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半以后。
傍晚,唐舒砚刚洗完澡,穿好睡衣,打开房门透气,听见进屋大门“咔擦”一声响,她包着干发帽,套上棉衣,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问:“文泽,你刚出去了?”
秦文泽笑答:“嗯,我下去接明诚哥。”
他说完后,弯腰从鞋柜里面取出一双深蓝色凉拖鞋,笑着招呼:“明诚哥,不好意思,没有大码棉拖鞋了,天气凉,不换鞋了吧,本来明天也要做卫生。”
宋明诚接过凉拖鞋,笑着说:“不妨事,我不怕冷,在家也是穿凉拖鞋。”
唐舒砚站在过道入口处,看着宋明诚、秦文泽两人,一时之间定住不动。
秦文泽说:“傻站着干嘛?不叫人吗?”
“明诚哥。”唐舒砚低低的喊了一声,喊了之后,不敢再看他的脸,只看着他脚上的凉拖鞋,心想:“真的不冷吗?”
她已许久没有细看宋明诚,细算只有925天,可不知为何做他的跟屁虫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他长高了些,比秦文泽起码高十公分,至少一米八五。
秦文泽引着宋明诚在沙发上坐,又说:“明诚哥,你稍坐一会儿,我去帮俏俏吹头发。”
宋明诚诧异地问:“你帮她吹头发?”
秦文泽呵呵笑,说:“我是俏俏的专属Tony老师,不止吹干头发,还会护理。她的头发又多又密,可费功夫了……”
唐舒砚不由得面红耳热,打断说:“明诚哥,你还没吃晚饭吧?”
宋明诚笑了笑,说:“这会儿还早,没吃。”
“文泽,我进去吹头发,你再去做两个菜。”
秦文泽起身,笑着对宋明诚说:“我不但是Tony老师,还是厨师、钟点工……”
宋明诚跟着秦文泽起身,却没有跟着一起进厨房,只看着唐舒砚,似乎有话要单独与她说。
唐舒砚被宋明诚灼热的目光刺痛,她慌忙转身,折进书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唐舒砚从书房出来,她站在过道里,听见两个男生的对话。
宋明诚说:“文泽,你不觉得自己与俏俏的距离太近了吗?你们已经十五六岁,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秦文泽笑问:“哪里不合适?吹头发吗?女生不去理发店吗?我见店里的理发师基本都是男生,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俏俏的头发确实比一般人多而厚,头发经常洗了不吹干就睡,寒冬时节,第二日会头疼不已。”
宋明诚说:“那你更不该惯着,她又不是三岁小孩,疼几次就会改了,难道你能照顾她一辈子?”
秦文泽呵呵笑了两声,说:“她就是个小迷糊,有时候真的很像三岁孩子,指甲经常太长,外翻劈叉。”
宋明诚说:“不会吧,俏俏以前从不留指甲,她跟一般的女生不一样。”
“她现在也与一般女生不一样,她不留细细长长的指甲,偶尔想起来就剪秃罢了。”
“你还帮她剪指甲?”
“没有,我会提醒她及时剪指甲。”
“剪指甲不是重点。” 宋明诚停顿了一会儿,严肃地说:“文泽,你究竟喜欢莹莹,还是喜欢俏俏?”
秦文泽笑了笑,问:“哪种喜欢?明诚哥,我们还小,可能不明白你说的意思。你在为莹莹抱不平?我知道,你讨厌俏俏……”
听到这里,唐舒砚逃进卧室,爬到飘窗上坐着,蜷缩起来,咬着唇默默落泪。
她望着远处的篮球场,心一阵阵抽疼。
唐舒砚一边吹头发,一边回忆过去,过往的画面电光一般闪过后,她的神魂回到了现在。
她前前后后换了五六套衣服,都不满意,最后穿上了育才中学的校服,终于自在了。
回到客厅,只见秦文泽已经摆好碗筷。
秦文泽打趣说:“俏俏,你一个星期穿五天校服,周末还穿,不腻吗?”
宋明诚打量了一番,笑着说:“好看。”
唐舒砚脸热,正要谦虚一点。
秦文泽抢话:“那是,我们俏俏长得漂亮,穿校服也好看。学校那些臭小子们,校霸小说看多了,以为自己耍耍帅就能吸引到学霸,一天天在俏俏面前孔雀开屏,真是烦不胜烦。”
唐舒砚看着秦文泽,余光偷瞄宋明诚,说:“彼此彼此,如果不是我够彪悍,你的迷妹们早把我吞了。”
“她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宋明诚问。
秦文泽又抢答:“我和俏俏是情侣啊!”
唐舒砚瞪了秦文泽一眼,忙解释说:“别听他胡说,假的,挡箭牌而已。育才中学早恋成风,好成绩加成,他被封为校草,我被封为班花。捣乱分子太多,有个对象会省事些。”
秦文泽大笑,“不是校花和穷学神吗?”
秦文泽一边递饭,一边跟宋明诚说:“俏俏包养我,我家的电器、家具和生活用品全是她买的。”
唐舒砚接过碗,气狠狠地把筷子插进去,吼他:“秦文泽,再胡说八道,赶你出去!”
她看到宋明诚面前的碗,连忙与他调换,刚放下面碗,又被秦文泽换走了。
秦文泽说:“你不是减肥吗?几年不吃面和粉了。再说你碗里有几粒饭,哪够明诚哥吃。”
唐舒砚轻声说:“明诚哥不喜欢吃面。”
秦文泽说:“噢,我不挑食。”他又与宋明诚调换。
宋明诚说:“俏俏不胖,不用减肥,健康最重要。”
秦文泽冷笑两声,没有说话。
唐舒砚忙应声:“也不瘦,还有五十六公斤。”
宋明诚说:“看不出来,应该是长个了。”
秦文泽又抢话:“一米七,别再长了,那天有几个臭小子说,你比我还高,说我配不上你,真是气死我了。”
“你不是一米七五吗?”唐舒砚反问。
“女生显高啊,小笨蛋!”
唐舒砚听着秦文泽亲昵的称呼,顿时感觉毛毛的,她盯着秦文泽看了半天,说:“秦文泽,你今天有点奇奇怪怪,说吧,你做了什么错事?”
“奇怪吗?不奇怪啊!我一直这样。今天没做错事,昨天也没有,最近都没有。”
秦文泽又对宋明诚说:“明诚哥,我悄悄告诉你,俏俏特别可爱。去年她买了一张按摩椅放在我家书房,有一晚,我忘记锁门,被我爸吐脏了。俏俏气得不行,半个月没同我说话。”
唐舒砚此刻确定秦文泽被某个“怪物”附体了,他平日里都是吐槽、打趣她,从不说她漂亮、可爱。
陈莹莹才漂亮可爱啊,唐舒砚是一个只会学习的木呆子。
“所以……哪里可爱?”宋明诚不解。
“不可爱吗?气鼓鼓的模样可爱,明明不生气还假装生气也可爱,舍不得用力捶我也可爱啊。”
宋明诚点了点头,说:“俏俏说得对,你有点奇奇怪怪。”
“我一点也不奇怪。噢,我忘了,你肯定不会觉得俏俏漂亮可爱。”
话音落下,空气死一般寂静。
唐舒砚埋头扒饭,两口扒拉完,放下碗筷,轻声说:“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去看会儿电视。”
她不停地换台,换到四十二时,听到秦文泽、宋明诚同时放下碗,她扔下遥控器,走到餐桌前说:“你陪明诚哥坐一会儿,我洗碗。”
秦文泽抢过碗筷,说:“姑奶奶,养出那双手容易吗?你可别折腾,我收到水槽里,等明诚哥走了再洗。”
“俏俏,陪我聊聊吧,我们许久没聊天了,以前我们天天有说不完的话。”宋明诚示意去沙发上坐。
舒主任自搬来新家,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比以前爱打扮,这两年还时常会化淡妆,家具照着唐主任家买。她从没去过,都是听别人形容,或者打听清楚,直接去店里提同款。
米色布艺沙发,比红木沙发舒服多了,靠阳台一侧摆着极其奢华的白漆木雕皮质贵妃榻。
宋明诚坐在三人位左侧,他轻轻拍了拍三人位中间,示意唐舒砚坐他旁边。
唐舒砚装作没看见,在单人位坐下,勉强地笑了笑。
时光具有神奇的魔法,两年半的时间,把亲密无间的朋友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俏俏,你……我……”
唐舒砚歪头笑对,耐心地等着宋明诚的心里话。
宋明诚双手互握,两个大拇指在“打架”,半天憋出了一句:“俏俏,你还欠我三份生日礼物。”
唐舒砚不由得苦笑,心内自嘲:“唐舒砚啊唐舒砚,你在期待什么?赞美还是道歉?”
“明诚哥想要什么礼物?我补给你。”
那年冬天,12月4日,唐舒砚准备了他的生日礼物,站在南北区天桥上等了三个小时,没等来宋明诚。
往年,他一定会在晚饭前去收礼物。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诚哥哥。”
“苹果三件套,如何?”
“不喜欢,太敷衍。你攒钱也不容易,别乱花钱。”
“没花爸妈的钱,自己赚的钱。”
“从哪赚这么多钱?你还是个学生,该以学业为重。更何况,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外打工不安全。”
唐舒砚凑近,拖长声音悄问:“是……吗?”
宋明诚连忙往后仰,闭上眼睛,低声说:“俏俏别闹,快坐回去!”
唐舒砚讶异自己的冲动,似乎他轻易就能调动她的情绪,她坐了回去,深吸一口气。
“我没出去打工,在网上写了几篇小说,赚点零花钱。别说教!没耽误学习,一本二三十万字,一年写一两本,全当释放压力。有灵感就写,没灵感就停,全文存稿,没有更新压力。”
“能给我看看吗?”
“不好吧,大多是一些‘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太酸太酸,我自己回看也受不了。”
若让宋明诚知道她在YY他,岂不尴尬?
“你刚说过,礼物任我挑。”
唐舒砚顿时竖起警戒线,她微笑着慢慢地说:“明诚哥向来体贴,肯定不会选我付不起的礼物。”
先送上高帽,不怕前头有坑。
“我体贴吗?好像不及文泽半分。”
唐舒砚讪讪地笑,摇头说:“不一样,你有你的体贴,他有他的体贴。”
万能公式法,适用于任何比较问法的回答。
唐舒砚侧身扫了一眼电视机,那儿正在播放宫斗狗血剧,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阴阳怪气地互怼,电视机声音比较小,像是她两人谈话的背景音。
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为何时光只给他们留下了尴尬,当年两人之间的默契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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