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飞朔心里权衡了一番她看似诉苦实则威胁的话,头正回来,主动亲了一下。
许婧柯意犹未尽,正要索求更多,电话不适时地响起。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揉揉俞飞朔的头发,“我有事要处理,你早点休息。”
许婧柯回到隔壁房间,刚才没来得及接通的电话再次打来。
屏幕上显示着名字——宋谦里。
许婧柯皱起眉,这个时间点,他打电话来,多半没什么好事。
她划过接听键,宋谦里的声音带着心虚:“小姨,还没休息啊?”
“有话直说。”许婧柯给自己调了一杯莫吉托,加冰。
“小姨,我爸非得逼我拍什么电视剧,跟一个连代表作都没有的演员搭戏。我的乐队正准备发新歌呢,你能不能帮帮我?”宋谦里委屈巴巴。
宋谦里的父亲,宋勇,那个她名义上的姐夫,是她生平最厌恶的人。
许婧柯抿了一口酒,“他的事,我不管。”她不会去和那个男人做任何交易,哪怕只是口头上的沟通,都觉得脏。
宋谦里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声音瞬间低落下去,“小姨,我真的很喜欢音乐,那部戏一拍就是三个月,我的乐队怎么办?我们刚有点起色。”
许婧柯沉默了片刻,她放缓了语气,“拍戏的戏,你自己跟你爸说,那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
宋谦里在电话那头几乎要哭出来。
“但是,你的乐队,新歌不是录好了么,发歌的宣传和渠道,我找人帮你对接。”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宋谦里的声音瞬间由阴转晴,“真的吗小姨?!谢谢小姨!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姨你最好了!”
听着电话那头瞬间高涨的热情,许婧柯唇角上扬,但语气依旧严厉:“别高兴太早,歌要是太难听,丢的是我的人。到时候,后果你自己知道。”
“保证好听!小姨你信我!我们排练了好久……”宋谦里迫不及待地保证着,少年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解决了心头大事,宋谦里的语调轻松起来,带上了一点八卦的意味:“对了小姨,我听说你看上那个叫俞飞朔的演员了?”
“你听谁说的?”
宋谦里没正面回答,“小姨,是不是那小子不识抬举?你告诉我,我找人教训他一下,保准他以后对你服服帖帖的!”
“宋谦里,”她声音不高,“把你那些想法给我抹掉,别让不三不四的人碰他,听懂了吗?”
宋谦里显然被震慑住了,“听懂了,小姨,我错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嘛。”
“管好你自己,别天天跟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我知道了,小姨。下个月我过生日,你有时间吗?”
“有,”许婧柯语气再次放软,“生日礼物想要什么?”每年宋谦里的生日,她都会推掉一切工作。
“什么都可以吗?那我要好好想想。”
“想好了跟我说,挂了。”
许婧柯按断了电话,点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旁,暖黄的灯光洒在每个人脸上,满是温馨。许婧柯有一个大她十五岁的姐姐,从小就护着她,一家人其乐融融。
可在姐姐遇到宋勇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当初姐姐执意要嫁给宋勇时,家里人全都反对。宋勇家境贫寒,父母劝了又劝,可姐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铁了心要嫁。最后,姐姐和父母大吵一架,摔门而出,说就算断绝关系也要和宋勇在一起。姐姐就像一只决绝的飞蛾,义无反俞地扑向了那簇名为“爱情”的火焰,
可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如姐姐想象中美好。宋勇当初追姐姐时,不过是想借着许家的资源往上爬。自从姐姐和家里决裂,再也不能给他提供任何助力后,他的真面目便暴露无遗。
许婧柯去过他们家几次,每次都能看到姐姐眼里的失落,可姐姐从来不在她面前抱怨,只是强撑着笑容说自己过得很好。
后来姐姐怀孕了,孩子出生,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取名宋谦里。可姐姐却因为产后并发症,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最后还是没能熬过去,在宋谦里一岁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姐姐走后,宋勇凭借着几分小聪明,竟然真的白手起家,闯出了一番天地。可他对宋谦里却依旧漠不关心,把孩子扔给保姆,自己很少过问。
父母过世后,宋谦里成了许婧柯最亲近的人。
有一次,宋谦里在学校把别人给打了,对方家长不依不饶,许婧柯赶到后,把宋谦里护在身后,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赔偿医药费。回家的路上,宋谦对许婧柯说:“小姨,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宋谦里是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许婧柯对他虽然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但是他提出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她都会满足。
可这次涉及到宋勇,她心里实在厌恶。这个男人不仅葬送了她姐姐的一生,还妄图吞并许家的产业。
父母不在了,宋勇以姐夫的身份自居,“小柯啊,你还年轻,没经验。公司这么大摊子,你一个人怎么扛?姐夫来帮你,都是一家人。”
许婧柯看着他虚伪的嘴脸,冷冷地说:“我自己的家事,还是我自己处理比较好,不劳烦外人。”
被拒绝后,宋勇彻底撕下了伪装。他先是拉拢公司里的老员工,用高薪和职位诱惑他们倒戈。又私下联系公司的重要合作方,散布“公司后继无人,即将倒闭”的谣言,试图切断公司的资金链。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白天要在公司里和宋勇的势力周旋,稳定员工情绪,挽回合作客户,晚上还要熬夜研究公司的财务报表和业务合同,常常忙到凌晨,一天才睡上五六个小时。
那时她还太年轻,面对那些比她父亲年纪还大、眼神浑浊却精于算计的男人,面对宋勇那伪善面具下毫不掩饰的贪婪,她感到的是刺骨的寒冷和孤立无援的恐惧。
她还记得宋勇串通财务总监,试图制造一起巨大的资金漏洞嫁祸于她,差点让她被股东们投票罢免。那个雨夜,她冒着倾盆大雨,一家一家地去拜访那些尚且保持中立的股东,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身段,用嘶哑的嗓音,展示她搜集到的证据。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但她不能倒,她知道,一旦倒下,父母毕生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学会了比那些老狐狸更狡猾,比宋勇更狠绝。她暗中培养自己的心腹,抓住对手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最终拿到了宋勇商业欺诈的确凿证据。
宋勇只得把手下人全推出去,才保住了自己,不至于锒铛入狱。
经此一役,许氏集团虽然保住了,但也元气大伤,传统的建材业务在新时代的冲击下愈发步履维艰。许婧柯没有停下脚步,她以惊人的魄力和远见,抓住了互联网科技兴起的风口,力排众议,几乎押上全部身家,推动公司彻底转型,剥离了旧有业务,重塑了企业文化,并将公司更名为科竞。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坚冷的心。沉溺在过去的伤痛里是没有用的,她向来善于将这种情绪转化为工作的动力,只有自己更强大,才能守住现在的一切。
她开车回家,然而当她踩着高跟鞋走向自家门口时,脚步却不由得一顿。
廊灯下,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秦聿。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脑袋埋在臂弯里,像是睡着了。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年轻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憔悴。
看到许婧柯,他眼睛瞬间红了,慌忙站起来,因为腿麻而踉跄了一下。
“婧柯,”他的眼眶迅速积聚起水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不要我,好不好?”
许婧柯看着他这副样子,说不出决绝的狠话来。
秦聿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有着干净的气质和出色的钢琴技艺。跟在她身边这段时间,除了偶尔会索要一些超出界限的承诺,有些黏人,其他方面,确实无可指摘。他乖巧,懂事,懂得在她疲惫时弹奏舒缓的曲子,记得她所有细微的喜好,从不给她惹麻烦。
最重要的是,在他面前,她不需要像面对俞飞朔那样,进行一场劳心费神的博弈。他的世界简单透明,他的**直白清晰,他渴望她的垂怜,想要一个稳定的、被承认的关系。
他在这里等了一晚上,这份带着傻气的执着,与她记忆中那些冰冷的算计和背叛形成了鲜明对比,悄然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块不常被触及的柔软之地。
许婧柯用指纹打开了门,“进来吧。”
这三个字对于秦聿而言,不啻于天籁。他受宠若惊地跟着她进了门,玄关温暖的灯光驱散了他的不安。
他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累了吧?我先给你倒杯水。”他走向厨房,动作麻利地烧水,清洗杯子。
许婧柯脱下外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揉了揉眉心。她看着他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年轻,充满活力,带着一种纯粹的、想要取悦她的姿态。这与俞飞朔那种即使在亲吻时也带着清醒权衡的眼神,截然不同。
很快,秦聿端着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他又转身回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她常吃的那几种水果,仔细地清洗,去皮,切块,动作熟练流畅,显然是做惯了这些事情。
他端着果盘走过来,没有立刻递给她,而是用水果叉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块她最喜欢的蜜瓜,递到她的唇边。
“尝尝,很甜的。”他的眼神像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充满了期待和一丝忐忑。
她微微张口,接受了这份讨好。
甜腻的汁水在口中蔓延开,带着一丝凉意,滑入喉咙。她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任由那种被服侍和被依赖的感觉包裹住自己。
秦聿见她没有排斥,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你最近是不是很累?脸色好像有点不好。我新学了一首曲子,要不要等会儿弹给你听听?”
许婧柯没有睁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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