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棠兮枝失策了。

许瞳没有给少年任何反应，只是垂着眼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后继续在原地站着，脸上也丝毫没有生气的表现。

她这波操作直接给棠兮枝搞懵逼了。

淦！自己都做好拦架的准备了，结果就这？

而且她居然没发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如果许瞳能听到棠兮枝的心理活动，大概会直接笑出声，因为她根本没把眼前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在她这，少年的威胁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尽管他杀人的手法算得上很辣。

但那又如何呢？

她见过的案子比这残忍多了，把受害者尸体放在冰箱里收藏的，犯病把全家都杀了的，都有。

相比之下，少年只是下毒，用钢琴弦勒死人，太小儿科了。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在这提条件吗？”

少年没想到许瞳会这么问，一时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这个女人吓到了。

“…没有。”

不是，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预演过无数种可能性，想过许瞳会暴怒，会动手，或者直接弄死自己，他连应对的台词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对方跳进自己的节奏里。

结果呢？这现在这种场面是个什么情况啊！

少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咬紧后槽牙，强迫自己眼神阴郁地瞪回去，“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听真相了！”

许瞳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不紧不慢地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少年看清了上面的画面，是莱昂的病房监控实时画面，老人正艰难地在写字板上写着什么，精神看起来比前一天好多了，守在床边的警察有所察觉，突然抬头，对着监控镜头点了点头。

那人眼神满满的正义感，让少年不敢直视。

他脑子里都幻想出自己被铐在审讯椅上，头顶惨白的灯光直射下来的样子了。

虽然他本来就知道自己离那个结局已经不远了。

许瞳光是看着少年表情，就大体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懂了？你手里那点筹码，在我这儿连屁都不是。现在，给你一分钟，你可以选是继续演你的戏还是老实交代。”

少年不语，只是一味地在脑子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他会不会还有翻盘的机会？

许瞳不想再等他做心理建设，直接开口：“想好了吗？是乖乖配合，给自己留点体面呢，还是等到了审讯室再说？”

她自认为自己的耐心已经变得很好了，要是搁在以前，这小子现在应该正面对着一桌子的物证照片，冷汗涔涔地交代作案细节，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想着怎么跟她讨价还价。

看来自己被某人影响，哄人哄出职业病了，连耐心都跟着变好了。

“我会告诉你全部真相的...” 少年看着许瞳，眼神里的狠厉褪去，只剩下执拗的恳求，声音带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但求您带我去见莱昂叔叔。”

说完这句话的少年见许瞳只是静静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话里的可信度，他抿了抿唇，又接着补充：“就一面，我保证不闹事。”

“行啊，先说真相。”许瞳语气随意，“至于见不见莱昂，得看你交代的东西，值不值这个价。”

其实他说不说都无所谓，FBI的人不是吃素的，就算这小子嘴硬到底，他们迟早也能把案子查个底朝天。

现代刑侦技术下，基本没什么秘密能藏得住，但他肯开口，倒是省事了。

早点结案还可以早点回局里交差。

少年绷紧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合照。

“好，我说。”

少年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

十年前的Z州。

理查德是亚历山大的大学同学，西装革履，谈吐优雅，他总带着昂贵的巧克力来看少年，所以少年一直对他印象不错。

“等你长大了，叔叔帮你们家把玩具卖到全世界。”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但少年从小就一直有一个困惑，为什么理查德会是他父亲的朋友？

理查德属于那种有钱人家的孩子，他经常登上商业杂志封面，出入高级餐厅，而父亲只是个钟表匠，痴迷于将机械与童话结合。

说句不好听的，像理查德这种人真的能看上他们这种普通人么？

“爸爸，”小时候的少年曾指着杂志上理查德出席慈善晚宴的照片问过：“为什么理查德叔叔和我们不一样？”

亚历山大听到后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还小，不懂很正常。但这就像齿轮和发条，材质不同却能组成精密的钟表。”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一点，什么齿轮发条，乱七八糟的。

但不重要，因为不理解这一点的不只有他一个，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莱昂。

莱昂和少年的父亲是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第一次见到理查德就皱起了眉，那小子穿着定制衬衫，袖口别着蓝宝石扣子，给人一种上流社会特有的疏离感。

他在刚得知这件事时好心劝阻过，“你疯了吧，你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但从事情的结果就能看出来，亚历山大不听劝，他始终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纯粹情谊可以跨越身份和利益。

没办法，莱昂为了保护亚历山大，只能在理查德提出要开玩具店时强硬地加了一条“三个人合伙，缺一不可”的规则。

他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起初确实很顺利，三个人配合的很有默契，理查德作为三人里面唯一懂商业的负责经营，玩具屋的名声在他的帮助下越做越大，也算是完成了当初要帮他们把玩具卖到全世界的约定。

他接着提出自己想要创立永恒基金会资助贫困儿童，亚历山大欣然同意，因为样他们就可以帮助更多的孩子了。

基金会也确实做了很多好事。

类似修建学校，资助医疗，发放奖学金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一时间报纸上全是对他们的赞誉，理查德成了慈善家，亚历山大也成功实现自己的梦想。

至于莱昂，他虽然没有什么梦想，但是看到那些孩子们开心的表情，心也跟着动摇起来。

或许亚历山大是对的，人之间真的有纯粹的友情呢？

然而很快，一场意外的发生让他的想法被打脸。

疼，太疼了。

玩具店的新玩具涂料被替换，经过专业人士检查发现玩具里含有微量毒素，谁也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意外。

有几个孩子因为啃咬玩具而轻微中毒，所幸无人死亡。

亚历山大在得知此事后想要第一时间下令召回所有产品，销毁库存，但被理查德阻止了。

“召回会毁掉我们声誉的！基金会也会受到影响的！”

“但是孩子们会受到影响！”

“放心吧，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他们会没事的。”理查德话锋一转，带上些威胁的语气，“而且如果消息传出去，影响了福利院的资金链，那些孩子会连饭都吃不上。”

这句话成功踩在亚历山大担心的点上了，没办法，只能痛苦妥协了。

但愿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吧。

但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几个月后，中毒病例反而增多，甚至闹出了人命。

第一个孩子停止呼吸时，玩具屋正在举办慈善晚宴，理查德在台上举杯，“今年我们为福利院捐赠金额达到第一而庆祝…”

“理查德！你个骗子！那个医生根本没有什么能解毒的东西！” 亚历山大突然冲进会场，满脸怒气，不知道的以为俩人有什么仇恨。

宾客哗然，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倒是理查德脸色一变，凑到他耳边，“你给我小声点，想想那些孤儿。”

亚历山大管不了这么多，还想嚷嚷。

理查德赶紧挥了挥手，两名穿白大褂的人，把人架走了。

“我亲爱的朋友最近因为工作太忙，出现了幻觉。”理查德叹气，转向媒体镜头，指了指自己脑子，“他这里…一直不太稳定。”

那些记者信以为真，还纷纷夸赞亚历山大。

一群傻子。

而十一岁的少年就站在宴会厅角落，手里还攥着父亲遗落的怀表，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不是不想救自己的父亲，只是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别说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了，单单是一个理查德，他和莱昂一起都不一定反抗的过，更别说现在莱昂对一切根本不知情，没法帮助自己。

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

所以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事情，把仇恨都藏在心里，打算等到自己有能力了，再去复仇。

这一等就等了十年，等到少年大学毕业。

期间他也寻找过莱昂，他翻遍旧报纸的报道，甚至偷偷潜入理查德的书房，但最后没有任何收获。

他早该知道的。

肯定是那群混蛋怕泄漏信息把他灭口了，他们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知道他们秘密的人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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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