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会调皮，更会戏谑。

——

据女人所说，每过一年半，矮精灵就会清理机械章鱼内部的积土。

而欧阳游和黎浮算是幸运的——现在距离矮精灵们下一次打开机械章鱼内部，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前期的探查和准备等工作已经由其他幸存者做完，而欧阳游和黎浮要做的，就是在每天中午蠕虫们攻击过来的时候，杀死蠕虫，收集更多的“蠕虫心脏”。

谈话到这里便已经接近尾声，女人用手掩着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了，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和接下来的计划都告诉你们了，现在也该休息了。”

女人说着，躺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眼看周围的幸存者们全都睡下，黎浮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了【家庭必备万能小药膏（升级版）】，把身上几处今天被蠕虫咬到的地方浅浅涂抹了一层。

涂抹完后，黎浮看着就在前天还满满的，今天却已经只剩下了三分之二的膏体，心疼地吸了一口气。

……这药膏也太不耐用了一点，看来以后，他要争取少受点伤。

矮精灵们留给幸存者们的睡觉时间只有五个小时，这会儿，光是谈话就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一想到自己只能再睡四个小时，黎浮就一阵肝痛。

黎浮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紧入睡，可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女人刚刚提到的计划。

炸开副本！逃出生天！

真是何其大胆！何其冒险！

黎浮在脑内幻想了一下开启机械章鱼的那天，他一定要趁乱把扇1089号方井内的那个矮精灵监工几巴掌，谁让它那么颐指气使的？

越想，黎浮就越是兴奋。

“四号，睡不着？”

有人突然出声，把黎浮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看到是编号三号的赤膊男人，正躺在他不远处的地上，微微支起头看着他。

黎浮抓了抓头发：“我有一点太兴奋了，把你吵醒了？”

男人应了一声：“对。”

黎浮：……

这人怎么就这么承认了？！

黎浮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就睡。”

男人没说话。

黎浮松了口气，闭上眼，打算强行入睡，却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他说：“不用那么紧张，轰开副本，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黎浮一愣，心里冒出了一个问句——三号这是在宽慰他吗？

听欧阳游说，自己第一天被电击到昏迷的时候，还是男人把他扛在肩膀上，带他去取了饭菜。

没想到，这个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莫非他是个好人？

黎浮应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表示感谢，却听见自己身侧传出来一道声音：“三号，你来这里多久了？”

黎浮又被吓了一跳，扭过头，看到刚刚还把脸埋在小橘猫肚子上的绒毛里熟睡的欧阳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用双手撑起上半身，歪着头问男人。

在他旁边窝成一个球的小橘猫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都被自己吵醒了吗？

黎浮心中的愧疚愈来愈浓烈。

正当黎浮在心里不住骂着自己该死真该死的时候，男人回答说：“三个月。”

“那他呢？”欧阳游指指角落里正在睡觉的男孩。

男孩睡觉的姿势很奇怪——他用一条长绒的毯子把自己裹得像一个蛹，坐在里面，把头低低地垂下来。

“他在我之前一个月进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单纯的好奇。”欧阳游又问：“听你刚刚的意思，你似乎认为轰开副本的方法是可行的？”

男人应了一声：“在《TOWER》里待久了，你们就会知道，暴力通关并不是什么新奇的解决方案。《TOWER》的副本很多难度都很大，在找不到通关方法的前提下，找出副本的弱点，另寻他路其实很常见。”

他说：“玩家中心的论坛里，还有不少帖子是幸存者分享怎么从副本里逃出来，或是如何找到副本弱点，暴力通关的方法。”

欧阳游恍然：“原来是这样吗？所以你之前才会对黎浮哥说‘轰开副本不是一件难事’。”

“这个副本里，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男人平静地陈述：“除非亲身经历过、亲眼见过、听其他人说过，不然，只凭一号的口述，不会将副本里所有的幸存者都发动起来。”

欧阳游点了点头：“我本来也在想，为什么所有的幸存者都会同意这个计划，听到你这么解释，我也能放心加入了。原来是这样啊……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男人看向欧阳游，示意他问。

欧阳游：“暴力通关的话，我们还能得到通关奖励吗？”

男人想都没想：“不能。”

欧阳游和黎浮同时失落地拖长了声音“啊”了一声。

男人平静地说：“比起困在一个副本里五年、十年，性命随时可能丢失，比起能从副本中逃出来，也许通关奖励并不那么重要。”

男人的话，让黎浮深以为然。

有句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命都没了，拿通关奖励有什么用？就世界币再多，也能花得出去啊。

“是吗？”欧阳游停顿了一下，又一次说：“原来是这样。”

欧阳游说这话的语气很笃定，但与他相当笃定的语气产生了违和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带着隐约的笑意。

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有趣的玩具，或是大人故意在逗小孩开心一样。

产生这个想法的一瞬间，黎浮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欧阳游是个纯真的孩子，他也许调皮，但绝不会戏谑。

欧阳游，黎浮，男人，三个人的谈话就此结束。

男人把手臂枕在脑袋下，很快睡了过去；欧阳游也重新把脸埋在了小橘猫的肚皮里；黎浮的头脑虽然很活跃，但还是强迫着自己睡了过去。

第二天再醒来时，消失了一整夜的矮精灵们不知道从哪里纷纷冒出了头，催促着所有的幸存者继续进入到方井内进行挖掘工作。

因为昨晚的谈话，黎浮也有了盼头，尽管睡得少，但还是抖擞起精神，在矮精灵们的压迫下任劳任怨地挖掘着宝藏。

欧阳游的精神似乎也有些恍惚，他在挖掘时似乎打了瞌睡，手中的铲子竟然从手里飞了出来，直直砸向了坐在他后方的小男孩。

看见有东西向自己飞来，小男孩脸上明显闪过慌乱，他狼狈不堪地扑在了左边地上，铲子堪堪从他的耳边擦过，“当啷”一声掉在了男孩身后的地上。

再抬起头时，小男孩的脸都吓白了。

矮精灵顿时对欧阳游露出了丑恶的嘴脸，他用手指指着欧阳游，叫嚷：“你找死吗？？！在你们所有低贱的人类中，二号是最重要的一个！他能够挖出比你们加起来还多的宝藏！你怎么敢伤害他的？！”

说着，扬起了手。

随着矮精灵手臂扬起，欧阳游全身颤抖地跪倒在地，他似乎怕别人看到他的丑态，把自己紧紧地蜷缩了起来，从黎浮的角度，只能看到欧阳游的小半张侧脸——白玉似的耳朵变得通红，本就白皙的脸颊却变成了薄纸一样苍白的颜色，他紧紧皱着眉，眼角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液体划过。

蹲在他不远处的小橘猫一下子跳到主人身边，着急地用爪子去碰欧阳游，但粉红的爪垫刚一碰到欧阳游的脸颊，立刻就被强电流电得发出了惨叫。

可饶是如此，小小的橘猫还是忍着痛，一下下地用头去拱着欧阳游，希望他能站起来。

等矮精灵结束了电击后，小橘猫全身的毛都因为电而炸了起来，欧阳游从地上爬起，虽然还是疼痛难忍的神情，却还是被小橘猫炸毛成刺猬的样子逗笑。

欧阳游伸手顺了一下小橘猫的毛，踉跄着朝男孩走去。

他捡起男孩身后的铲子，歉意地问男孩：“你没事吧？”

男孩看了欧阳游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没有作声。

午休的时候，欧阳游还在对男孩道歉：“刚刚我还以为你躲不过去，会被砸到，吓死我了。”

男孩依旧没有说话。

可男孩冷淡的态度却没有让欧阳游退缩，他把手伸进外套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掌心里多了个红通通的大苹果。

欧阳游把苹果递给男孩：“给，补身体的。”

男孩闭上了眼，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冷声：“拿走！我不要！”

欧阳游一愣，脸上浮现了一些受伤的神情。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把手中的苹果用【一把平平无奇的匕首】均匀地分成了三块，分给了其余的三个人。

新鲜水果的诱惑力太大，女人和赤膊男人都没有拒绝，接过苹果的时候，女人告诉欧阳游：“二号好像很在意别人把他当成小孩子看。”

欧阳游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等欧阳游拿着剩下的三分之块苹果递给黎浮的时候，黎浮把苹果一分为二，又还给了欧阳游半块：“小游，你也吃。”

欧阳游乖巧一笑，接过黎浮手里的苹果，顺势坐在了黎浮旁边。

黎浮咬了一口苹果，苹果清脆、酸甜的口感让黎浮差点流出眼泪，他把苹果含在嘴里很久很久后，才终于舍得咀嚼。

“小游，”一边回味着苹果的口感，黎浮一边压低了声音，在欧阳游耳边问他：“那个二号怎么偏偏对你那么凶啊？”

欧阳游拧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却摇了摇头，苦笑：“……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气场不合吧？”

*

两个月的时间，看似很漫长，但在无休止的劳作中，最终还是迎来了尾声。

这天，在代表着结束一天工作的警报声中，黎浮等人顺着从井口垂下来的软梯爬到了地上空间。

矮精灵们照例对幸存者们进行了惩罚。

在挖出宝藏最少的方井内的五名幸存者惩罚电击三十秒后是对个人的惩罚。

黎浮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

一股激烈的电流从他脚底升起，在转瞬之间流淌遍了他的全身。

早先黎浮听说，被电得久也许会对电流产生抗性。可就算黎浮每天都是被矮精灵惩罚的那个，也仍然没有对强电流生出一丁点抗性，第一天时被电有多疼，现在被电就有多疼。

每一天，都会有幸存者因为承受不住电流，而走在生死的边缘线上。

黎浮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因为电流而颤抖着，他躺倒在地，断断续续地用欧阳游交给自己的方法数着：“……1013……1014……1015……”

数到1015时，电击果然停止了。

黎浮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一只手从斜上方伸向了他，将他搀扶了起来。

黎浮抬头，看见欧阳游写满了关切的脸庞：“黎浮哥，你没事吧……谢谢你了……”

黎浮借着欧阳游的手站起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用力拍了欧阳游后背一下：“都说了，不用老是向我道谢。”

尽管黎浮这么说，欧阳游还是面露愧疚。

看着欧阳游的表情，黎浮心里微暖。

这两个月，59天以来，黎浮一共被电击了49次。

其中15次，是代替欧阳游受的惩罚。

这当然不是因为黎浮有什么受虐倾向，喜欢被电……而是因为欧阳游第一次被矮精灵电击的时候，他的表情实在是太痛苦了，简直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次。

所以，当欧阳游挖出的宝藏第一次垫底的时候，黎浮偷偷把自己挖出来的宝藏放了几个到他的口袋里，让他免受了惩罚。

那时欧阳游混合着震惊、感动、敬佩的目光，简直就像是把黎浮当成了自己的英雄，这让黎浮回味无穷——谁让他活了26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受尊重过。

所以之后欧阳游的每一次惩罚，黎浮都代替他承受了。

虽然被电击是很痛苦，但在这危险黑暗的TOWER世界里，能够交到欧阳游这么贴心的朋友，或者说弟弟，黎浮觉得一点都不亏。

黎浮又一次拍了拍欧阳游的后背：“好了，反正……马上就要结束了。”

晚点还有二更，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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