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众人齐齐看向门口，除了云书月他们几个外地人，其他本地人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华似雪却与他们都不同，讥笑道：“白芨老头，这二十年不见，怎么你看着更老了！”

白芨冷哼一声，嘲讽道：“你这妖女都成老妖婆了，还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云书月看着场面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二人一直像个小学生一样在互喷，就是不动手？

她悄悄靠近言散耳边，问道：“那老头是谁，很牛吗？你们江湖人这么文明，光打口水战不动手的？”

言散抿嘴，回答道：“他是药灵谷谷主白芨。江湖规矩，动手切磋不祸及普通人。你，普通人。”

只是言散回答的时候并没有压低音量，被在一楼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原本安坐着的人丢下银子，立马起身离开，就是出门的脚步，一个个的，都有些虚浮无力。

本地人为何跑得如此之快，除了害怕殃及池鱼以外，更重要的是，白芨本人脾气古怪，虽然是药灵谷谷主，却不是个医者仁心的人。

他救人只看两点，病症是否能引起他的兴趣，给的银子是否到位。

所以世间对他的评价好坏参半，他却充耳不闻。

就在一楼的看客已经全都走干净，二人之间剑拔弩张之时，二人做出了一个云书月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们就近坐在了一张八仙桌旁，面对着面，神情严肃，仿佛跨国公司并购谈判现场。

柳艺鼓起勇气，带着夏知意偷偷溜到了云书月身旁，求救似的看向她。

云书月这才从柳艺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

二人原本逛街逛得好好的，夏知意突然被一个老头拦住去路，就是药灵谷谷主白芨。

白芨抓着夏知意一直问花似雪和华川柏的下落，见夏知意不开口，直直夺下她带在脖子上的长命锁。

白芨也不知是从哪里知道的云来汤品馆，就气冲冲地往这儿跑。

她们担心白芨砸店，这才放弃逛街，跟了回来。

云书月望了望那桌二人一眼，安慰道：“没事的，看着应该打不起来，要实在打起来了，我就让言散将他们都丢出去。”

随后，打发了二人到楼上躲着。

夏知意还一步三回头的看向白芨，直到云书月朝她点头，她才乖乖上楼。

——

二人冷场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直到云书月支着头快睡着时，终于有第一个人忍不住开口。

白芨捏了捏拳头，沉声问道：“妖女，我川柏徒儿何在？”

华似雪的脸上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首先，请唤我华夫人，至于川柏……”

她低头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才勉强抬头，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被你们药灵谷害死了，二十年前就被你们药灵谷害死了！”

白芨不可置信地重锤桌子，直直否认：“怎么可能！川柏他已经通过守山大阵‘千蛊万毒阵’顺利下山了！”

华似雪癫狂大笑：“好一个‘千蛊万毒阵’！你是不晓得阵中奇毒甚多，中毒之后需一味‘琼华草’才能解毒吗？”

琼华草长于北部积雪千年不化的万霜岭，只有极寒的气候才能让这种草生长。又因这种草能解百毒，生长环境极其苛刻，所以千金难求。

白芨一口咬定华川柏身上有“琼华草”，因为那是白芨送给他开门大弟子华川柏的拜师礼。

华似雪冷笑：“敢问您还记得，您那天赋异禀的小弟子刘川谷给您下毒的事吗？”

“你别扯到别处去，这毒川柏已经帮老夫解了。”白芨刚说完，却突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华似雪。

二人再次回到大眼瞪小眼的安静状态。

云书月听着二人的你来我往，总觉得有些剧情她错过了，不明所以地看向言散。

恰好中场休息，言散专心为云书月解答百花门与药灵谷的前尘恩怨。

传闻，药灵谷第一代谷主正是千年前写下《百草心得》的神医宫汉秋，从此开门立派，创立药灵谷。为了传承医术，他规定每代医术最优秀的弟子为下一任谷主。

第二十三代谷主意外之下，救了百年前被破国的前朝公主花君辛，并教授她医术，却没想到花君辛居然是医术上的旷世奇才。

可惜传承了二十三代的药灵谷，每代谷主都是男子，花君辛哪怕医术再高超，也不能成为下一代谷主。与此同时，谷主之位传给了一个医术不如花君辛的师兄。

花君辛一怒之下叛离师门，回到曾经的故乡滇州，创立了只收女弟子的百花门。还立下门规，绝不允许百花门弟子与药灵谷弟子通婚，违者除姓改名。

百花门虽然才成立不过百年，但不拘一格降人才，名声很快就超过了药灵谷。药灵谷谷主觉得颜面尽失，才学着百花门一样，定了一个不许通婚的门规。

云书月恍然大悟，突然转变神情，撇了言散一眼，质疑道：“前辈曾经说过你师从万剑门，你们也这样性别歧视？”

言散皱眉，出言询问：“何为‘性别歧视’？”

云书月耐心解答：“就是像花君辛那样，即便天纵奇才，却因女子身份无法继承谷主之位，这就叫性别歧视。”

言散赶忙摇头：“万剑门继承以血统和品行优先，即便是门主的亲儿子，如若品德有失，便让女儿承继；若是女儿难担大任，便由有能力品行佳的弟子继承。”

云书月支着脑袋吐槽：“早这样，这百花门和药灵谷也闹不出这么多狗血剧情。”

言散却说：“若无百花门，华前辈和花门主只怕活不到这么大。”

云书月这才忆起，百花门满门上下，皆是被弃女婴和无家可归的女子。虽然两派剧情狗血，但对后来的女子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芨松开手，望着掌心的长命锁眼眶都红了，半晌才将它还给了华似雪，“帮我还给那个小姑娘，是我今日吓着她了。”

华似雪一把夺过长命锁，冷言冷语道：“知意她才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白芨强扯起嘴角，喃喃道：“原来叫知意啊，也是，川柏的女儿应该像他一样内敛却勇敢，怎么会是胆小如鼠之辈。”

华似雪满头问号：“老头，你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知意是我的徒弟！”

“哈？”白芨突然从悲伤氛围切换到尴尬氛围，“真不是吗？”

华似雪翻了个白眼，解释道：“我那苦命孩儿早随他爹去了！况且，连岁数都对不上，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云书月见二人又开始打嘴仗，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言散，一同收起客人离开前扔在桌上的银子，再把脏碗收到厨房去。

——

直到日落西山，这场嘴炮才因为楼上客人的离开，老头坐镇没人敢进门光顾，整家店空空如也而提早休店，二人没地方吵架了才不得不结束。

须发皆白的白芨，离开时有些落寞，完全没有了吵架时的中气十足。

云书月将伙计们都打发走了，将夏知意和柳艺送到了集市，三人才打道回府。

三人行至小巷，言散和华似雪在云书月不解的眼神下，对视了几秒，随后她就收到了正太音的危险预警。

【宿主请注意，一百米左右，五个杀手，请注意防范！】

云书月叹气：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才安生没多久，又来了。

她收起轻松的神情，沉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周围都是住户，在这儿动手只怕狗急跳墙。”

言散斩钉截铁道：“将他们引回小院。”

三人加快步伐往小院走去，只闻杀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言散一把推开门，云书月就被华似雪推了进去。

云书月被二人夹在中间，刚将门闩插上转身，就看见五个黑衣杀手齐刷刷地从屋顶跳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其中一个杀手上前一步，提剑指着他们，语气不祥问道：“就是你们将我等往北方引的？”

云书月虽然不善手上功夫，但是嘴上功夫可相当到家，张嘴就开始发动“阴阳怪气”技能。

“才区区四个月就让你们找到了呢，你们可真厉害！”

带头的那个杀手哪怕蒙面，也能看出被云书月气得不轻。

一声口哨声在带头的杀手唇边响起，五人齐齐提剑冲向他们，一报被云书月言语羞辱之仇。

华似雪先是一手“天女散花”，打得杀手猝不及防，连连后退。

言散趁机空手套白刃，夺过其中一人的剑，一个暴力横扫，宛如雷霆万钧，又将五人逼至墙角。反手一式九天揽月，直刺杀手手腕。

可是言散的剑招霸道，他手上的剑才使了不到五招，便已经折成两段。他随手扔下，又抄起了另一个杀手的剑。

云书月看着言散的古代版“零元购”，一个没忍住，顶着生命危险开始鼓掌叫好。

“长剑舞兮扫他娘，我此刻欢笑满腔！”

言散即便作为全场唯一一个输出最多、抗伤害最多的人，还不忘分心点评云书月的诗：“不雅不雅。”

云书月叫嚣道：“哼！你管我！我乐意！”

眼看着杀手就要败阵，云书月想起初来时在废庙的惨烈，高声提醒：“堵住他们的嘴！”

万万没想到，此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言散一个分心，让原本已经瘫倒在地的杀手跃上房梁，寻路逃脱。

幸好有华似雪在，她一针扎中了其中一个杀手的麻穴，杀手左腿一软，又掉回了院子里。

虽然还是让其他四个杀手逃离，但他们也不算毫无收获。

言散示意站在门边的云书月先不要开门，径直用抹布堵住了杀手的口腔，再将他拖进自己的卧房。

云书月见言散已经关门，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了小院的大门。

原来是杨逸之差婢女来金，送杨素琳八岁生日宴的请柬给云书月。

云书月接下请柬，直说会准时出席，不等来金反应，立马将门关上，与华似雪一同进了言散的卧房。

华似雪一针将人扎晕，隔着手帕从杀手口中取出毒囊碾碎，放在鼻下轻嗅，瞬间皱起了眉头。

“云小鬼，告诉你一个不知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毒囊的成分里，也有甘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