腰上的牌子摘下来,往江璃手上一丢,他道:“江离,拿我的腰牌去宫中请齐太医。”
江离一走,江屿寒的眸光又回到她的身上,她浑身都湿透了,衣裳紧贴着肌肤,将玲珑曲线都勾勒出来,乌黑的湿发贴着雪颈延伸到了衣领里,他眸光转深,抬手扯了扯脖子上的系带。
一件大氅稳稳的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子紧紧的裹住。
顾星滢诧异的抬起头来。
侯爷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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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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