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鱼

次日金辉穿过轻纱,将绚丽光斑点缀在绒皮沙发上,卧室里光线昏黄,高脚椅上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强行把熟睡的人从睡梦中拉醒。

路南瑶浓黑纤细的睫毛颤抖着,倏尔打开迷离双眸,心跳陡然加快,她茫然无助地曲起双膝,白净脸颊自然埋在腿上。眸光似斑斓湖水,悠悠蕴出一片水雾。

昨晚经历的事就像梦,醒来房间里不见一丝一毫与樊知英相关的东西。

空寂的感觉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更糟糕的是,今天是休息日,不出门的话,整天都待在屋子里,看金乌西沉,望着冷月缓缓升上来,一天的时间很久就从指缝里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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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知英下午回到住所,把刚送到门的躺椅拆开,装好放在阳台,铺上一张薄毯,明明是简单试用几分钟,一躺下,脑袋昏重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霞光满天,今天已是接近尾声。

她一只脚踩到地板上,反手摸到窗台上的糖果盘,随便剥了一颗放到舌尖,是薄荷味的清口糖。

这款糖果还是路南瑶挑的,小众糖果,清新绿色包装,糖果呈剔透碧色,小指般大小的花朵形状。

樊知英也不是多喜欢这种糖果,吃习惯了,不想换而已。

她懒得去思索更多细节,晚饭时间到了不起身做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哄着她的大脑,富有力量感的手指夹起凳面上的书,不紧不慢开始阅读。

只不过在她眼底看不见情绪起伏。

晚八点,樊知英收起书,晚餐只有一片吐司面包。

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范彩雯强塞了一斤河虾干给她,樊知英受不了那个腥味,胡乱塞在冰箱,一想到做饭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河虾干,这下可好,愈发没有胃口。

下次回去估摸着是很久之后,范彩雯仿佛是找到新鲜事,揪住樊知英问不停。

和那个女孩子认识多久了,现在发展到哪个地步,对方脾气怎么样……

樊知英嚼着食物不回答,只当是听见恼人的噪音。

正式离校之后整天荒废度日,今日也不例外。

第二天一早,朝阳绚烂,火红的流云一直蔓延到山顶。樊知英坐在桌前无所事事,整理桌上稀稀拉拉的杂物。

她翻到抽屉里横七竖八的一字发夹,薄唇轻颤一下,又把抽屉猛地关上。

慵懒眸子瞟到对面桌子,她愕然愣住。

鱼缸里的金鱼肚皮发白横在水面上,显然是没了生气。

待会路南瑶看到,不知她脸上会现出哪种悲伤神色。办公室里不允许养活物,孟烨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是看在路南瑶的身份上,没有提醒她,也不准他人议论。现在金鱼死了,麻烦事被解决,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或许是不想第一时间看见路南瑶这个消息的表情,樊知英放下笔筒,抽两张纸巾作为掩护,不疾不徐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刚被清扫过,不存在任何异味。

她走进最里间,长指夹着一支烟,点燃但只是放着。

隔壁两个隔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个节点多的是踩点进公司上厕所的人。

可是这两个人樊知英好像认识,主要是对方谈话提到了她。

稍近一点的那个声音说:“我感觉最近樊知英变得好奇怪。”

另一个声音笑了笑问:“哪里奇怪?”

“感觉她好像变温柔了,不那么冷冰冰的,而且我发现她比以前爱说话。”

“打住打住,你干嘛老是揪住她不放。”

“你不懂,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

“她又不喜欢你,你就别做白日梦了,好好找个男朋友不好吗,偏要追求刺激。”

听到这,樊知英无意识含住烟头,徐徐吸了口气,旋即轻呼出去。

为什么在厕所还能遇见无语的事情。

隔壁间完全不死心,轻哼一声,拥有雄心壮志似的说:“又不是要谈恋爱,大家随便玩一玩,一个晚上也可以啊。”

旁边疑惑说:“想玩露水情啊,你还真是挺离谱的。”

“她们不都说她不会动心,光睡觉又不需要感情……”

樊知英终是听不下去,凌声打断对话。

“真当厕所没其他人了,是吧?”

她说完烦躁推门出去,隔壁间传来惊讶声,樊知英同样呆在门口,脚上如同灌了铅,迈不出脚。

偏偏是这个时候。

厕所门口,路南瑶一身白裙,怀里抱着鱼缸,错愕水波在她清亮眸子里打转。

樊知英捏紧了指间的烟,把后牙咬得吱吱响。

此时,那尾曾经泛着流光的金鱼静静地躺在干涸瓶底,路南瑶手上沾了冷水,指尖粉白相交,无言地搂紧鱼缸。

樊知英掐灭了烟,随手把烟头扔进垃圾桶,目不斜视越过路南瑶身侧。

路南瑶蹙眉,皱了皱小巧鼻子,眼睛盯着脚尖,尽力不去看身后越走越远的人。

坐回到办公椅上,樊知英恨恨咬着食指,打开了电脑,一股汹涌的气流堵在心口,逼迫她仅剩不多的神志。

她觉得她要疯了。

再过一分钟,程凌萱活力满满地路过,把早餐放在桌上。

正要把肉包递给樊知英,就被她阴郁的表情吓在原地,程凌萱嘟了嘟唇:“这是怎么了?”

樊知英耳朵里有东西在嗡嗡地叫唤,她没有听见程凌萱在说话。

随后,路南瑶抱着清理干净的鱼缸回来了。

她悄悄看了樊知英一眼,后者低着头,身旁围着一圈低气压,完全不许别人靠近。

程凌萱喝着现磨豆浆,伸长脖子看空空的鱼缸,问:“金鱼呢?”

路南瑶声音很轻:“死了。”

程凌萱咬住吸管吃惊片刻说:“前两天不是活得好好的,突然就死了?”

路南瑶也不明白:“也许是水质不好。”

程凌萱说着朝她使眼神,让她询问樊知英心情,路南瑶淡淡摇头,把鱼缸放在脚边,扶正椅子坐好。

那些话她听得更清楚,站在哪个位置都不好发表意见。

樊知英和自己怄气一早上,气得胃部胀气,连午饭也不吃了。

该佩服老天爷恶作剧手段的恶劣吗。她心知自己刻意回避路南瑶,不在她面前抽烟,千算万算今天被撞个正着,这一点足够使樊知英心烦意乱,更何况加上厕所里的闲言碎语,还有那只糊里糊涂死去的金鱼,她没当场发飙算是好的了。

樊知英暗暗咂嘴,烦躁的热气箍着她细长脖颈,她单手解开第一颗纽扣,修长手指划过锁骨,随意撑着下颌,倒数着下班时间。

在最后半小时里,孟烨忽然过来叫人开会。

仿佛所有事情都在和她作对,好巧不巧全凑在今天了。

落日西沉,天逐渐暗了下去。

分会议室里,企划部十几个人心不在焉地围着长桌坐在一起,路南瑶坐在樊知英对面,大抵是还在想金鱼死亡的缘由,低垂长长眼睫,眼下有一片羽毛般好看阴影。

樊知英隔着桌子细看她精致的鼻梁,视线慢慢移到略微圆润的鼻尖。

孟烨临时开会,本来看他们无精打采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目光敏锐捕捉到樊知英草草应付的姿态,轻咳提醒。

“大家集中精神,还有几分钟结束。”

樊知英不理会,她此刻眼里阴霾消失殆尽,单纯觉得无聊。

孟烨讲累了,让樊知英分享看法。

毫无征兆被点名,从头到尾没有听过一个字的人瞥一眼幻灯片,抓住段落重点“展会”“供应商”,润润嗓子说:“从今年三月份开始,WI公司所在区域降水量相当异常,之前我们虽然合作相当顺利,一直以来也是把展会最好的位置留个他们公司,但是建材质量容不得出错,我的意见是另选其他供应商先顶上主展台的位置。”

孟烨点头:“想法利落,我会和他们说进行先把分析表拉出来再考虑要不要更换位置,主要是其他部门还有点意见。”

樊知英也是颔首,余光瞄到路南瑶在认真看着她,眼眸里隐隐流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钦佩。

钦佩吗?

樊知英耳廓倏地变红,她浑身不适地侧过身子,回看过去。

被她盯了半秒,路南瑶瞳眸闪避,抿紧粉唇看向手上的会议资料。

会议结束差不多是晚上七点半,众人叫苦不迭,捂着饿瘪了的肚子离开公司。

樊知英和路南瑶难得一起从正门出去,外面灯火幽微,下班高峰期过去太久,停靠在路边的车辆陆续归家,因此,路南瑶一眼认出了空旷位置上的宝绿色跑车。

她实在没想到路秋韵会到公司门口,看来是特地来堵人的。

樊知英翻开手机看时间,走在后面的路南瑶猛地撞在她背上,她神色不解转身,路南瑶雪白五指抓住她紧贴后腰的衣服,把身子藏在人影后。

“阿英……”

又是这种哀求的语气。

樊知英视线倾斜下移,觑着紧咬软和上唇的贝齿。

“认识的人?”

路南瑶忙点头。

那样的跑车出现在这个路段着实引人注目,而且车上的人正东张西望,显然在等人,再结合路南瑶的反应,樊知英即使不认识路秋韵,也可猜想那个女孩子和她有些关系。

“我不想见她。”路南瑶握紧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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