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公寓，胃里传来饥饿感。在肃江的几天，当地的食物实在不合胃口，她几乎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此刻饥饿感变得格外鲜明。然而，看着空旷的厨房和冰箱里那些需要动手加工的食材，她提不起丝毫兴趣。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去秦聿那里。那里总有准备好的、合她口味的家常饭菜，以及那个永远热情的人。

她没有提前联系，直接驱车前往秦聿的公寓。敲了几下门，没人开，她只能输入密码自己进去。公寓里安静整洁，但秦聿不在。

许婧柯给他发了条信息：「在哪？」

秦聿回了条语音，夹杂着年轻人的笑闹声，紧接又了一条，他的声音带着欢快的活力，背景音也小了些，似乎是他走到了安静处。

「我在外面跟社团的朋友吃饭呢，快要开学了，大家聚一聚。」

「我在你家。」许婧柯回了四个字。

「你在我家？！我、我马上回来！十分钟，不，五分钟，我马上就到家。”」

同学们嚷嚷着挽留他：“秦聿，菜还没上齐呢！这么急着走干嘛？”

“就是，什么事这么重要啊，咱们都一假期没见了。”

秦聿起身：“真有非常重要的事，对不住了兄弟们，你们好好玩，下次我请客！”然后是椅子拖动、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秦聿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手里还提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盒许婧柯常喝的那个牌子的酸奶。

他看到许婧柯，眼睛瞬间亮得像盛满了星星，脸上绽开一个纯粹喜悦的笑容。

“你出差回来了。”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像是久别重逢的宠物见到主人，下意识地就想靠近她，拥抱她。

许婧柯抬起眼，没理会他想要黏糊的意图：“饿了。”

秦聿将酸奶放在茶几上，“你先喝点酸奶垫垫肚子，我马上去做饭，很快就好。”

他脱下外套，卷起袖子，在厨房来回忙活。

他对许婧柯的口味了如指掌，饭菜很快上桌。

简单的三菜一汤，却做得色香味俱全，完美契合许婧柯的喜好。秦屿坐在她对面，自己没怎么动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吃，眼神里充满了满足和期待被夸奖的光芒。

“还有多久开学？”许婧柯问道。

“不到半个月了。”

“嗯。”许婧柯夹起一块清蒸排骨，“今年你就毕业了。我送你出国读书，去顶尖的音乐学院深造，你的专业不是流行音乐创作么，出去看看，系统学习一下，对你有好处。”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是许多音乐学子梦寐以求的机会。秦屿眼中瞬间迸发出光芒，但那光芒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覆盖。

出国，意味着他要离开有她的城市，可能一年，可能更久才能见她寥寥几面，他无法想象那种漫长的分离。

他立刻摇头：“不，我不想出国，我不想离你那么远。”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恳求，“能不能让我进科竞？端茶递水、跑腿打杂都行，我不会的我可以学，我一定好好干。”

“你的专业，跟科竞的业务八竿子打不着。”

“没关系，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学！”秦聿急切地保证，身体都不自觉地前倾，“只要能留在有你在的地方就行，随便什么岗位都可以。”

许婧柯逗他：“公司缺个保洁，你不介意的话就先干着。”

“…可以。”

“工资不高，而且很累。”

“我可以。”

秦聿的想法很简单，留在她身边，天长日久，她总不会一直让自己扫地拖地。

将这样一个与公司业务毫无关联、且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的人塞进公司，显然不符合许婧柯一贯的效率原则。但看着他这张写满期盼的脸，想到这顿合胃口的饭菜，她不太忍心拒绝他。

算了，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她捏住他的脸颊肉：“逗你的，先进公司实习吧。从基础岗位做起，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

秦聿仿佛中了头彩一般，他忍不住凑过去，快速地在许婧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他声音雀跃。

许婧柯没有躲开。

这在秦聿看来，无疑是一种默许。他胆子大了起来。看着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再次俯身，这次，目标明确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他的吻技带着年轻人的青涩，嘴唇柔软而温热，带着一点橙子酸奶的清香。

在肃江的几天，许婧柯独自住在酒店，俞飞朔守在病床前，即使她有想法，也不可能在那个时机提出来。此刻，眼前的男孩长得赏心悦目，眼神纯粹而充满爱慕，她没有理由推开他。

她任由他生涩却热情地亲吻着，她没有闭上眼，看着他因为动情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秦聿心中狂喜，动作也更加大胆起来。他伸出手，抓住许婧柯放在桌上的手，引导着，让她搂住自己的腰。他整个人几乎要嵌入她的怀里，加深了这个吻，气息变得粗重而凌乱。

亲了好一会儿，秦聿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他的脸颊绯红：“今晚……能不能不走？”

许婧柯感受着指尖下他身体传来的热度。

这段时间，最重要的项目已然落地，工作清闲了不少，俞飞朔远在肃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好。”

秦聿再次紧紧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感觉自己像是拥抱住了整个世界。

许婧柯就在秦聿这里住了下来，可人在这，心却在俞飞朔身上，两个人每天都要发百十条信息。

即便如此，秦聿依旧感到满足。他享受这种时刻，即使知道她的心并不完全在这里，至少人在他怀里。

他不敢奢求太多，这样，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晚，俞飞朔打来电话。

“伯母今天怎么样？”许婧柯问。

“好多了，今天精神不错，晚饭还多喝了半碗粥。我后天就可以回去了。”

“那边不能没人照看，我联系一个专业的住家护理吧，24小时看护，你也能放心些。”

“好。”俞飞朔顿了顿，“婧柯，想你了。”

“我也想你。”她的声音罕见地染上些许甜意。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一直安静坐在旁边，仿佛背景板一样的秦聿，像是计算好了时机，亲昵地问：“酸奶要芒果味的还是草莓味的？”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一下。

“你在哪？”俞飞朔问。

“在家啊，找了个新保姆。”

俞飞朔不太相信：“男保姆？”

许婧柯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对啊，我就喜欢男的伺候我。”她试图用这种半真半假的坦荡来混淆视听。

俞飞朔失笑，“等着，我后天就回来伺候你，保证比保姆专业。”

这带着亲密暗示的话语，让许婧柯脸上的笑容更盛，“好啊，我等着。”

许婧柯笑着，又说了几句关心俞母身体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秦聿将手里那盒酸奶递了过去，许婧柯没有接。她的眼神仿佛有穿透力，将他的想法看了个通透彻底。

她脸上的笑容在挂断电话的瞬间就已经消失无踪，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刚才面对俞飞朔时的暖意，只有清晰的警告。

“秦聿，”她的话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片，“把你那些小心思收好。”

秦聿递出酸奶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

“你跟我这么久，应该知道规矩。什么是你能要的，什么是你不能碰的，心里要有数。”

她精准地刺破了他刚才试图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彰显存在感的小伎俩。

“我......”

“我走了，你快开学了，学业要紧，这段时间别来找我了。”

许婧柯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去接那盒孤零零举着的芒果酸奶，穿好衣服离开。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举着酸奶的手无力地垂下，包装盒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里。他低头看着那盒精致的酸奶，半晌，默默地撕开上面的封盖。

他舔了一下酸奶盖，但却尝不出任何香甜，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味蕾传递的信号无法抵达大脑，因为所有的感官都被失落的情绪所淹没。

俞飞朔要回来了。

所以，她就走了。

从他身边，从这个临时的巢穴里，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只有俞飞朔不在的时候，她才能片刻地属于他。可现在，那个叫俞飞朔的男人一句话，就能轻易地将这一切收回。正主回归，他这个备选的慰藉，便会被毫不留恋地抛在脑后。

如果俞飞朔消失就好了。

如果俞飞朔消失了，这里是否就能成为她真正的落脚点？她是否就能多看他一眼？他是否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只能在她情感的缝隙里，偷取这一点点带着施舍意味的温存？

他叹了口气。

幻想是美好的，但让俞飞朔消失，他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