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瓶丹丸

谢玄天既不作回应,也没转移话题,只郎朗正正地看他这个耿了吧唧的傻徒弟。

钟离微的脸色刚恢复了点儿,便听得大师兄又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几乎要坐不住了,边擦汗边说:“大师兄这话真奇怪,明明咱师兄弟三个谁都没对象,怎么把二师弟单拎出来数落?”

齐远胜脸色一黑,下意识道:“剑便是我的道侣,我对任何人都没兴趣。而你——”他一言难尽地上下打量小师弟,挑鼻子挑眼地道,“我看你倒不缺红颜知己吧,不如当着师尊的面定下一位,回头办一场合籍大典,也让咱们师徒团聚着热闹一回?”

放眼整个修仙界,论年龄辈分,谢玄天之下就是他们三个了。而钟离微那偶尔脱线的天真青年模样,还正是当下修士间最受欢迎的一款。齐元胜酸的不是没有道理,但——

还是别了吧!

钟离微心有戚戚,道:“大师兄好好的人,怎么长了个嘴?咱们久未见师尊,就不能单纯叙旧吗,为何平白占起我的便宜来了?”他手掌一摊,道,“要合籍简单啊,来,份子钱。”

齐元胜随口催个婚,哪成想话题会落在要钱上,忍不住反驳:“我哪里有占你便宜的本事?天下的便宜明明都叫你占尽了!进个秘境我们冲前面卖血,你们跟在后头白捡,完事儿战利品对半分,还要我等花钱买你们的妙药物品,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提钱,钟离微可就不困了,坐起身来精神百倍、目光炯炯地道:“亲师兄弟明算账,你既然承认是‘妙药’,药效肯定要有保障吧?况且这价格是进秘境前谈好了的,详细账目也是我家大弟子亲手奉上的,怎么能算不讲道理呢?”

两人眼看就拌起嘴来,谢玄天躲清静躲了三百年,如今虽然开了仙宫大门,却不是为听两个徒弟吵架而开的,当即沉下脸,道:“你们之间的私怨当私下解决,莫要搅扰我这清修地界。”

看师尊生气,钟离微立马换上笑脸,赔罪道:“徒儿与师兄说笑呢,师尊不喜欢听这笑话,徒儿知错不说就是了。”

齐远胜却没他功力深厚,更不肯承认方才的话是开玩笑,只好冷冷哼了一声。他本来也不善辩解,吃亏也总是藏在心里,但在师尊面前忍了又忍,越想越气,干脆起来叩拜:“弟子并无半句假话,既然师尊不喜我们师兄弟内讧,那弟子谨遵师命便是。打搅了师尊清修是我的罪过,就此告辞。”

谢玄天漫不经心应了声,说:“无心之失也便算了,向小微赔个不是吧。”

齐远胜憋得眼睛通红,咬着牙,到底低声向钟离微服了句软话。

钟离微得意的骨头都轻了,正待再说两句胜利宣言,谢玄天又道:“小齐那剑宗经营不易,你作为师弟,既不好帮忙开源,就筹拨出一部分收益,支援他一些罢。”

钟离微:……

大约半盏茶后,走出仙宫大门的师兄弟两个,谁也不比谁的脸色好,双双垂头丧气,再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

也终于记起,曾在谢玄天的高压教学之下,那暗无天日的修炼时光,以及……同病相怜而培养出来的深厚友谊。

钟离微骑上他的法器宝葫芦,齐远胜则脚踩自家本命剑,并驾齐驱飞了一段,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钟离微:“师兄想说什么?”

齐远胜:“还是请师弟先说。”

钟离微:“大师兄,二师兄他、他和师尊不成的,以后别再提了,在谁面前都不好。”

齐远胜:“哪里不好?”

钟意微梗了梗,生硬地转折:“罢了,师兄想说什么事?”

齐远胜:“……剑宗买东西能否打折?”

钟离微:“九折?”

齐远胜:“也行。”顿了顿,忍不住多嘴,“二师弟待师尊多好啊……当真不成么?”

钟离微:“……不然折扣还是算了吧。”

齐远胜:“喔。”

两人不欢而散,一个向东,一个往西分道扬镳。

再转回仙宫这头,七杀从余揽清的新居出来,回到偏殿琢磨许久,终于选择听人劝告,拿出余揽清出品的丹药,服下一粒,闭目躺平。

黄昏时分,三名小道童收拾利索,带着各自准备的入学礼,前来正式拜见谢玄天。谢玄天考教了几人的道行、学问,再训诫几句诸如安心修行,不可懈怠的话,又给每人发下一枚刻着名字的腰牌。

这腰牌每个求学的修士都得了一枚,既作为身份凭证和纪念,也可凭此自由进出山门、宿舍区域、讲堂等区域。

别的修士到这里就该告退了,不过,余揽清三个毕竟出自他嫡传弟子门下,年龄又是最小的,谢玄天免不了再多交代两句,允许他们如七杀那样,每日两次到食间就餐,只是种类方面比较单一,只有两三样蒸煮熟食而已。

三人齐声谢过。余揽清再上前一步,禀告道:“方才我问了七杀师兄的病症,他言夜间难以安睡,我便开了瓶凝神安睡丹与他。此丹一旦服下,三个时辰熟睡难以叫醒,特地来告知仙尊一声。”

谢玄天眉宇间微微蹙起些许,道:“你可有多余的安睡丹药?拿来容本座一观。”

余揽清忙从乾坤袖里摸出来一只小玉瓶,双手捧着奉上。

谢玄天倒出一粒细细鉴看,大致辨别出丹药所用的灵草、灵药,道:“仙宫里无甚要紧事,他若休息不好,才是妨碍修行的大事。本座代他多谢你的关心。”

余揽清那绷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笑道:“我与七杀师兄一见如故,关心同门道友更是理应,仙尊大人千万莫要客气。”

谢玄天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对三人嘱咐:“七杀身世可怜,从未交过同辈友人,他那年龄虽然痴长你们些,待人处事却远远不如,还要烦劳你们多多费心引导、讲解,本座必有酬谢。”

三人立刻保证道:“仙尊放心。”

再告知三日后的上课时间、地点,谢玄天才打发几人离开。不等这三个小道童走远,他便一弹指,瞬移到了七杀所居住的偏殿。

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让光线洒入昏暗的屋中。不过些许昏暗自然影响不了谢玄天的视野,他甚至不必靠近窗边,就清楚地“看到”了殿内的状况。

七杀正横躺在那清心祥云榻上,看似熟睡,实则眉头紧锁,虚汗淋漓,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谢玄天催动阵法、又运起清心诀,才让那锁紧的眉峰渐渐舒缓,气息也总算平稳下来。

又过去小片刻,袖中指尖轻轻一弹,七杀耳边如响起一声清越的钟声,便一个激灵翻身做起,道:“谁在敲钟?哪里有战事?!”

谢玄天轻敲两下窗沿,才引得他的注意力,问道:“你在睡梦中一直念叨‘杀了你’,‘要谁死’之类癔语,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七杀刚刚惊醒,一脸茫然,一回想方才的梦境,头剧烈疼痛起来,不片刻耳朵里打雷似的嗡嗡作响,仿佛整个脑袋都要撕裂开了。他那汗顺着鬓边淋漓流淌,在疼痛与浑噩的狭缝间,依稀记起来是与那个“他”交缠颠弄,他一边唾骂着贬损之词,一边又享用着不可思议的柔软。他胡作非为,虽然不是当真想折辱“他”,却每说一句,便更亢奋一分。而梦境里的“谢玄天”分明也是欢喜的,他越是欺负,“他”越柔顺,那说不出的滋味实在**美妙,唾骂的话也越说越过分……

所以那什么“杀谁”、“死了”的,本质是他欺负那个人的浑话!却叫“他”在现实里的本尊抓了现行,社会性死亡不外乎如此了!!

七杀在梦里有多理直气壮,梦醒后就有多心虚,在忍着头疼,回话之前气势已先矮了三分。

那边谢玄天久等不得回应,干脆轻扣门环,道:“开门,容我为你诊脉。”

七杀下意识先答应了一声,迟一步才反应过来:仙宫每一寸不都是谢玄天的地盘吗,可他答应了不擅入这一间,居然竟说到做到了?

七杀:……是我不对劲吗?

谢玄天:不必担心,本座帮你。

七杀:那我就放心了!

谢玄天::)(以后还有更不对劲的,这才哪跟哪呢)

七杀:……奇怪,背后为什么凉飕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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