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七杀不努力挣扎，只怪仙尊太强大，以至于除了含糊地重复“不”、“不行”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拒绝办法。

推拒的结果，是甘美的血液滑下喉咙，饥饿获得抚慰的舒畅，再有那涤荡清幽的竹香气时时环绕，温柔的手轻抚发间，……人间仙境莫过于此。

怀着死而无憾的欣慰，七杀涕泪横流，却可耻地屈服。他记起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也曾这样抚过发顶。那是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些许温暖的回忆。

而在这同时，谢玄天却不似七杀以为的那么淡定。灵力一阵阵被强行抽离，绝不是一件舒畅之事，更有令人不悦的血腥味盈盈不散。

——但若与小狼崽儿的生死相关，些许的不适倒不至于不能忍。

到了他这样的修为，道体早就淬炼得至纯至练，便是一缕发丝、一片指甲，都蕴含着不亚于天才地宝的能量。对以生命力为食的“鬼”来说，当算丰盛。

损失些许鲜血远不至于伤到根本，况且小狼崽儿难得乖顺又如此贴近，谢玄天便慢慢放松了对七杀的压制，改为阻止伤口恢复，迫出更多的新鲜血液，好叫七杀吃的更轻松些。

可渐渐的，伴着失血而来的轻微晕眩感之外，另有一种怪异的感觉逐渐浮出了水面。

竟是难以言表，却足以意会，堪可媲美颠峦的愉悦感。

到了这个境界，若非自愿，已经鲜少被为外物影响自身。幻象、迷云、毒物、便是侵染神魂的顶级毒’药，也不可能在精纯磅礴的灵气之下生效。

可七杀这一半“鬼之血脉”带来的……异样感，竟在他没能察觉之间，影响到道体，乃至于……的地步，想必是“血鬼”在超乎他想象的漫长时光中，进化出来的特性（※注）。至于是用在迷惑猎物、还是阻止猎物的反抗，无论哪一种，想必都十分实用。

罢了。

当初既能为七杀的外表动摇了一回，现下再被同一头狼妖动摇到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他并不运作道法，驱散这份异样，反倒任其肆虐，扩展滋生，蔓延成片，并细细品啜着难能可贵的，令人恍惚的欣悦感受。

于是，当七杀饮饱了血，心满意足地松口之后，便看到了一个，远比平常，甚至远胜于方才的，更为活色生香的仙尊大人。

——那玉石质地的皮肤上遍染绯霞，微挑的眼尾更是沁着水润，叫幽黑的双眸染上一片潋滟的水光，如冰塑雪雕为他而消融。

七杀悸动莫名，却又不由将这一个，与梦里的那一个联系起来比较。明明双方有这样、那样诸多不同，然而冥冥中似乎又有什么关联。些微的线索一闪而过，快得叫七杀来不及琢磨便消失无踪。

然而，今时今日，他已僭越太多了。

驰狼就势跪坐下来，舔净了嘴角残余的香甜，第一次向谢玄天诚心实意地低头叩拜。

谢玄天坦然受之，那脖颈的小伤口虽然还有些作痛，但他不仅不治愈他，反而明晃晃地晾在七杀一眼便能注意的位置。

也叫他一眼看清了，藏在小狼崽儿眼里明晃晃的贪婪，灰色的眸中，燃着灼烧般的热切。仙尊大人满意地收回视线，云淡风轻地飘然而去。

却说这突发状况虽然被仙尊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可随即，七杀便体会到了除却饱足之外的益处。

那时常处于爆发边沿的躁动消失了，睡觉也不再做那犯上的怪梦了！

这算什么，算一举两、一举三得吗？

睡饱了觉的七杀腰杆儿直了，精力更充沛了，没两天便容光焕发，不仅妖力充沛的几乎溢出来，连整个人都像自带一层光华，走到哪里都要闪闪发光了似的。

待到仙尊终于收拢了一批修士，正式开课的时候，七杀自然按着时辰前来上（约）课（架），等进了教室才惊诧地发现，人数居然不少，居然都要坐满了。

他并不知谢玄天早就给他安排了一个“亲随”的身份，却也自认一下子打不过整班三十来号修士，好在他修炼了一阵心法，已经知晓有人点拨的好处，便改了主意，准备低调地蹭个旁听资格。

他想着溜边蹲墙角、或者后门角落找个空地，可惜早早占据第一排中央位置的余揽清一看见他，就高兴地打声招呼：

“七杀师兄来了？快来这边坐！！”

七岁的小朋友热情地拍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邻座的苏恒、顾俨兮也都眼睛亮亮地注视着他。七杀顿时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看看三个人中间特地空出来的，足够坐下他的宽敞空间，再看看座无空席的讲堂——

七杀：“……”不然他还是直接走吧。

事与愿违，正逢谢玄天推门进来，整间讲堂一下子安静到落针可闻，全班都立刻坐直坐好了，只剩唯一站着的七杀格外显眼。

蹭课被老师抓了现行，这该如何是好。

谢玄天的目光冷冷从七杀身上滑过，落向讲堂的其他人，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淡：“速速落座，不要耽搁旁人。”

七杀赶紧猫下腰，穿过人群，在第一排仅剩的地方坐下，再努力缩着身体，好叫显得不那么显眼。

虽然谢玄天态度冷淡，可他脸上却像被一股股热浪熏蒸，慢慢地泛出红来。

距离饮血才过去三天，他还忘不掉那过于甜美的滋味呢，好容易把心态放平，一看见谢玄天，所有的记忆全方位复苏，可比困扰他许久的绮梦立体鲜活了不知道多少倍。

见不着魂萦梦绕，见到了又不敢多看。

七杀从来不曾有过这么纠结的情绪，一边想听谢玄天单独指他说几句，一边又端起狼主的架子来不肯主动，明明这一句不带感情的陈述句，偏偏再千回百转的回味之中，品出了许多别样的意味来。

这样一算，梦里那个“他”也有多日没见了。

驰狼在底下胡思乱想，其他人却全神贯注地听课。这讲堂里坐得全是从各大门派精挑细选来的青年修士，不说各个背负着门派的厚望吧，至少也都暗暗憋着一股子傲气。除了以余揽清为中心的几人还算平和之外，其余的所有人绷着一张严肃的面孔，连坐姿都格外板正，生怕漏听了半个字，落在别人之后。

不过，毕竟是第一节课，谢玄天倒也不具体指点修炼的进度，只将基础简述一二，再细细分享他在修炼的每个阶段中的心得体会。

这是最浅显、最易于理解的论“道”，可又是每一个修士百听不厌的。况且找个元婴、金丹修士讨论心得体会或许不难，可能把化神、合道放在一起讲的，整个玄华界只有谢玄天一个人。

更何况，他讲得还极好、极具体。

仿佛听了就是会了，能立即升到合道期修为了似的。

于是，当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在全神贯注的时候，唯一一个溜号走神的，就……格外显眼了。

※注：那什么闻不到的气息，大约相当于ABO设定里的信息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13堂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