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抓着人问路,他们顺着指路,穿过了一条种着两排老榕树的林荫道,在外面热火朝天的气氛下熏烤久了,一下子走到阴凉处,瞬间给人快意的清爽感。这里的老榕树树冠繁茂,看得出有些年头了,阳光透过树梢,撒下一片斑驳,他们踩着斑驳,感受被绿色包裹的舒畅,像是穿梭在一条古意盎然的树洞之中。
树洞的尽头是一潭十米见方的喷泉,喷泉中央是孟德尔戴着眼睛捧着书,一身传教士服装的帅气铜像。水潭的后面就是魏巍他们的目的地,一座宏伟的带着**十年代复古气息的建筑物。建筑物两侧依旧是绿叶环合的林荫道,尽头处空旷许多,应该是实验楼改建的痕迹。眼前的实验楼墙下也围满了植物,有修剪得整齐的灌木也有高大的常绿乔木,最惹人怜爱的还是墙角那一片顺着铝合窗爬到三楼高了的爬山虎。
总之,整个建筑就给人幽深之余还有一种不可言喻的神秘触感。
魏巍他们朝着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的大标牌看了眼,确定是他们要找的地方就直接进去了。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
“我去,这味道绝了,什么味儿啊!”
“泥巴味儿?”
“这肯定不止泥巴味,这是馊了几千年新起开的泥巴吧。”
“确实好刺鼻。有种油漆的感觉。”魏巍忍不住要屏住呼吸,他从小对气味就特别敏感,坐大巴的时候最闻不得汽车尾气,而且大巴封闭的环境里二氧化碳浓度高又混着各种说不出来的异味,他不晕车,但是会晕那个味,一般待两个小时就能吐出来。现在这个味道也一样。
“你说他们学医的天天待在实验室研究这研究那,天天闻这味,不会把自己恶心死吗?”郇航一脸嫌弃加惊异。
“反正要是我肯定死几回了。”
“只是隔壁的实验室在上解剖课而已,研究环节动物的解刨课,也就是蚯蚓,这个主要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是防腐剂,上完课就没事了,平时实验大楼很少有这个味道的。”
魏巍和郇航听到声音俱是一惊,两人同时掉头,才发现身后不知不觉站了一个光头男人,他的眼睛很小,上眼皮和下眼皮眯起来全是褶皱,光秃秃的脑袋下面顶着一架啤酒瓶底厚的金边近视眼镜,而且除了脑袋,脖子底下全是白的,他穿的白外褂袖子上的松紧带已经失去弹性,松松垮垮地将手都缩进去挡住了了,主要是他还有点驼背,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又是这样的环境,真的能够把你吓死。
要不是眼前的人一眼看过去还有很强的学究味,按郇航平时的性格,早就一句“你TMD想吓死老子吗!跟鬼一样想干嘛!,”
那“老学究”将他俩的神情看在眼里,不以为意,又看见他俩手上的设备,“你们是焦教授派来的学生?”
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还没去找就在门口遇到关教授了,真是省事。不过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刚才自己有多失礼,顿感尴尬,一时禁了声。还是魏巍先反应过来,“关……教授好。”
“嗯……”
“我们是上戏的学生,想……我叫魏巍,这个是郇航。”
“嗯,我知道了,跟我走吧。”
魏巍和郇航规规矩矩地跟在那位教授的身后,才发现他有只手是背在后面的,手里拿着两个文件夹。
这个医学大楼里面的环境是远比外面还幽深的感觉,他们循着楼梯往上走,光线明显越来越暗,有的地方他们发出动静来,竟然能亮起声控灯!一路上到四楼,楼梯转角的一间就是关教授的办公室。
教授从实验服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腰驼得更低了,钥匙搜索了一下才插进钥匙孔,在里面转了好几圈才打开门。
里面肯定藏了很多好东西,保险上这么多,郇航想。
他俩蹑手蹑脚地跟着教授走了进去,才发现办公室并不大,二十几平的样子。办公桌正对着门口摆放,上面有看起来还算老旧的台式电脑和摞得很厚的书,后面有皮质的沙发,沙发前还有茶几,会客的条件看起来还可以。
教授让他们先进去坐着,然后自己又出去打电话了。
郇航坐不住,开始小范围地在房间里晃悠,魏巍也对医学院的陈设很好奇,眼睛不住地瞄来瞄去。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两个很大的储物柜,柜子里摆了各种纸盒子和不知名的仪器,另一侧则是几个玻璃大罐子,是那种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浸泡标本的玻璃瓶。里面的东西魏巍认得三四个,其中有大脑,心脏和人子宫,还有一个圆的吸盘状的东西,他感觉在猪肉市场见过,但是想不起来叫什么了。郇航晃的那一边主要是书架,里面的书大多都是大部头的那种硬壳书,什么神经类,解剖类的占了大部分。而且书架的一侧竟然还有一个门。
拧开扶手就能打开的那种保险门。郇航只是象征性地想试试那门能不能开,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咔嚓一声,这门竟然真的就这样滑开了……魏巍看着眼前站着呆住的郇航,好奇地跟过去,才看到那扇侧门里的情况。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空间,少说也有五百平,相对于教授这一览无余的小办公室来说,简直大得夸张。重点是,里面的东西让他们俩都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这个办公室一看就是很先进很现代化的一个地方,塑胶地板和略微发暗的吊顶,两侧是除了冰箱他们都看不出来的大型仪器,最前面的两排实验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玻璃制品。再之后是一张一头安有水槽的铁质床台,魏巍猜那就是经常出现在悬疑小说里的解剖台。解剖台后面就是让魏巍和郇航惊讶到不敢动的东西。
一排排橙红色的透明大罐,上下连着各种各样的管道,管道里流着咕噜噜冒着小泡泡的液体。而液体流向的地方,悬浮着各种动物的浸泡标本,有单独的大型器官,还有完整的个体。这些标本没有毛皮覆盖的裸露表皮都成米白色,很多都是哺乳动物,肯定不是常见的猪啊狗啊,因为这里面一眼望过去魏巍大都不认识。
正当他们准备走前去仔细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老教授的咳嗽声,他俩顿时反应过来,乖乖的缩了脚,只不过这道实验室的门还来不及关上,教授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怎么,看着好玩吗?”语气里带了一丝不容置喙的责备。
“看起来……挺……挺有意思的。”郇航捏了一把汗说道。“教授,您是研究什么的啊,感觉你的实验室好高大上,在这破楼里简直别有洞天。”
魏巍扯了扯他的衣角,他这没有眼力色的损友咋啥话都能说出来。
教授挤出一丝尬笑,“我啊,主要做的是人体运动解剖学方面的研究。”
“哦……”像这种问了又听不懂还没法接的问题是最尴尬地,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估计就是形容此情此景的。
“我刚才已经通知我的学生赶快过来……”教授话说一半,门口就传来敲门的声音,循声而去,是一个修长的穿着白衬衫的身影,他的手上挽着实验服,眼神透着一丝不苟的英气。“说曹操曹操到。”
不就是那个刚才在操场上跳健美操的领舞的那个吗?两人俱是一惊,真是好巧。
“孝瓘,这两个就是我跟你说的上戏的学生,叫……”
“魏巍,这个是郇航。”
“你们好,我是高孝瓘。叫我小高就行。”
“你好。”
“这个是显微室的钥匙,你带他们随便逛逛,他们要是其他什么实验室想要参观的,没有限制的就联系相应的管理教授也可以带他们看看。”
“好的。”
“去吧。”
魏巍临走拉着郇航硬生生鞠了个躬,随后逃也似的跑出了那个办公室。
“小高?你大一的吧?怎么看起来还像高中生。”郇航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大一。”
“哦,小学弟,我们大二。诶,你多大年纪。”
“十七。”
“真年轻,你一定是关教授的得意弟子吧。”
“弟子?我是关教授的学生,现在暂时在关教授的实验室帮着做一些实验,应该也算弟子……吧。”
“做实验什么样的实验那关教授实验室里的东西都是些什么,瓶瓶罐罐的,好厉害的样子。”郇航边说边手上挥动划出罐子的大小。
“你说403?他主要是一个哺乳类动物浸泡标本的小型博览馆,然后是我们学校一个哺乳动物生理及遗传的主要研究基地。关教授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这方面,那个实验室普通人都不让进的,东西都贵得很,关教授看得很严,你们进去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看了一眼。”郇航立即做贼心虚起来。“医学院的学生是不是经常和尸体打交道,我高中有个同学也是学医的,他说他们学校的停尸间直接建在他们宿舍楼负一层,每天吓得他们不敢晚归,晚上也不敢出门,据说楼道里半夜还经常闹鬼!”
“哪有这么咋呼的事,你瞎说的吧!”魏巍知道郇航嘴炮的德行。
“凭啥说我瞎说,你是我妈妈,管得这么宽。晚上就让他们去找你。”
魏巍表示不想和他说话,丢人,“你妈才你妈!”魏巍心里骂道。高孝瓘倒感觉他俩的互动挺有意思的,应该是很铁的那种关系。
他们一行人下至三楼,这栋实验室是凹型构建,横向回廊两边都是紧闭着门的实验室,实验室的窗口离地两米多高,直径小且都安上了防盗窗,很明显是为了防止别人随意进入。而在三楼这个位置,竖向回廊的的大窗户又被爬山虎覆盖,所以整个回廊光线都尤为昏暗。
他们刚好走到303,正对关教授那间实验室的底下,此时声控灯间歇性的关闭,周围又暗了许多,魏巍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转身去看时只瞥到一席白袍。医学实验楼有个穿白袍实验服的人出没完全正常。只是再往后看,楼梯的口的另一边转角竟然出现一排趴在地上的人形,他们的上半身立起,两肩的手臂紧贴着腹侧,姿势诡异地像蛇爬一般,他们正定定地看着魏巍,魏巍一时吓得额头起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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