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黄杉工作结束,李凯旋把两人送回家,顺便加入了两人的晚餐。李凯旋看秦令川进厨房做饭没有多少意外,毕竟让黄杉做饭不太可能,黄杉在客厅陪李凯旋聊天,他们两个工作没什么交集,工作上的事情除了培训也什么都聊不了,所以索性就聊秦令川。
黄杉率先打破沉默,从唠家常开始:“李队,最近嫂子还闹离婚吗?”
“没有,”李凯旋说,“以前嫌我不着家,现在着家了,嫌我太烦。”他哈哈大笑,其实每天准时准点回家是件挺美好的事情,一打开门有妻子、有孩子,准时下班也说明没什么案子,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李凯旋看黄杉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挑起来话题:“秦令川第一个找的就是你,当时我也没多想,没想到你两个在一起了。”他说完才知道不应该提这段,毕竟秦令川当初是进医院了,黄杉心里肯定不好受。
黄杉更不知道说什么,他换了个话题:“他平时工作反差很大吧?”
李凯旋点点头:“是的,以前反差更大,那时候一说话就呛人。”
黄杉有幸领教过秦令川的嘴,他很难想象以前是什么样:“他当副所长那阵也挺呛人的。”
“那肯定不如以前,以前眼里没半点规矩,黄局跟他说一次话能跟我们叨叨半天。”李凯旋笑道,“但是他有资本,那时候我们都以为秦令川是什么系统外的专家,最后被招安了挂职副所长,没人想到他是特勤。”
黄杉道:“很难想象,在派出所那时候官话说的比谁都熟练。”黄杉顿了一下,“除了批评我就是明褒实贬。”
李凯旋说:“别怪他,他就这样,越喜欢越招谁,就跟中学时候的坏男孩似的。”
黄杉瞟了一眼厨房,然后轻声道:“我后来觉得他在怕,他蛮怕日子过得太顺。”
李凯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因为秦令川身上的事儿太多,想他死的人有的还在被通缉,秦令川怎么能不怕,那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但这些事儿没法让黄杉知道,一个是纪律,一个是以黄杉的性子非得给这些人抓住才善罢甘休,不然就是黄杉的心魔。
黄杉看李凯旋没说话,自己解释道:“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李队见谅。”
李凯旋安慰他道:“管他怕不怕的,以我媳妇儿的话说,人还在那就一天天过。”
黄杉笑道:“是,日子得一天天过。”他也怕,他怕失去秦令川。他这个人很贪心,有什么东西好,他不仅希望自己有,他还希望自己一直有,秦令川的过去他管不了,那至少将来他希望秦令川能好好的,不管退不退下来,都能有的选。
以前他依靠、甚至是依赖秦令川,但是经历了今天这件事,他看见了秦令川和李凯旋在车里抽烟,他并不意外秦令川会抽烟,他甚至隐隐感觉他们两个肯定说了什么关于王御的事儿,如果王御那个位置是他呢?如果他是他父亲那个位置呢?秦令川和李凯旋还会那么纠结吗?不会的。所以,现在他想做秦令川的靠山。
秦令川做的还蛮简单,临走的时候砂锅焖了酱骨头,他又炒了西红柿鸡蛋和醋溜土豆,饭是好吃,但这顿饭三个人各怀心思,竟也吃得沉默。黄杉想说什么,看了看秦令川有点疲惫,而李凯旋干饭比谁都香,也没说什么。饭后,黄杉去洗的碗,秦令川来看了看,发现黄杉竟刷的还挺干净,也就没说什么,跟李凯旋在客厅说了会儿话,两个人声音很低,黄杉支起耳朵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
李凯旋吃完饭下意识掏烟,秦令川看他一眼:“别在我家抽,黄杉不碰的。”
李凯旋讪讪地收回手,说道:“能让黄小公子去洗碗,你也算是头一个。”
秦令川靠在沙发上,有点放松:“别老黄小公子的,高低也是个副队了。”
“行,黄副队,刚黄副队说他感觉你在怕什么。”李凯旋道,“我差点以为他开了天眼了。”
秦令川笑道:“他就这样——心软、善良,共情能力太强。”秦令川并不意外,他道,“而且他聪明,感觉出来也是难免的。”
李凯旋心想,我不是想来听你夸他的,黄杉年轻有为现在系统里哪个人不知道,他问:“那你怎么办?这些都不跟他说?”
“没准备说,”秦令川笑道,“干嘛呢,现在过得好好的,非得让他跟我一样难受?”
“万一,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秦令川道,“现在都是针对我的,他爸和他自己在那里摆着,谁敢动他?”
“哎,我有件事很好奇,你说黄小公子都把李烁弄了,怎么王御那个人还在跳啊?”
“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李凯旋道,“我发现你小子天天这不知道、那不知道,心里门清。你要是不知道他背后是谁,我名字倒着写。”
秦令川懒得说:“反正又不是工作,我有权不说吧?”
“你是有。”李凯旋看了他一眼,人都是好奇的,他也不例外,他现在特别想知道是谁,他道,“快快快,告诉我,我现在特好奇。”
秦令川问道:“领导,你要是想知道,能不能多批几天假。”
“那我还是不知道了。”给不给秦令川放假又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秦令川凑到他耳朵边说道:“江裕。”不能多放几天假就让李凯旋愁几天,反正李凯旋知道不知道都不影响,而且李凯旋心里有数对现在的局势还蛮有利的。
李凯旋知道江裕,之前是黄劲松领导,然后调到省里了,要是江裕……秦令川的遭遇都能解释通,能解释通谁能越过黄劲松直接下令提前行动,能解释当初秦令川下放基层在躲谁,甚至能解释……为什么当年秦令川的同学怎么牺牲的。李凯旋一下子就懵了,他很怕,他怕他的兄弟们,怕他自己,秦令川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把李凯旋心里的恐惧看得一清二楚:“逗你的,你还真信了?”
李凯旋没说话,他知道秦令川不会说这种玩笑。秦令川道:“让我告诉你的是你,现在是不是不想知道了?”
李凯旋一瞬间想了太多了,想秦令川、想自己过往的案子、想他和江裕的交际,他慢吞吞道:“我真后悔了,这怎么办,他……”
“哎,李队,你信不信邪不压正?”
“我信,不信干什么警察。”
秦令川声音冷道:“就算我死,我也拖他下地狱。”李凯旋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秦令川,秦令川平日里跟不熟的人不怎么说话,但是跟他熟了之后还有说有笑的,他是第一次见到秦令川这么冷漠的样子,好像说的不是人命,就好像在菜市场杀只鸡回家那么简单。秦令川平日的样子太具有迷惑性了,以至于李凯旋忘了这是个见过鲜血、背叛、痛苦、绝望的人。
“他……你别说你,你让黄局现在……”李凯旋问道,“黄杉、黄局知道吗?毕竟和黄杉他母亲有关。”
“只有我知道。”秦令川道,听到黄杉的名字语气稍微缓和了点。
“只有?”李凯旋不明白秦令川怎么确定的。
“我听见过他的声音。”秦令川如今还能清楚记得当时江裕的语调,就那么冰冷无情地念出了自己同学的名字,当初的任务明线是他同学,他是藏在下面的暗线,他被黄劲松藏得很好,某种程度上……他同学是为他而死、黄劲松的夫人也是。
李凯旋知道这种事儿很难作为呈堂证供,而当初的老大已经被抓进去了,江裕还在外面驰骋官场,很难说是因为江裕太狡猾没有直接证据,还是有更深层次的事情。两个人各有各的思绪,就那么听厨房里的水流声和偶尔盘子、碗筷碰撞的声音。
李凯旋回过神,看黄杉从厨房出来:“我走了,再不回家我媳妇儿又得生气了。”
秦令川站起身,给李凯旋开了门:“路上注意安全。”
“好,”李凯旋摆摆手,“别送了。”他一回头看秦令川也没换鞋什么的,心想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秦令川这小子送他?他可真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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