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弹幕骤然增多，如此新鲜的事让观众数量也多了起来。

“怎么回事，出bug了？”

“好家伙，难得看到bug！”

在直播间内外所有人的关注下，大约三十秒后，系统卡壳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重新发声。

【——判定存活，经检测，健康值显示无误，直播继续】

观众们瞬间哗然——

说好归零就死，这都负了还活着，说无误谁信啊！

立刻有不少人朝直播间客服发私信和投诉，但得到的回复都是无异常，人工和AI都有标准回复格式。

实在是……工作人员也觉得不可思议。

接到反馈后，他们专门重新检测了陆辰的身体数值，发现他虽然面色苍白，各项数值却都高于普通水平。

按理说非常健康。

但直播间系统并不认为陆辰的健康值出了错，没判定成bug，就无从谈修复。

直播间内的人也呆滞片刻，阿尔上前瞧了瞧陆辰手腕上的数值，健康值依旧是“-100”没有变。

阿尔说：“应该是出错了，好在没有判定死亡，可什么时候才会把你的数值修正啊？”

陆辰却不再管，他起身，走到病号身边。

李文缩在一边忍不住提醒：“小心呀！”

陆辰居高临下对着病号：“死了没？”

病号手指动了动。

哦，没死。

陆辰绕开他，开始在病房内走动打量起来。

这是一间跟高科技完全不沾边的病房，头顶是两根照明用的白炽灯，窗外灰雾一片，天色黯淡。

将手指探出窗外，只觉皮肤会猛烈疼痛，陆辰收回手时，手上干干净净，但总有种沾了血的黏腻错觉。

显然，窗外是禁区。

共五张病床，都有编号，写了他们的名字和UID，主播们在此处的身份就是病人。

陆辰走到门边，用手指碰了碰门，门后贴着一块金属板，上面刻着字。

【尸心医院病人管理守则：

1.每天用餐时间，上午7:00-7:30，中午12:00-12:30，下午5:00-5:30，病人自行到食堂用餐，错过时间不再提供食物。

2.康复室开放时间上午6:00至晚上8:00。

3.医生查房时间为晚上8:30-9:00，这期间所有病人必须在自己的病床上，否则后果自负。

4.查房后每天将带走健康值最低的三位病人，进行治疗。】

治疗，怎么治？

李文和白小月黏在陆辰身后，也看到最后一条，两人刚不安，转念想不对啊，陆辰健康值还是负的！

全场谁还能低得过他！

系统刚差点就直接播报他死了！

李文立刻转头去看陆辰脸色，但发现陆辰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安慰的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陆辰好看，还生着病，实在让普通人很容易升起怜悯心和保护欲，如果……这位小哥气场不是这么强的话。

顶着张病弱美人脸，气场两米八，反差实在是大。

李文没说安慰的话，改口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是医学生，你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说。”

陆辰摇头。

他在条件很好的医院里都没能解决毛病，李文就算是个天才，在这鬼屋般的医院里也难为无米之炊。

这时，隔壁病房也传来一声尖叫。

就见一戴眼镜的小伙子嘴里疯狂喊着“救命”“不要”，手里胡乱轮着背包，把一个穿病号服的人打了出来。

这位病号同样瘦骨嶙峋，两个眼眶黑漆漆空洞洞，没有眼珠，样貌比躺在401里那位更可怕。

病号摔在门口，挣扎了一下，似乎没有力气，也躺地上不动了。

戴眼镜的小伙气喘吁吁，这才停下当成锤子使的背包，跟门口陆辰对上了视线。

走廊里灯光惨白，让陆辰那张本来就没血色的脸更加瘆人，加上他长得太好看，简直午夜恐怖片标配。

上一秒艳鬼，下一秒撕开画皮吃人那种。

眼镜男生原地一蹦三尺：“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陆辰：“……”

男生刚脑补完一万字鬼片，这才发现陆辰手腕上戴着健康手环。

“你、你也是主播啊……”男生大松口气，进而尴尬挠挠头，“不、不好意思，我就是太紧张了。”

陆辰从头到尾面色没动过，对他们一视同仁，爱答不理。

他扭头对屋内的人说：“把病号拖出来。”

李文和白小月是不敢的，马有弃看着人高马大还嚣张，闻言面颊绷紧，也不动，不知是不服陆辰还是在掩饰害怕。

阿尔倒是可以，但也有点不放心，问陆辰：“一起？”

陆辰把手揣兜里，眼皮懒恹恹下垂：“脏。”

阿尔：“……”

我就不嫌脏吗！

唉，算了，总不能一直让这不知名的玩意儿留在病房，阿尔认命干起苦力，拽着病号衣服下摆，把人拖了出去。

等拖出去后，他们才发现，其余房间也陆续有人拖着穿病号的人出来。

大家看到手环，确认没穿病号服的都是主播。

病号们被堆在一起，成了座小山，模样都很凄惨，本来以为十分可怕，但基本一打就瘫了，数一数，有十个。

“他们一见人就扑，吓死我了！”

“对对，还好不禁打！”

主播们七嘴八舌，人多的时候胆子也要大些，不过这时有人弱弱道：“我刚拖的时候把一人裤腿卷上去了点，我、我看到他的肉好像没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瞬间安静。

李文这位医学生企图用寻常意思理解，咽了口唾沫：“你是说他太瘦，没肉？”

那人胆子也小，看上去要哭了：“不、不是……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只看了一眼，忙把那人裤腿放下，不敢再看。

这里的病号都穿着完全不合身的衣服，非常宽大，跟着罩子似地把他们身体全部罩住，就算拖行，一般也看不到皮肤。

众人看了看被堆成山的病号，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去掀开衣服查看。

但也有可能是线索……

就在他们纠结时，有人默不作声站到“人山”面前，伸手就掀起了一人的衣服下摆。

是陆辰。

阿尔：刚谁嫌脏来着！？？？

但他这句话没能说出来，因为耳朵已经被倒抽凉气和尖叫的声音淹没了。

病号衣服下包裹的不是瘦骨如柴的躯体，而是物理意义上的没有肉。

他肚子上的肉已经完全消失，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骨头也不是完整的，有断裂痕迹，内脏还剩一点儿，被掏成了空洞。

不对，不是掏……陆辰注意到他肚子、骨头和内脏的切口，是利器痕迹。

陆辰放下手，低声道：“是刀。”

虽然他声音不大，但其他人神经高度紧绷的情况下都听清了。

“刀？你是说他们是被人割成这样的？”

李文作为医学生，怕鬼但不怕活人，他麻痹自己，说这不是怪物，上前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只一眼，也不敢多看。

即便病号们很可怕，但也实在惨不忍睹。

“是刀伤。”李文确认，他哆嗦了下，“好惨。如果是现实世界，他们根本不可能还能活，更别说动弹了。”

把病号们打趴下，突然就有了点负罪感。

但比起内疚，有更重的情绪充斥着他们内心。

黑云压顶，恐惧和慌乱盘旋在无尽盘旋。

主播的身份也是病人，主播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就在他们越想越怕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非常不适宜的“咕”声。

众人战战兢兢寻找来源，却发现……是陆辰肚子发出的声响。

其余人：“……”

看个血肉模糊的场景尼玛居然有人看饿了！？

其他人看陆辰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陆辰不是看饿的，他是一直就没饱过。

他无视别人的眼神，抬脚要走，阿尔有点麻，但本着室友友好原则，还是问了句：“你要去哪儿？”

陆辰言简意赅：“找食堂，吃饭。”

李文和白小月被陆辰救过一回，对他还是很有好感，李文忙打开主播界面，看到时间是下午五点，给陆辰打圆场：“对了，晚餐只在五点到五点半提供，错过时间就没饭吃，陆、陆哥选择没问题啊！”

马有弃怪声怪气：“看了刚才的人，你还能吃得下饭？”

这话是冲着陆辰去的。

但陆辰不想搭理他。

可马有弃偏偏凑到他面前，还挡了路。

马有弃讨厌被无视，抬高嗓门：“问你话呢！”

陆辰停下脚步，冷冰冰跟他对视。

他正忍着饿，人一旦身体不好受，心情通常都不会美妙。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

关键时刻还是李文和阿尔凑上来隔开他俩：“别激动！走吧我们先找食堂，我们要在这里度过一段时间，总是要吃饭的！”

阿尔皱眉瞧着马有弃：“你故意惹他干什么？”

马有弃十分恼怒，但他不想承认阿尔他们挡得很及时，因为方才在与陆辰对视时，先败下阵的是马有弃，他立刻就要扛不住了。

马有弃冷哼一声，假装是不想再闹事，安静了。

陆辰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转身就走。

他走在前面，学着李文的样子，抬手在身前一抹，唤出了电子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直播间内的时间、主播UID和名称，还有好友位，剩下的两个大栏目是限时商城和包裹。

每场直播都有自己的商城，卖的东西不同，购买的东西可以放入包裹，随时取用。

本场售卖的东西只有两样：牛肉罐头，10积分/个；基础光能匕首，1积分/把。

匕首没有特别介绍，但罐头有备注：食用后健康值 5。

直播间的积分只有一个获取渠道，那就是用钱来换，要么是观众打赏的钱，要么是自己的钱。

1积分=1000首都币。

也就是说一个牛肉罐头就要一万块！

怎么不去抢？

商城东西没几个主播舍得买，毕竟来直播间的大多都是为了钱，太贵的东西下不去手；

而受罚的主播基本也是兜里没钱的主，因为罪犯身份，他们还不能接受打赏。

只有那些追求刺激的富人们能眼也不眨买道具，但这种人没几个。

指望观众打赏？那也太随机了。

其他人到底还是跟了上来，因为李文说得对，饭还是要吃的，哪怕先去食堂踩个点。

买不起牛肉罐头，医院定时的三餐可能就是他们唯一的食物来源。

医院走廊的地面和墙边有路标，但只标注食堂一个方向。

众人往下走过两层楼梯，跟着方向来到食堂，食堂有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十二盘分量完全相同的菜。

是不明糊状物，有点发紫。

打饭窗口被铁板封死了，没人，也没有油烟饭菜香味，桌上的糊状物没有冒热气，应该已经冷掉了。

十二个主播全部来到食堂，有人忍不住道：“就吃这个！？”

有人不死心把在食堂里转了一圈，发现除此之外真没能吃的东西。

有人安慰道：“还好，看着是素的，类似米糊吧……刚知道病人被切过……吃点素挺好的。”

别说，他这句话还真成功安慰了众人，此刻就算有荤菜，想起方才见到的画面，也不是所有人都下的去口。

大家落座，今天是第一天，没人抢，一人一份刚好。

但面对卖相非常糟糕的食物，迟迟不敢下口，正当他们纠结时，听到了餐具的动静。

所有人的视线尽数投过去，只见陆辰淡然舀起一勺紫糊送进了嘴里。

阿尔对陆辰的大胆已经麻木了，沉默片刻，才干巴巴问：“味道怎么样？”

陆辰又舀起一勺：“没味道。”

他的评价很中肯，卖相难看而已，除了粘稠的口感，确实没有多余的味道。

其余人等了等，发现陆辰并没有出现中毒等症状，证明东西是可以吃的，这才有更多的人拿起了勺子。

李文用勺子搅了搅糊糊，叹气：“这就是食堂了，所以我们的直播为什么分在美食区？”

白小月也跟着叹气，马有弃谨慎地舀了勺凑到鼻前闻了闻：“分量这么少，够吃个鬼。”

阿尔正要把一勺紫糊送进嘴里，餐桌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啊！”

所有人立刻停下手里动作看过去，只见那人慌慌张张，差点打翻盘子，焦急道：“健康值，我的健康值减少了！”

健康值就等于他们的命，一点变动都能让人胆战心惊，怎么会凭空减少？

他同屋室友立刻道：“冷静下，减了多少，发生了什么你仔细想想。”

那人欲哭无泪：“减了5，发生什么，我也没……等等！”他突然回过神来，盯着面前的饭盘，“是、是吃了饭才变的？”

他一说，除陆辰外所有人几乎是立刻放下勺子，坐在陆辰手边的人也已经吃了，他低头一看自己健康值，惊道：“我也是，减少了5！”

真是因为吃饭的原因！

李文和白小月立刻推开盘子，战战兢兢：“我、我还不是很饿，不吃了。”

不仅是他们，其余人也不敢吃了，已经减少健康值的两人十分后悔，捶胸顿足。

一顿不吃能忍，但总不可能一直不吃饭吧？

人不吃东西迟早会饿死，可吃了扣健康值，降到0分后也是死，横竖好像逃不开。

进直播间前有扫描搜身，很多东西不能带进来，包括食物。

李文和白小月都带有背包，但是里面能进直播间的只有几件衣服和手电，连半瓶水都带不进来。

就在焦虑情绪不断蔓延时，又是一阵轻微的餐具碰撞声。

所有人顿时无语地看向陆辰，他居然还在吃！

陆辰手边坐的就是402那位戴眼镜男生，他咽了咽唾沫，问陆辰：“怎么还吃啊，你不怕健康值继续减少？”

陆辰没说话，只抬起手，朝着男生亮出手环屏幕。

“负一百！？负的！？”男生惊呼出声，随即想到什么，“难道你就是把系统卡死机陆辰！？”

其余人也投来视线：原来他就是开局差点秒死的陆辰！

陆辰的健康值却没有因为吃饭再减少，大约连系统都觉得反正已经负了，在零分就死亡的情况下，负一百还是负一千没什么区别。

在场其他人都守着健康值战战兢兢，只有陆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吃饭吃得毫无负担。

眼镜的男生看着盘里的东西，咬咬牙又拿起勺子：“我是真的很饿，吃都吃了，反正扣了5点我现在健康值也还有80，我再试试，看是不是吃一口扣一次！”

他说着，视死如归猛地吃了一大口，其余人也都等着他，数秒后他查看手环：“没减少！”

也就是说并不是吃一口减一次，而是一顿饭扣五点。

但也不算好消息，桌上除了已经扣分的两人和陆辰外，其余人依然不敢吃，看样子是准备等饿到不行再吃饭。

有人出声：“没事，我们任务是阻止尸医生，早点做完就不用担心挨饿了。”

“对对，大家先理一下情报吧！”

于是桌上三人吃饭，剩下的人聊开了。

402男生边吃边跟陆辰搭话：“你好呀，我叫元乐，你真好看啊，就是面色不太好，是在生病吗，唉，来这里还生病多倒霉啊。”

小伙儿挺能叨叨，一个人也能说得很热闹，陆辰过滤了废话，也在听其他人的交流内容。

有用的东西不多，总结点有用的，大约是这些：

的确不是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主播，除401是五人外，402是元乐一人，403三人，404两人，405一人。

病人应该都是NPC，从别的房间跑出来的。

明明说好交换信息，但大部分人都留了心眼，问别人健康值是多少，却不肯说自己的。

阿尔最初还说本场主播之间没有竞争，竞争现在不就来了？

谁也不想成为首批健康值垫底的三人之一，最差也要等第一晚过去，看看被带走的人会发生什么事。

心思太明显了。

陆辰没参与交流，只管吃，吃完了自己那份，他终于开口说话，问阿尔：“你不吃？”

阿尔点头：“还不饿，能撑。”

陆辰：“那你的给我吧。”

阿尔：“……”

他差点脱口而出“你确定？”，但看陆辰眼神，觉得这是句废话，于是他把盘子推过去：“……你请。”

陆辰声音不大，但让桌上人都听清了：“你们不吃的，都可以给我。”

反正都不吃，让出去无所谓，但其他人不太理解，诡异的紫色一团，看着就倒胃口，陆辰是怎么下的去手。

……吃得还很香的样子，看得其他人莫名馋了馋。

不说没味道吗，这是多久没吃过饭了？

紫糊的分量不多，因此哪怕陆辰把其他人的都吃了，总量也还好，并没有人发现陆辰的不正常。

五点半一到，桌上的餐具突然碎裂成块，盘里的紫糊一下就蒸发掉了，消失不见，果真是按点提供食物，过期不候。

碎开的盘子在慢慢化成粉消散，盘子碎的时候，陆辰顺走了两块锋利的瓷盘碎片。

待桌上的碎片全部消失，陆辰发现自己手里的碎片依然存在，他有技巧地将瓷片收进手心，用袖子挡住了。

他动作很快，直播间好多观众都没看见，但守着直播间的楚铭却看见了。

他微微弯起嘴角。

打从直播间很多观众刷弹幕说陆辰“病弱”“大美人好可惜”时，楚铭就很有话说。

可能确实在生病，但是弱？弱者没有陆辰那样的眼睛。

只有大美人这个评价是实话，颜值确实高。

楚铭手指在手臂上轻轻敲打，他办公室的门开了，助理进屋就嚎啕：“阁下，发给您的文件字签好了吗，是不是又在看直播！咦，哇，这人谁，长得也太好看了！”

屏幕上正是陆辰的脸，助理看他一脸苍白，也唏嘘：“病恹恹的，在直播间能活多久？”

楚铭：“你觉得他活不久？”

“应该吧，高能直播死亡率多高您又不是不知道，不说这个了，文件——”

“打个赌如何？”楚铭打断他的话，“我赌他能活着出来。”

助理：“我不跟您赌，议会秘书处还等着——”

“你赢了，我认真工作一星期，文件来多少我看多少。”

助理立马改口：“赌了。我赌他活不过这场直播。”

楚铭打了个响指：“要是我赢了，你就去给议长带个话，就说凡是他同意的，我都没意见，少给我派些走过场的活儿，反正大事我说了也不算。”

助理捏了把汗：“您这说的……大事都是议员们一起决定，您自然有话语权，首都星还得靠您呢。”

楚铭嗤笑一声，声音不重，但嘲讽味儿十足。

助理识趣闭嘴。

楚铭继续把视线投回屏幕上。

这位主播，你可别输了啊。

两章连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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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尸心医院（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