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明明都是人类，为什么要用“智人”和“愚人”将他们区分？

这是五岁的齐春秋产生的疑惑。

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他正在医院。

当医生宣布他是一名相当优秀的“智人”的时候，母亲喜极而泣。

成为一名智人，意味着很多——资源、金钱，或是他想要的一切，都会被满足。

回家的路上，齐春秋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母亲磕磕绊绊的：“妈、妈也不知道。妈是愚、愚人，笨的。”

母亲为齐春秋准备好了书包，准备好了午餐，第二天一早，一辆漂亮的轿车停在了齐春秋家门口，载着他去往智人专用的学校。

这次入学的孩子加起来不到一百人，他们都比齐春秋要大一点，但也都很稚嫩，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巧妙地将聪慧与稚嫩混合成了讨喜的模样。

他们的班主任是个壮硕的男人。

他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你们最亲近的两个愚人家长的名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可以……应该不会有人还不会写字吧？”

孩子们没说话——百分之八十智人的一大特征就是内敛安静。命令下达之后，宽阔的教室内响起了笔落在纸上的唰唰声。

等大部分孩子都写好以后，班主任说：“我看到你们有人带了饭来学校，谁带了饭来？举手。”

连同齐春秋在内，共有四五十名学生举起了手。

“现在我需要你们把饭扔到后面的垃圾桶里。”班主任说。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会下这样的指令。

但当一个孩子因惧怕老师执行了他的命令后，就有越来越多的孩子也选择把自己的饭丢到垃圾桶里。

“从众心理。”齐春秋想。

他原本并不打算执行这个奇怪的命令，但抬眼，却发现班主任正在盯着自己瞧。

“他似乎在不满。”五岁的齐春秋冷静地分析：“我要在这所学校生活十年。如果在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一天就得罪了老师，那么接下来的三千多天我会很难过。”

这么想着，齐春秋站起身，轻轻将自己的盒饭放到了垃圾桶里。

在孩子们扔午饭的时候，有五个愚人走进了教室。

——愚人和智人是很好分辨的。

不只是因为愚人表情、动作呆滞，还因为他们总是将腰佝偻起来，一幅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事的模样。

这五名愚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塑胶模特，他们将塑胶模摆在班主任旁边，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从你开始。”班主任指着坐在最左列第一排的学生说，“来五个人。拿着你们刚刚写好名字的纸。”

孩子们不明所以地上前。

班主任说：“把纸贴在模特身上。”

孩子们听话地照做。

班主任又说：“现在把模特当成你写在纸上的两个人，用力殴打模特。”

五位孩子都愣在原地。

三秒钟后，班主任抬起手狠狠扇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孩子的耳光。

他要我们殴打我们最亲近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齐春秋感到困惑的时候，第一组的五个孩子已经因为惧怕哭着用拳头捶打起了塑胶模特。

第一组，第二组，第三组。

很快轮到了齐春秋。

他同样照做了班主任的要求。

他感觉到班主任一直在盯着自己瞧。

等所有的学生都照做后，那几个愚人走进来，把所有的塑胶模特都搬出了教室。

这才开始正式上课。

从数学到化学，从生物到物理，孩子们学得并不费力。

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表上没写具体是什么课，只写了两个字：“讲座”。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俯视着因为早上的事情而对他感到惧怕的孩子们，说：“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你们是智人，和那些愚人是不一样的。”

“你们拥有比他们聪明好几倍，好几十倍，几百倍的大脑！”

“所以你们也可以享受到比他们好几倍，几十倍，几百倍的资源。”

“你们是世界的未来，是这个世界的支柱。”

孩子们的眼渐渐亮了起来。

放学后，孩子们纷纷走出教室。

“你，齐春秋是吧，等一下。”班主任叫住了他。

齐春秋停下脚步，看向班主任。

“你的智人等级是非常高的。”班主任说：“我甚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高的。”

“高智商，高能力，高反应速度，高语言能力，高身体机能，低情感感知力。最重要的是，你只有五岁。你很完美。”

“昨天收到了你的报告后，老师非常期待和你见面。”

“但今天，老师很失望。”

为什么失望？

因为他并没有与众不同？还是因为他没有对班主任的命令做出积极的反应？

他同样对这所学校很失望。

走出校门的路上，齐春秋看到了高年级的学生们。一个个小智人们挺胸抬头，趾高气昂地行走着。

回家后，母亲问他第一天在学校的生活。

他想到自己三岁的时候偷溜去看工作中的母亲，她被一名智人骂得狗血淋头。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期待齐春秋成为智人。

“还挺好的。”齐春秋这样回答母亲。

*

在学校的生活，齐春秋觉得可以用“千篇一律”这个词来形容。

除去必要的课程外，就是一场场或大或小的讲座。

齐春秋不喜欢听那些宣传鼓吹“智人有多么优秀”的讲座。但他的同学们很喜欢。

他注意到自己的同学们腰逐渐挺直了起来，眼神变得自信，讲话变得大声。

就像一个智人那样。

入学的第五年，学生们到了需要选择深耕方向的阶段。

可能是因为“低感知力”，他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但他认为一切都很无趣的同时，同时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会做得很好。

他选择了对自己来说相对简单，但足够让父母感到骄傲，同学感到敬佩的数学学科。

他的导师总说的一句话是：世界的进化是建立在智人的努力之上的。

这话倒不假。但也不对。

齐春秋客观地想，如果没有愚人为智人提供服务，那么智人会不会早已经把自己饿死？

齐春秋17岁的时候，开始对一切感到厌烦。

让他焦躁的心情得到缓解的是这样一则新闻——

“智人可能不再稀缺？！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新闻表明，全世界各地突然开始大量出现智人新生儿。

生物学家认为，这是经过进化后，智人的基因终于趋于稳定。这可能是一场事关全人类的进化。

吸引了齐春秋的目光的，反而是人们对这件事的反应。

对孩子满怀期待的愚人父母。

抢夺功劳的生物学家们。

妒火中烧，聚集在一起宣扬毁灭新智人的智人们。

抓住热点大肆报道，渲染矛盾的媒体。

以及把智人们当做国力，当做资产来炫耀的各国领导人。

让齐春秋倍感兴趣。

他递交了转研究申请，在十八岁的时候成为了一名人类学家。

研究智人的人类学家。

齐春秋逐渐意识到，如果没有人来后天培养智人们的复杂与邪恶，那么其实智人与愚人没有什么不同。

清楚这一点后，齐春秋爱上了人类。

不只是智人与愚人。

他爱上了所有人类。

天真的，渺小的，宛若动物一样的，被本能支配的人类。

在一次外出调查中，齐春秋认识了一名女子，这名愚人女子最终成为了他的妻子，并为他生下了一名愚人女儿。

齐春秋逐渐成为了智人眼中离经叛道的存在。

他搬离了政府为他安排的好房子，住进了被愚人包围的地方。

他坚持用“人类”而不是“愚人”来称呼妻女。

他甚至开始主张：智人与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愚人看不懂他的行为，智人都以为他疯了。

只有齐春秋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乐在其中。

随着智人的出生率越增越多，在短短十年间，各国的实力——不论是人才储备，还是军事储备，或是其他的什么，都急剧增多。

齐春秋预测到了核战争发生的可能性，他主张修建避难所，很快，政府回应了他递交的申请：批准。

在无数愚人的努力下，一座蘑菇型的建筑拔地而起。那建筑宏伟又漂亮，采用最先进的防辐射材料制成，植物学家与药物学家们还培养出了抗辐射的食物与药品。

这座建筑是那么完美。唯一的缺点是不够大，它只能容纳所有智人，没有多余的空间让愚人居住。

齐春秋对此早有预料。好在他同时在筹备建立另一所避难所。

这所避难所将建在蘑菇的附近，在地下。近距离又安全地和智人们生活在一起。

但避难所刚建了个雏形，TOWER降临了。

核战争和核泄漏都没有发生。

反而是TOWER让那些储藏着的核废料充满了这个世界。

*

“我愿以我的骨骼作为墙壁，我的血肉供给解药。”

欧阳游抖了抖最后一页本子，念出了经过翻译后的，齐春秋的笔记。

“我会用血肉之躯为所有人提供庇护，这是我对人类的爱。”

“找到这本日记，并阅读到这里的幸存者。”

“我欣赏你的多疑，也认可你的聪颖。”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我的心愿——毁掉蘑菇型避难所，以及里面居住的所有智人。”

“这是我对智人的爱。”

欧阳游笑了下，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病人、医生和圣子，刚想说话，眼前却突然弹出了系统的提示。

【已接取npc任务：伟大的爱】

【任务：摧毁智人居住的蘑菇型建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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