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海克斯吃了一惊,连忙出声提醒,“隋钰身后!!!”
隋钰比他更加警觉,身后之人出现的那一刹那沙漠.之鹰就在手里利落上膛,然后迅速调转枪口反手朝身后轰去——
“砰——”
震耳欲聋的巨大枪响中,隋钰横手推开环在身上的手臂迅速回身,看清身后状况的时候眼神一凝——
那是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他的身体时而虚幻时而凝实,仿佛是由浓郁的魔气组成,毫无重量一般漂浮在浓浓魔气之中,他身上的黑袍与周围的魔气融为一体,遮天蔽日地封闭了整个空间,仿佛这遮天蔽日的黑色魔气全都是从男人那馥烈鸦黑的衣袍上散发出来的一般。
即使笼罩在浓厚馥郁的黑色魔气之中,也能明显看出那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英气剑眉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眼角微挑,眼珠赤红,眼角下方一颗红痣更显他的邪魅,看到隋钰回头的那一刻,他薄唇微启,露出个微笑出来,带着不容忽视的邪气和深深的压迫感,在森森魔气中俯下身体,伸出修长坚实的手臂,自上而下地轻轻抱住了隋钰。
“师尊……”
他轻声叫着,语气缱绻缠绵,低头凑到隋钰面前,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隋钰的下巴,呼吸交错间,缓缓靠近隋钰的唇,似乎是想亲吻上去。
隋钰没有动,面对男人近乎轻薄调戏的动作却并未出手攻击,方才那一枪已经让他知道这个男人并非实体,普通子弹的攻击对他是无效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玻璃球一样的黑色眼睛里倒映着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脸,面对男人亲密爱恋地吻上来的唇,他不闪不避,只是将手里的枪缓缓抬起,枪口对准石台上的黑色灵核,毫不客气地扣下扳机。
“砰——”
伴随着巨大的枪响,那颗灵核绽开一丝裂缝,组成男人身体的魔气随之剧烈颤动了一下,男人却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似的继续朝隋钰唇边吻去。
“砰、砰砰砰——”
隋钰面无表情盯着男人血红的眼睛,冰冷漠然地一下一下扣着扳机,密集的枪声伴随着数道升腾而起的巨大阵法,一下一下把那颗灵核轰得粉碎,就连整个空间里的魔气漩涡都被净化得一干二净。
通天貫地锐气逼人的巨大阵法之中,男人最终还是吻上了隋钰,但他的薄唇却在隋钰唇上穿过去了——由于灵核和魔气的消失,他再也无法维持实体,再也无法感受到隋钰唇上的温度。
看着隋钰近在迟尺的唇,他的眼里露出淡淡失望的神色。
这时,阵法之外传来叶重雪激怒的暴喝——
“师尊!!!”
方才的阵法清洗了整个空间里的魔气,遮挡视线的魔气漩涡消失,处在魔气外围的叶重雪看清了漩涡中心的情状,当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竟用如此亲昵的姿势拥抱亲吻着隋钰,瞬间气血上涌,短刀入手杀气腾腾地扑了上去。
男人却连头也不抬,保持着亲吻隋钰的姿态,轻描淡写地朝着叶重雪的方向挥出数道魔气,将叶重雪打飞了出去。
叶重雪遭到魔气的冲击,猛然撞在石壁上,将坚冷的石壁撞出蛛网状的裂纹,然后砰地落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
挥出魔气之后,男人的身体更加虚幻,像是即将消失的海市蜃楼一般近乎透明,他深深望着隋钰的眼睛,骨节分明的手眷恋地虚虚抚上隋钰的侧脸,俯下身凑到隋钰耳边悄声说,“师尊,我们还会见面的……到那时……”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随后就消散在随着金色梵文升腾而起的净化阵法之中。
“……刚才……那是什么……”海克斯惊魂未定地问。
“魍楼的残魂。”隋钰面无表情地望着男人消散的方向。
“残魂……就是鬼魂?”
“你要那么理解也可以。”隋钰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被亲吻过的嘴角,“看来这个传说中的魔尊,和曾经的隋钰关系匪浅。”
“他刚才叫你师尊。”海克斯提醒。
“有意思。”隋钰回忆着方才魍楼的样子,快速思考着,忽然就笑起来,“我想我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谁?”海克斯忙问。
“魔尊、魍楼。”
“魔尊魍楼?!”海克斯难以置信地说,“可是魍楼已经死了50年了,就连尸体都被人偷走做成辟谷丹了,就算能剩一缕鬼魂在这里,也不可能布置这么大一个局吧!”
“你以为除了魍楼自己,谁还敢来偷他的尸体,谁还敢把他的尸体做成什么辟谷丹。”隋钰说,“我们一开始就把魍楼已死这件事当成了一切的前提,从根源上提前pass了这个看上去最不可能的答案,但是谁能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这么有趣,幕后黑手竟是一个死了五十年的亡灵。”
隋钰望着那些残缺的梵文,如果五十年前魔尊魍楼和他是师徒关系的话,那这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只有师徒关系,曾经的他才会把自己的能力倾囊相授,魍楼才会对他独创的法华印如此熟悉,才能在只修改寥寥数笔的情况下破坏当年的封印。
也许,曾经的他当年在这个世界,也曾接到过抚养一个噬灭魔体长大的任务,他收这个噬灭魔体为徒,对这个噬灭魔体倾囊相授,尽心尽力地将这个噬灭魔体抚养长大,只是不知最后出了什么变故,这个噬灭魔体竟然发狂入魔,想要与他为敌,与天下人为敌,曾经的他便以自身为祭,斩杀魍楼于封神陵之下。
有意思,如今他又回到了这个世界,也接到了这样的任务,不知道是命运使然的单纯巧合,还是有心之人居心叵测的安排。
无论如何,既然他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一定不会让这些令人作呕的鬼蜮伎俩得逞。
“师尊。”叶重雪捂着胸口走到隋钰旁边,稍稍犹豫片刻,欲言又止地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魍楼的残魂。”
看到叶重雪嘴边有一块血迹,隋钰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擦擦吧,他有没有伤到你。”
叶重雪摇摇头,接过手帕却并没有使用,而是抬起手用袖子胡乱抹掉了嘴角的血。
看到叶重雪竟然如此不讲究,隋钰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丢了个净身咒在他身上,然后招呼道,“这里已经清理干净了,我们出去吧。”
叶重雪蓦地握紧了手里的手帕,狠狠将心一横,咬牙叫住了他,“师尊!”
“嗯?”隋钰回头看着他。
“……”
对上隋钰玻璃球一般的黑色眼睛,叶重雪突然又失去了勇气,心里的疑问在嘴边走了一个来回又被强行咽了下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阴暗丑恶极了,隋钰不是他的谁,更不是他的私有物,不管隋钰和刚才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都不是他可以去质问揣度的,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询问这些问题,面对隋钰平静坦然的目光,他也实在开不了口,有些问题哪怕只是产生似乎都是对隋钰不可饶恕的亵渎。
那个瞬间,他忽然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和胆怯,他想知道那个男人和隋钰的关系,可是又怕从隋钰嘴里听到那个最让他无可奈何、最让他痛苦绝望的答案,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痛恨自己无法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隋钰的身边,甚至连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和隋钰是什么关系都无法问出口。
隋钰看着叶重雪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他伤到你了?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叶重雪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掩饰性的笑,“……师尊刚才……没有受伤吧……”
“当然。”隋钰好笑地看着他,“不用担心,没有人能伤害到我,倒是你,以后不要用袖子擦血,太不卫生了。”
“……”
叶重雪没想到隋钰的关注重点竟然是这个,连忙面红耳赤地想解释,可是话说到一半,他又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脸窘迫地闷声说了句,“……下次不会了。”
“哈哈哈哈……”隋钰被他窘迫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
“……”叶重雪看着隋钰哈哈大笑的样子,有些羞恼地向隋钰强调,“师尊,我不是小孩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隋钰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小雪,我们出去吧。”
说罢,隋钰便掐了个明光咒,率先朝前走去。
叶重雪朝前走了半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半个身体隐没在黑暗里,就那么静静望着隋钰逐渐远去的背影。沉沉黑暗之中,只有隋钰所在的地方亮如白昼,叶重雪站在黑暗里,突然觉得隋钰离他好远,而且越来越远,他和隋钰之间遥远得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他突然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隋钰,不知道他的过去,不了解他的曾经,他知道的隋钰就是隋钰,是他的师尊,是一个孑然一身,风一般自在随性,亦正亦邪的散修,是一个会逼他签下不平等合同,把自己的脏衣服脏袜子扔给他让他洗的无赖老板,是一个会在赌.场里毫无形象地跟着赌.徒们一起欢呼喝彩,输光全身钱财的赌运极差的倒霉鬼,是一个总把要扔了他挂在嘴上,但却毫无保留地传他功法教他战斗的世界上最好的师尊。
可突然就告诉他,他朝夕相处的师尊,他最熟悉不过的隋钰,竟然是神瞑大陆最强大的仙尊,就是那个传说中封神屠魔,一剑霜寒十六州的玄青真人,虽然隋钰还是隋钰,还是他的师尊,可是隋钰成了玄青真人,就突然变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起来。
他说不清心里这股失落从何而来,按理说被玄青真人收为徒弟,他应该激动,应该高兴才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气运极佳,人品爆棚,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好像隋钰成了玄青真人,成了传说中的战神仙尊,就不再只是隋钰,不再只是他的师尊,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在本就内心动荡的情况下,他竟然看到了隋钰和那个男人拥抱亲吻的画面,那种震动不亚于一个信徒看到自己信奉的、本应被供奉在神龛前受人朝拜的神明,在他的面前被人从神殿上拉下来肆意轻薄亵渎,神明不说话,不阻止,也不在乎,神明没有向他的信徒解释只言片语,反而默许了渎神者对他所做的一切,好像他们本来就是那样亲近,又好像……只要变得像那个男人一样强大,任何人都可以渎神。
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缕细若游丝的魔气抓住叶重雪内心这一瞬间的破绽,悄无声息地入侵了叶重雪的身体,在他心里静静地生根发芽。
走在前面的隋钰发觉叶重雪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叫了一声,“小雪。”
叶重雪如梦初醒,赶紧追了上去,走进明光咒耀眼的光环里,紧紧拉住了隋钰的手。
隋钰就是隋钰,是他的隋钰,谁也别想把他的隋钰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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