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课后,原本按时回府的谢瑶影却留在了原地。
一同跟着留下来的,还有千金四人组。
她们叫住了传棋。
李雪曼使了个眼色,唐燕嘉不情不愿地走向传棋。
“传棋,之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闹了一些不愉快。你可别往心里去。那都是因为,我们觉得你是通过关系进来的,毕竟我们都是在家中苦读了许多年,才考进女学馆的。请你理解一下。”
传棋道:“所以呢?”
魏锦丽也走上前,轻轻拉着传棋的手,笑道:“这次的论辩,我们是事先同其他同学说了许多好话,让她们将票都投给你的。”
传棋道:“你们的目的是?”
李雪曼道:“我们哪有什么目的,只不过就是想跟你道个歉,以往的事就都过去了,都是误会一场。今晚,我们在琇悦轩定了一桌,传妹妹,请你赏个面,可以吗?”
说罢,她也不等传棋答应,就上前挽住了传棋的胳膊,一副架着她往前走的架势。
传棋觉得这几个人的转变太大了,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论力气,她不会输给这几个瘦胳膊瘦腿的贵女。
她大力一甩,就将李雪曼甩到了地上。
李雪曼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愣愣地指着传棋:“你…你…你敢……”
钱利儿第一次见李雪曼这样狼狈,忍不住捂嘴偷笑。
李雪曼怒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谢瑶影眼神阴冷地瞪一眼传棋,随后立即换上了温柔的表情,一步一遥地走到传棋身边。
“传妹妹,你能进入女学馆,自然有你的本事,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那么,我就同你实话实说吧。”
传棋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说。”
谢瑶影道:“我们都是家中送进来读书的,不想惹出事端。如今,你手上大抵是有我们的把柄……”
她顿了顿,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轻声道:“希望你能放过我们。”
传棋轻轻蹙起了眉。原来京城这样文明公道?即使是权贵,也会害怕平民?
只是一些下药的传言,就能让这几个人来道歉?
传棋看向钱利儿:“所以,当时你给我喝的茶,究竟放了什么?”
钱利儿一脸懵懵地说:“没…没有啊。”
李雪曼有些紧张地说:“就…就是没有放什么,你别胡说!”
谢瑶影轻咬了一口下唇,道:“传妹妹,你又何必逼问。如今你说下药,我说没下药,你也没证据,我也没凭证,都是一场说不清的糊涂官司。只是,我们来到女学馆,女儿家的名声是最要紧的,我不希望此时再发酵下去。你懂吗?”
原来如此。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传棋突然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转变那么大了。
不是真心道歉。只是担心自己的名声受损。
传棋摆摆手:“我明白了。往后请你们不要再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你们。此事就这样过去了。你说的琇悦轩,我就不去了。”
听了这话,魏锦丽拖着哭腔道:“不行啊!琇悦轩太难定了,我好不容易求我二哥帮忙托人定的,你一定得去。”
她可是跟二哥说了,传棋会去,所以二哥才帮忙的。
谢瑶影脸上也有些不高兴,道:“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你不必如此与我们划清界限吧。”
传棋犹豫了一下,似乎强硬拒绝的话,确实有些闹僵。
她说得也对,一顿饭而已,往后的两年,或许还得与这些人继续同窗——如果传棋不退学的话。
于是,传棋跟着几人,上了门口停着的马车。
约摸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琇悦轩。
这座酒楼并不在闹市大街上,而是在闹中取静的巷子中。
酒楼装潢雅致不俗,而且只接受熟客预订,一般的客人是进不来的。开业十余年,一直受到京城贵族雅客们的热捧。
门口接待的老板娘风韵优雅,她笑道:“几位姑娘是魏二少爷订的雅间吧!来这边请。”
传棋等人被引着行至层梯二楼,雅间前挂着一个木质仿古牌子,上面写着:“怀璧室。”
传棋心中暗自赞叹,这京城酒楼的雅间名字也这样讲究!
那雅间很大,中间被屏风隔开了,一分为二。
魏锦丽去另外一边打了声招呼,一个男子就跟在她身后走了过来。
传棋一眼就看到,那是魏锦丽的二哥魏宏林,他正毫不避讳地看向自己。
传棋忙低下了头。
魏宏林道:“诸位妹妹们好,实在不好意思,这里并不接待外客,也不允许代人预订。因此实在无法单独给你们安排一个雅间,只能委屈你们,同我们一起在这儿了。”
魏锦丽道:“已经很好了。多谢二哥。”
魏宏林又狠狠地看了几眼传棋,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屏风的另一边。
传棋坐到了最下首的圆凳上,默默无言。
她想,赶紧捱过这一顿。
菜肴很快就上来了。
传棋吃了几口,便感觉到了惊艳!
她从没吃过这样鲜美可口的菜,她想到了家中的爹娘,若有朝一日,有机会带他们来吃一次就好了。
老板娘亲自端来了琇悦轩自家酿的甜酒,笑道:“女孩儿喝点甜酒,无碍的。”
传棋本还犹豫,可看到其他人都喝了,也不便拒绝,便也喝了几杯,着实是醇香清甜。
她自小嘴馋,幼时一个给她算八字的先生说,她命带食神,命中就是爱吃。
也没什么不好,一辈子都有口福,是件幸福的事。
所以啊,本来还以为会度秒如年地捱过这一顿饭,却因这可口的佳肴与美酒,让她也并不觉得难捱了。
况且,她发现谢瑶影等人也并不与她说话,左不过就说几句,多吃点这个菜,多喝点这个酒。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堪。
随着菜肴逐渐见底,一顿饭也差不多了。
谢瑶影等人站起身要回去了,传棋也跟着站了起来。
然后她发觉,汤水酒水灌得多了些,她有些内急。
她悄悄对旁边的钱利儿说:“我去方便一下。”
钱利儿大大咧咧地:“去吧去吧,我也要去。”
等传棋出来,走到门口,却不见了那几人。
旁边的侍从说:“姑娘,你的朋友说,她们与你不顺路,就不等你了。”
传棋道:“哦。”
她想了想:也是,她们都不住在女学馆,也没有一定要送我回去的道理。
她决定走几步路,走出这个小巷子,到大街上去叫个马车回去。
秋季的晚风有些凉意了,她独自走在巷子里,不由地抱了抱胳膊。
是走错方向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走出巷子?
正这样想着,突然从旁边的黑影里,闪出来三五个醉酒的汉子,拦住了传棋。
“妹妹好漂亮啊!去哪儿啊?要不要陪哥哥们耍耍?”
传棋往后退了几步,立即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
喝醉的人,应该跑不动吧?传棋这样想着,以为自己跑起来,就能躲开那几个醉汉。
却没想到,她突然被套了一个麻布袋在脑袋上!
完了。
传棋眼前一黑,心里也一黑。
“妹妹跑得好快呀,哥哥们都快追不上了!”
“妹妹如果是害羞,那给你把眼睛蒙住就是了,跑什么跑?”
传棋拼命挣脱那个麻布袋,胳膊却被人拧住了,她感觉到那人的方向,一脚踢过去,却被人握住了绣鞋,差点就要跌倒在地。
她心中出现了“绝望”二字。
“什么大胆狂徒?敢在京城闹事?”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遥遥地响起,点亮了传棋已经黑暗的心。
传棋听到身边一人喷着酒气说:“哥,有人来了,走不走?”
“走!”
传棋被松开,她忙要除下麻布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手。
“姑娘,你还好吗?”是一个与刚才喝退狂徒所不同的声音。
“别怕,他们走了。”这声音不知为何,让传棋觉得心里很踏实。
“谢谢。”传棋强忍着哭腔,哑着声音道谢。
“不取下这麻布袋?”
传棋不想取下来,她不想被人看到她的样子,这难堪狼狈的样子。
面前这男子似乎理解到她的想法,轻声道。
“我的马车就在前面,我送你回去。你不必取下这麻布袋,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今日之后,再无人知道此事。”
“可好?”
传棋沉默了一会,她想好好感谢这个恩人。
可是,最后她只简单说了一声“谢谢。”
“公子,老爷夫人还在等着……”这声音与刚才喝退狂徒的是同一个人。
原来是这位公子的小厮啊。
“不差这一会儿。”
传棋低头从麻布袋的下面,能看到公子的脚,于是她跟着公子的步伐,往前走去。
她注意到,这位公子穿着一双黑色长靴,那长靴的线缝得有些特别,像是个刻意歪歪扭扭的毛毛虫。
她随着这毛毛虫上了马车,那公子问:“到哪?”
她说:“宇通街口。”
那公子明显顿了一顿,才对小厮道:“去宇通街口。”
小厮语气为难:“有些远,老爷夫人那儿……”
那公子语气有些不耐烦:“你的话有点多。”
“驾。”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马车里沉默着,谁也没有言语。
喻言打量着眼前这个脑袋蒙着麻布袋的姑娘,他的手指不经意地轻轻敲击着小桌板。
不会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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