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灿睡不着,翻来覆去睡不着,用了太长时间没睡着,导致郁薄衍进房间上床的时候他都一清二楚。
他蒙着头没再动,更加清晰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他的确是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不,不是共枕,他们用的两个枕头,两床被子。楚河汉界,分的很清楚。
房间里的灯光调得很暗,更不要说符灿背对着男人还蒙着被子,应该什么都看不到的,但他对身后人的动作一清楚二。
他掀开了被子,他坐上了床,他没有躺下去,他在盯着他。
符灿紧闭呼吸一动不动,房间里太过安静,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在放大。
符灿很讨厌安静,但现在他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他还在盯着他,他上床不是来睡觉的?
杂志上那点猩红是什么?是血,他很清楚,有人在看杂志时划伤了手指,然后把渗出的血摁在了页面上留下了指纹。
为什么看个杂志也被划伤了?
被划伤很正常,他以前不注意的时候也被划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不可能是因为听到他被车撞的消息才不小心被划伤的。
不可能,郁薄衍冷得像座冰山,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动容?
他回来时他有对他露出过关心的表情吗?没有。当然,他也不需要,本质上他们没什么关系。
【你觉得只是这样?】
不是这样吗?或许不管是不是这样他都不该那么说。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确保,别人凭什么和他合作,让前期的投入都打水漂吗?
郁薄衍已经给过他很多,远比他付出的要多。
他真的没想死,那只是很偶尔的极端想法,至少他从没做过伤害自己的事。
符灿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比以往都要早,郁薄衍还在睡。
符灿怔了下,别扭,古怪,他第一次看到睡着的郁薄衍,还是在床上。
身侧的男人五官立体,俊美的长相无可挑剔,闭眼睡着时少了一层冷意,但依然给人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感觉。
符灿蹙眉,不知道自己盯着他看个什么劲儿。他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下床前突然又想到印在杂志上那枚红色的指印。
符灿又看向了郁薄衍,这次看的是手。他不是个忍耐的性子,很多时候冲动直接,想到就去做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查看郁薄衍的手指,明明他已经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他倾身过去拿起郁薄衍放在另一侧的手腕,手指打开,拇指指腹上被划破的痕迹很明显。
他将男人的手轻轻放回原来的位置,没有注意到手的主人悄无声息睁开了眼睛,在他回身的时候又不动声色闭了回去。
符灿轻手轻脚下床去了盥洗室,郁薄衍不自觉摩挲着手心,残留下的温度……很烫。
郁薄衍比往常起来的时间晚了15分钟,他到厨房的时候看到的是在厨房盛面的男生。发现门口站了个人,他动作有一瞬间的慌乱和局促,差点被烫了手。
符灿抿紧了唇,摆出一副冷酷不为所动的样子干巴巴道:“我煮了面。”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郁薄衍没有应。
符灿将自己的面端到了餐桌上,另一碗留在岛台,“你吃不吃?不吃就算了。”
“嗯,吃。”
那碗面被郁薄衍端到了他对面,符灿埋着头特意不去看他,余光却又忍不住盯着看。这次他是看了时间校对的,说煮几分钟就几分钟,软硬适中,卖相过得去,味道也过得去,但还是看到郁薄衍神色自然吃下去才放松下来。
这次是符灿收的碗,转身之前他对郁薄衍重申道:“我没有想死,你不用担心,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郁薄衍望着他没说话。
符灿:“你不信?”
郁薄衍点点头,走了出去。
符灿蹙眉,内心一股憋闷,端着托盘重重往台子上一放,剩余的汤汁都被他溅了点出来。
*
周一是上班上课的日子,符灿除了上课还要去一趟燃微。
明亮宽敞的会议室内,燃微各大部门负责人正聚在一起进行一次投资评估会议,符灿也在。
会议持续了两小时,结束时符灿将章世松留了下来。
章世松是他爸符光誉指定的CEO,燃微的事主要由他在负责,符光誉保留重大事件决策权。符灿18岁后,燃微到了他名下,相关决策依旧由符光誉处理。
符光誉去世之后,章世松找过他两次,那时候符灿浑噩躁郁,对周围的一切竖起尖刺,全然没有一点心思在这家公司身上。但郁薄衍说得对,他不能就这么放着燃微不管了,无论从哪方面考虑。
“章叔,你怎么看?”符灿问章世松。
章世松戴着眼镜,斯文清瘦,是一位看上去很有书卷气的职业经理人,他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又从电脑中调出投资人的信息,“相比上一个各方面资质都不错,但说实话,我依旧不看好。”
符灿点头,他同样不看好。
燃微经历过一次低谷,投资人尽数撤资,是符光誉撑了下来。科研耗时耗力耗钱,燃微一直没有太大的气色,直到最近,但很多东西还处于保密阶段,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却迎来了两个投资人。
燃微缺钱是肯定的,经过考虑和评估他又投入了4000万,这些钱一部分来自那些人的“道歉赔偿款”,一部分来自于他变卖的东西。
那时候他妈妈还在,她需要养病、治病、手术,他怕家里留下的钱不够就转卖了自己名下的车和藏品。去国外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安下心来治病他妈妈可以慢慢好起来。
但没用,她走得太急了,变卖资产的钱还没有全额到账她就离开了他。那笔钱她没有用上,符灿也不想用。他沿着医院往后走了好几条街道,最后在那个最深最破最吵闹的小区内住了下来。
他适合住在那样的地方,他只配住在那样的地方。是惩罚,是对自我的拯救。
他穷吗?比起普通人,哪怕符氏破产了他也一点不穷。
在出租屋时他没有让自己下落至深渊,跟着郁薄衍走出去的时候,他想他已经向前走了,决定进入燃微,把那笔钱投进去的时候,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前面还有很多很多步,他需要慢下来,不能急不能躁,这是他一直告诉自己的事,只是有时候很难忍住。
燃微这样的公司算不上显眼,有人看中它的项目大胆入股不是没可能,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符灿要想的东西就更多。对投资人的背调和考察是必要的,上一个被否掉了,这一个却还有争议。
符灿眼神一定,道:“那就先压着,探探他们后面的路数。”
*
符灿晚上没课,第二天早上也没课,于是和管明雁郭乐生一起去吃了烧烤,吃了烧烤又去了酒吧。管明雁很喜欢在这类地方混,她那头粉毛这次染成了红毛,姣好的面容,辣妹的打扮在哪里都很耀眼。
符灿无所谓,去就去,郭乐生更不会拒绝。管明雁去跳舞的时候,符灿和郭乐生两个人在座位上给她守包。
鼓点强劲的音乐下说话得靠吼,符灿平常就话少,这种时候当然更懒得说,郭乐生说了一阵也嫌费劲,索性拿着手机在摆弄。
符灿也在盯着手机,眼神凶狠一脸冷酷,现在23点45分。去吃烧烤的时候他有想过要不要给郁薄衍说一声,消息都编辑好了,就是点不下去发送。
没必要,不回去吃饭而已,又不是不回去,他们没到这个程度。
符灿决定过了12点就回去。
23点55分,辣妹管明雁回来了,但脸色很不好,坐下一句话没说就哐哐喝下两杯。
郭乐生:“雁姐,你怎么了?”
符灿也望着她。
管明雁拍桌气道:“天杀的管老头说什么带我参加宴会多认识几个人,分明是拉我相亲要我联姻!”
郭乐生:“不是吧,管姐,你不是还没到20岁吗?”
管明雁:“呵,喝!”
符灿否掉了12点一过就走人的决定,日期跳到了周二,过了一天了他该不该跟郁薄衍说一声?
算了,他不也没问一句。
回到公寓的时候是零点五十五分,客厅只开着壁灯,刚好够看清屋内的摆设,没人。
他在客厅倒了杯水喝,然后走去房间,伸手开门之前,门先从里面打开了。
是郁薄衍。
符灿:“你、你还没睡?”
郁薄衍没回他,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符灿无端有点发虚,他强硬道:“不睡就让开,我要去洗澡。”
“去喝酒了?”
“嗯。”
“烟?”
“没有,谁知道哪沾的。”
“跟谁去的?”
“两个朋友!”符灿有点火气,“问完了没有?说了要去洗澡。”
郁薄衍终于让开了道,符灿走进去,还没几步又听身后人叫道:“符灿。”
符灿又停了下来,扭过头看着郁薄衍。
郁薄衍:“过几天陪我参加宴会,我会在那天宣布你和我交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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