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上,猎风飒飒,天色澄澈。
青年立于楼顶之上,站在边缘。
居高临下望去,仿佛携着天势向下压,地面上的人影车影渺小不已。
亲眼看见经侦将那些渣滓带走,目送警车闪着光,鸣叫着奔向远方,白沉灯稍呼出一口气。
当年精挑细选出的忠厚良善之人,经年累月浸于富贵名利场,也逐渐失了本心。
葡萄藤的枝条同时操控多个设备,在各方周旋。
监事会的人忙的脚不沾地,却甘之如饴。
毕竟,很快,就有人要倒霉了。
经侦大队调兵遣将,向周边省市的兄弟单位借人,准备揽个大活儿。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知是哪一方走漏了消息,部分人携款潜逃。
基金会的人遍布各地,只能由省厅负责协调指挥抓捕。
面对即将到来的慈善晚宴,大部分人对其目的一无所知,只当是基金会难得的一次大动作。
慈善晚会并不罕见,难得的是规模如此之大,几乎将各个项目的负责人都召集了过来。
嗅觉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了这次晚会的不同寻常,然而没掀起任何风浪,就被暗中抓捕或提前被封住了嘴。
慈善晚会当日。
相较于整个城市的繁荣,从各个地区赶来的人们汇聚到一起,也只是如一滴水液投进了湖泊。
然而本市庄金酒店却是切切实实迎来了一项重要任务,承办大型慈善晚宴。
受助人、受助人家属低调乘车到来,在对应的区域等待。
各项目的人员千里迢迢携文件到来,带着风霜,沾染尘气。部分消息灵敏的人提前几日便到了,添了几分从容,举止更得体些。
衡玉泽揣着邀请函,作为受助者家属到来,穿过长廊,进入大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好。
落座后,他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从身边不远处,传来一股极淡的脂粉味。
环顾四周,受助者以及受助者家属总体上年轻人较多。那些或是清丽或是端正的面容,配上细腻的皮肤,呈现了一张张不施粉黛,而更健康红润的脸,讽刺意味深长。
“我今天都没化妆,穿的这身衣服廉价的要命,磨得皮肤生疼。”
“是啊,本来还想化个淡妆,但是被我叔叔骂了一通。要我说,电视里那些受助者也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他们这些中年人就是太刻板了!”
“诶,你在看这个人?我也觉得他很好看,过阵子准备约出来吃个饭,小主播而已花不了多少钱的,哈哈……”
“世上还是蠢人多,还有人觉得他们追捧的人多么高不可攀!”
“哈哈没错,蠢人多!”
衡玉泽压低帽檐,一双黑沉的眼在暗处,窥伺一般将那些虚伪的人收入眼底。
他的听力很好。
将许多不该知道的,收入了耳中。
宴会厅内,不时三五成群爆发出阵阵笑声,压低着声音,调整着节奏,富有韵律,是金钱和权利的韵律。
“刘哥,上面一直对大型晚会不感冒的,怎么这次突然就要各项目的负责人都必须来参加?”
“背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啊。”
“哥,你知道我的,我这人好奇心重。”
“呵呵。”
“近来,陪内人回老家,逛街时相中了些玩意儿,不知道真假,想请老哥掌掌眼……”
白沉灯关上门,听力太好也是一种烦恼,那些字眼里充斥利益的话语不断往耳朵里钻,让他愈加烦躁。
“这次清洗之后,定期召开会议吧。”
葡萄藤百忙之中还不忘回复他:“收到!”
酒液在灯光下晃着暧昧的光影,醇厚的香气勾起了勃发的兴意,酒杯之中盛放的不仅仅是酒水,透过杯壁向外看,人们的轮廓集体变了形,仿佛杯子里流淌的是不可公之于众的隐秘交易。
气氛愈加热烈,尚不适应的部分人也渐入佳境,与其他人相谈甚欢。
白沉灯带着监事会的人,来到了正门。
与享受晚宴的宾客们更加闲适的脚步不同,一行人的到来携着肃杀气,脚步落地的踏声响成一片,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白沉灯对拿着他的钱肆意挥霍吃里扒外的人没有任何好感,不愿给予半分关注。
聊的兴致正酣的人们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下意识望向门口,见到了被拥趸着站在首位的青年。
他们的第一印象是——太年轻了。
站于首位的青年,整个人仿佛发着光一样莹润,气质却如霜似雪。
没有任何稚气,穿着简单的衬衫,腰线纤细流畅。
可偏偏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眼,只觉得他带着致命的危险。
“哒……”
“哒……”
脚步声也变成了催命的倒计时,不知何时会将他们的人皮撕开,让污黑的脏器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这就是创始人?”
“太年轻了,真的是他?”
“真不是随意找了个人来冒充?这么大的基金会,居然就掌握在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手里?五年前他还未成年吧?”
“开什么玩笑!!!”
一声暴喝响彻安静下来的宴会厅。
中年男人喘着气,似乎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将身边侍者端着的托盘一把掀到了地上,酒水洒了一地,碎玻璃碴为今晚增添了几分不详的征兆。
或许是因自己的所做所谓而心虚,或许是受人所托拿钱消灾,此人挑在这样的时间起事。
他脸上有怒意,有质疑,却唯独没有后悔。
然而,男人恐怕要失望了。
他的肩上落下一只手。
顺着这只手向后看,竟是被牵连闯祸的侍者。
侍者有一双狭长的眼,微笑时不显,不笑时却充斥着一股攻击性,无端让人胆寒。
“先生,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
随即捂住他的嘴,硬拖着中年男人离开。
皮鞋底蹭着地面,吱吱的声音不绝于耳。
余下的人面色各异,皆察觉到了一丝威胁。
那体型瘦弱的侍者,居然能把中年男人硬拖带走,普通人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根本算得上半个练家子了。
来者不善。
他们只能想到这个词。
大门被关上。
今天,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休想蒙混过关,全部要接受审查。
有人怒目而视:“白总,这是什么意思?”
白沉灯已经走到了台前。
手下人将一个大箱子放至他身边。
从里面随手取出一沓打印好的证据,白沉灯压抑着怒意,将手中的纸抛向半空。
纸片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着,竟忽的散开,避开了吃食饮品,随即飘摇落下,整个宴会厅仿佛下起了一场惨白的雪。
他冷声道:“这个意思,诸位可还满意?”
当即有人等不及纸片落下便抓在了手,连忙查看,只见上面竟然是一份调查报告。
“经核查,刘斛利用职权强迫受助者与其进行不正当交易,受害人数达二十人之多。”
“萧英韶赚取不正当钱财三百五十一万,命其亲属冒充受助者领取救助资金,致使五位病人因后续资金不足离世。”
“这……这些……”
有人声音颤抖,显然意识到了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
创始人,是钳制住了他们的命脉,要把他们这些吸血虫一举摘下!
羞愧的、沉默的、否认的、暴怒的脸在台下扭成一团,蝗虫一般挤过来。
他们伸着手,要探进箱子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罪证。更有甚者试图爬上台抓住白沉灯。
无数只手向着青年抓去。
青年没有丝毫畏惧。
在他眼里,有几个人身上不仅没有功德,反而沾上了冤孽煞气,那股混乱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当即在那只青筋毕露,沾满血泪的手上踩了下去。
“啊啊啊啊!”
惨叫声一时之间压住了周围的喧嚣。
白沉灯姿态放松地在那只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的手上碾了碾,激起更凄惨的哀嚎。
此刻的青年犹如天堂降临的审判者,将要把那些恶贯满盈的人打下地狱。
“圣洁之子”悲悯道:“我将让你体会到比现在疼千倍万倍的痛苦。”
他扫视在场之人:“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这一幕落入了其他人眼中,将是此生最为难忘之景。
终于把自己的手从白沉灯脚下解救出来的男人崩溃着,被吓破了胆子,慌不择路想要从厅内出去。
当他打开门,却见外面整齐站着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刑警。
周边戒严,道路封锁。
警车忙碌着将一个个经济犯送入局内,审讯室里时刻有人接受问话。
“不可能,我没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份信息,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是我妻子?只有她能碰到我的电脑!”
“我是冤枉的,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监控之外,看着那些负隅顽抗的犯罪分子还没有认清情况,轻蔑一笑的苏队长理了理自己的白衬衫。
身为仅四十岁就当上了领导的年轻有为的警局明日之星,他看惯了这些人前后不一的嘴脸。
人抓了进来,证据齐全,犯罪分子是绝对熬不过警方的。
此时,白沉灯已经孤身来到了被封住的受助者们等候的大厅里。
这里的人早已因外界的种种声音而惶恐不已,部分人是冒领受助金的富贵子弟,哪里受得了委屈,当即就要围过来,讨要说法。
一名年轻男人从包里不知掏出了什么,藏在了袖口,悄然接近白沉灯。
“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沉灯基金会的人就这么霸道么?”
“你是谁,你代表基金会是不是?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这件事没完!”
年轻男人裹在人流中,如游鱼般灵活,几个挪移间便到了白沉灯身边。
紧接着,此人暴起发难。
藏在袖间的刃将水晶灯的光线反射进部分人眼中。
白沉灯站立未动,仿佛被吓呆了一般。
就在此时,一只手突兀横过来,径直抓住持刀的手腕,攥住不放。
“啊啊啊!!!杀人了!!”
人群四散,仅剩他们还留在原地。
白沉灯被装进了一双藏着忧虑的含情目中。
衡玉泽将他护住身后,迅速狠砸向对方的手腕,一声脆响,开了刃的刀被甩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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