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老者轻咳几声,从席位上站起。
他身披一袭黑袍,也同君墨雪一般脸上戴着面具,让人看不出身份。
老者声音洪亮,在心中过了一遍赛制规则,随后道:“夺锋会比武,旨在切磋武艺,弘扬正道,历来有六不。”
“不蓄意伤人性命,不跃出擂台,不伤及旁人,不用暗器毒攻或魔功禁术,不可私下行贿,不可使用禁药。因此,依赛制所定,此人未犯禁例,胜负已分——凊寒谷胜!”
“双斗赛继续。”
娆霜儿咬着牙,一脸不甘的站在台上,手中握着长剑强行压制着怒火。
娆橘见场面尴尬,只得在一旁小声劝导,半晌后娆霜儿狠狠瞪了眼月颖盏才下台。
“诶!师姐,等等我呀。”娆橘连忙跟了上去。
月颖盏也随后下了台,回到几人身边。
“月姑娘莫放心上。”乔清弈看出了她心思不悦。
“无事。”月颖盏摆摆手,她还没那么小心眼。
赢了比赛后,几人又站在擂台旁看了会儿。
历来武林盛会,皆是愈演愈烈。
双斗赛的人毕竟都经历过一遍海选的选拔,实力都比上一波的人强上许多,皆非平庸之辈。
而且江湖大会,大多都是越往后越精彩,同样的,参加大会的人越往后竞争也会越激烈,因此前几场的胜者大多都会比赛结束后,留在赛场观摩片刻。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一上午过去,双斗赛的参赛人员已经淘汰了一部分,少数落败者收拾行装沮丧离去,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留在万剑山庄继续观看。
大家都是秉承着“来都来了”的理念,获胜奖品和热闹总得得到一个。
用过午饭后,月颖盏回到自己卧房打算歇息。
刚一推门,月颖盏就察觉到房内有一抹不属于她的气息,这股气息更加有力,却又更加清冷。
“什么人?”她忙抽出腰中匕首,想朝着气息寻去,但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人牢牢握住了。
转头间,月颖盏对上了一双如墨无波的眸子,这双眸子的主人戴着那副面具,但也掩盖不了眸底的委屈与埋怨。
月颖盏回忆了片刻,径直道:“你是裁判席上的人。”
如果她没记错,先前那台上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就是他。
君墨雪听后紧抿着唇,不大满意小徒儿这反应。
她没认出自己。
他觉得凭借二人先前那么久的相处,阿盏是应该认出自己的。
更何况前几日她在台下注视着自己注视那么久,不就是认出了他吗?此刻为何又是这反应?
他偏执的希望小徒儿可以看出自己,不愿开口却又不愿放手,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月颖盏抬头看向眼前男子,发现他不吭声,却又无后续任何动作,心中有一丝费解。
但至少,此人看来是没有恶意的。
“你有什么事吗?”她小声开口问。
听到这话,男人看起来被惹恼了,抓着她手腕的手又加重了几分。
“嘶……”
月颖盏皱眉着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有毛病,话又不说,就知道下粗手。
她也不想忍了,打算先下手为强,正当她右手蓄力想攻向此人面具时,对方连忙松了手。
他道:“抱歉。”
“……”见这反应,月颖盏好奇又好笑,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青天白日的闯入女子闺房,再不说,小心我叫人了。”
“你还没认出我吗?”君墨雪声音低沉的问道,带着一丝沙哑。
月颖盏听闻抬眸,仔细盯了男人半晌,随后心中无奈。
她认出了,她当然认出了,只是实在不想搭腔。
被如此直接的询问,月颖盏只得一字一顿回道:“师尊。”
见月樱盏答出,君墨雪先是一阵窃喜,但立马又反应过来:“既然认出了,为何不来找我?”
找?为什么要找他?
如果师尊一直跟着,那她得多不方便。
“这几日为了赢得比赛,一直在同师兄他们习武,太累了,没来得及……”
她说得是事实,这几日为了提升剑术,一有时间就拉着沐风染他们对剑,进步倒是不小。
但这话在君墨雪听来就显得有些刺耳:“我才是你师尊,如果要练剑,为何不来找我。”
月颖盏听后心中咆哮。开什么玩笑,就他们这情况,真去找他还练得成吗?
她抿抿嘴,斟酌用词:“师尊当下是大会监场,若找师尊练剑,被发现,难免有人口舌。不合适。”
这也的确在理。
虽然知道月颖盏是在找借口,但君墨雪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说法。
此时是午时,骄阳似火,众人刚用过午饭打算歇息,已经有些门派成员开始往卧房院落处赶。
君墨雪身着黑色长袍又是站在女子闺房的门口,太过打眼,月颖盏见他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只好询问道:“师尊还有什么事吗?”语气带有催促的意味。
如果换做以往,月颖盏肯定是不敢这么问的,只会耐心等着君墨雪作下一步指示,但此刻她不知为什么,就是敢笃定哪怕自己态度再怎么不好,对方也只会默默忍受。
果然,听闻这话君墨雪内心一阵委屈,眼神略带怨气的望向月颖盏:“你这是在赶我走。”
月颖盏心中点头,面上摇摇头:“不是,这毕竟是女子闺房,师尊在门口待太久不合礼数,让旁人看到不好。我这是替师尊名声着想。”
君墨雪懊恼,礼数,又是这些礼数。这些繁文缛节碍着了他太多事。
“行……等你明日拿到夺魂剑后,就同我回凊寒谷。”人界行事多有不便,还是谷中自在。
听闻此话,月樱盏皱眉地咬着下唇,心中万分不情愿。
她同师兄们在人界的这几日感觉难得的自在,不会有谁仗着仙法贬低自己。
“不愿?”君墨雪瞧出了月樱盏的犹豫,内心开始紧张起来。
他最担心的便是小徒儿习惯了人间的烟火气后,就不愿再回冷清的玄天界。
“明日……明日再看吧。师尊我得歇息了。”月颖盏不知该怎么回他这话,只得心一狠,也不管大小礼数就将君墨雪推出了房门。
***
夜间,月弯高悬。
卧房外的庭院处,还有侠客们舞剑弄棒,切磋武艺。卧房内烛火摇曳,映着女子凝重的侧影。
一回想到这几日的比赛状况,拜月楼二当家就没了心思去欣赏庭院的比武,只得扶额坐在椅上,满目愁容:“橘儿与霜儿败了就罢了,星璃,你这几日怎么也似状态不佳?”
她对面椅上的少年郎生得清秀俊朗,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嘻嘻一笑,与二当家担忧的神情截然不同:“师傅,那老爷爷的暗箭厉害得很,刺得我生疼,我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赢下的,你怎么反倒还责怪我啊。”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长相也极有亲和力,话语间带着对女子撒娇的意味。
“虽是赢了,但你这状态,我很担心后几日的混战赛啊…”女人叹出一口气,被这堆琐事烦得不行,手指抵着自己额间摇摇头。
星璃见状,连忙下了座位去到女人后方。
他的动作十分轻巧,带不出一点风,温黛婉正在闭目发愁,都不知道对方何时来到的自己身后,只觉得一双微凉的手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凉的她一惊,欲要避开。
“师傅莫动。”星璃连忙摁下她,声音清润,夹杂着心疼与恳切,手上力道不轻不重非常适宜:“您这几日为了大赛的事太过操劳,这是我新学的手法,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温黛婉迟疑半晌,闭上双眼,算是默认了。见她并未出声斥责,星璃的力度才敢稍稍加重了些许。
“师傅别太忧愁了,凛冬剑的事就交给我和月璃吧。此次大赛高手云集,又有十杀门那些阴险狡诈、不讲规矩的人,橘儿与霜儿资历尚浅,初入江湖,难免应付不来,很正常。”星璃语气温顺,下手的力道也恰到好处,让温黛婉听得心安。
“但,林中混战,与我和月璃还是有机会的。”星璃微微俯身,在温黛婉耳边小声说到。
“树木茂密,极易藏身,可以对他们各个击破,这正是我与月璃的拿手绝活。所以师傅放心,明日不论发生什么,星璃都会带着凛冬剑归来。”
温黛婉沉思片刻,想起少年往日的性子,还是免不了想提醒两句。
她抬手拍了拍星璃的手背:“莫要轻敌,你可知今日打败橘儿与霜儿的是谁?”
星璃思索片刻,回忆起今日战况:“听闻是白老门下的弟子。”
“对,两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先前从未有所耳闻,但那个叫月颖盏的女弟子,刚到此地头一日就掀起不小风浪,让蚩离炎跌了个大跟头,之后海选与双斗赛也接连晋级。”
“我听说过此事,这个妹妹是有些小聪明。”
说到这,星璃指尖顺着温黛婉的穴位徐徐按压,继续道:“但再怎么聪明,还是不如我们拜月楼的姐妹。我观察过,她资质平平,性格平平,武艺平平,只是空有些小机灵钻了空子。不足为惧。”
温黛婉微微皱眉,不认可星璃口中的轻视之意。星璃什么都好,体贴周到,细致入微,唯独那份孤傲让她担心——轻敌,这可是大忌。
星璃未察觉到温黛婉的神色,而是将视线掠过她的脖颈,那里线条紧绷,暴露了女子的不安。
星璃指尖微微按压,寻到一个合适的力度:“师傅可知,十杀门前段时日因门徒尸首与白老弟子顾瑾安起冲突的事?”
温黛婉听闻睫毛微动,并未睁眼,只从喉间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明日混战,若方法得当,或可让他们先叙叙旧。”星璃话语轻柔,却听得温黛婉心头一紧。
“你想做什么?”
温黛婉睁开双眸,想认真回头看清少年神色,却被他恰到好处地按住肩头。
“师傅别动,此处经络还未按好……星璃只是觉得,这几日师傅过于操劳了,星璃心疼,想为您分忧。”
温黛婉未吭声,琢磨着少年口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星璃轻笑,气息拂过温黛婉的耳畔,带着一丝药草的清苦香气:“师傅,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我们都明白。明日之事,弟子会安排好。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定会如师父所愿。”
“星璃。”温黛婉终是忍不住:“你别将事情想的太简单……”
“师傅。”星璃适时打断:“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孩了,我长大了,我可以替你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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