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确定的答案，心底的那口气松了，疲惫和无力重新席卷而来，叶重雪脱力地倒在地上，困顿的眼睛艰难挣扎着，最终还是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彻底昏了过去。
“喂喂，这就睡了？不怕我就这么把你卖了？”隋钰坏心眼地戳了戳他的身体，他依然昏睡着，毫无反应。
“使用完水晶鞋之刃后还能坚持这么久，他已经很优秀了。”海克斯说。
“你好像对他很有好感？”隋钰问。
“我只是觉得对一个孩子来说，他经历得已经足够多了。”海克斯感叹。
“我不记得我有给你输入多余的情绪。”隋钰说，“作为一个系统，你有些过于多愁善感了。”
“这是我自行学习的结果。”海克斯说，“正常情况下这个年龄的人类少年应该读书，玩耍，养一条狗，保持充足的睡眠，每晚八点钟听父母讲完睡前故事后就乖乖上床睡觉，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一刻了，他这个年纪睡着很正常。我这里有全套的安徒生童话和一千零一夜，你要给他讲吗？顺便一提我觉得海的女儿不错，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可以把你格式化后重新安装，这样你就不会不断提出愚蠢的建议了。”
海克斯闭嘴了，虽然他不认为隋钰真的会那样做，但他还是尽量不让自己惹毛隋钰。
“这回他倒是爽了。”隋钰一脸嫌弃地对叶重雪施了个浮空咒，“回去帮他找个保姆，我可不想伺候这个脏兮兮的崽子。”
极度贫血，全身多处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不得不说叶重雪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更别说最后还能爆种把仇人手刃了。
海克斯在扫描完叶重雪的健康状况后，对叶重雪产生了一种堪称怜惜的情感，他觉得自己也许是一个十分富有母爱的系统，对这种长相漂亮且性格无害的未成年人类完全没有抵抗力，何况他还受着伤。
“无害？”隋钰对此嗤之以鼻，“如果你是落霞村的村民你就不这么想了。”
“可那不是他的错。”海克斯说。
“一句不是他的错就能把造成的伤害一笔勾销，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可他也是无辜的，他也失去了家人。”
“他无辜吗？”隋钰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如果引狼入室也算无辜的话。”
海克斯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然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语气里甚至带上了愉悦，“原来你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你在为无辜村民不平。”
“狗屁！我只是看不惯这小子明明干了蠢事还一脸无辜的样子罢了！”
“如果真的看不惯，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海克斯说，“我想这就是你的温柔。”
“如果你是个人的话我会建议你去看脑子，鉴于你只是个系统，我强烈建议你现在就自检一下程序，看看是不是哪里烧坏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那只是因为我喜欢看那个愚蠢的孩子被骗的团团转的样子罢了，毕竟愚蠢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人类的多样性。”
“如果你坚持这种说法，那我作为系统也只能表示认可。”海克斯的语气透着无奈，“顺便一提，我不是家用电器，不会‘烧坏’，我是最智能的，我说的一切都经过无数运算和模拟，我很少出错。”
海克斯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我坚持我是对的”。
隋钰只觉得海克斯现在非常离谱，离谱到他想立刻马上卸载掉它——他总算明白海克斯的智能化代码为什么会被人删除了，因为他真的很烦人！他现在也很想删掉那几行多余的代码，至少让他重新变成一个安静的不烦人的系统。
叶重雪足足昏睡了四天才醒过来，期间多亏隋钰请的保姆王大娘定期给他投喂稀粥才没被饿死。海克斯也曾建议给他请个大夫，但被隋钰以太麻烦为由拒绝了，还说区区致命伤，对噬灭魔体来说都不是事。
事实证明隋钰是对的，区区致命伤，噬灭魔体躺个四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何必浪费那个功夫。
叶重雪醒来没看到隋钰，只看到一个村民大妈坐在床边，他哑着嗓子比划了半天才从大妈口中得知，雇佣她的那个玉面郎君中午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不过一般到晚上就会回来。
大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叶重雪却只听到了他还会回来，回来就好，会回来就好，以那个男人的品性，他真的很担心当时昏过去后会被他扔了，听大妈说他还会回来他这才能放心地躺下，大妈为他掖了掖被角，还贴心地让客栈的小二送了一碗粥上来，让他先填饱肚子。
傍晚时分，隋钰带着他空空如也的钱袋散财回来了，路过叶重雪房间的时候王大娘出来跟他说小少爷醒了，隋钰听后随手打赏了大娘一两碎银，大娘立刻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走了。
“你醒了。”隋钰走到床边，托着下巴打量着叶重雪，发现他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比之前明显已经好多了，啧，令人羡慕的体质。
“我好多了，谢谢你照顾我。”叶重雪看着隋钰真诚道谢。
“不敢当，照顾你的是王大娘，要谢谢她去吧。”隋钰拿出一张账单，“而且请王大娘照顾你是需要花钱的，这是这期间的账单，没问题的话就在下面签字画押，以后记得把钱还给我。”
叶重雪明显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以为修真者都视钱财如粪土。”至少在他心里，像这个男人这样的人应该视金钱为粪土，金钱更像是对他的冒犯。
“有钱的时候才有资格视金钱为粪土，没钱的时候应该视金钱为生命。你现在一文钱都没有，没资格谈什么视金钱为粪土。”隋钰一笑，“记着，这是社会教你的第一课。”
说着，他又拿出一张纸放到叶重雪面前，“这是我这几天起草的一份合同，你看一下。鉴于你现在无亲无故又身无分文，我可以大发慈悲地让你留在我身边打工，这期间我可以勉强担任你的监护工作。你每天的工作就是给我端茶倒水，洗衣叠被，哦，对，还有你最擅长的洗袜子，放心，我的袜子以后都是你的，一会儿记得把这条也加上去。”
叶重雪满头黑线地看着手里的劳动合同，十分后悔刚才没有在他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扑过去抱着他的腿喊师尊，那样也许这张劳动合同就不会有出场的机会了。
要是隋钰知道叶重雪的想法，只会笑一句天真，师尊是你想认就能认的吗，人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是自我意识过剩，总以为世界都是围着他转的，以为无论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别人都得毫无怨言地满足他，丝毫不考虑这里面的合理性。
这个社会教给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孩子的第二课就是，这世上除了你的父母，没人会对你的予取予求不图回报地付出，要想别人答应你的要求，你总得付出相应的价值。
比如洗袜子。
“为什么不用净身咒。”叶重雪提出自己的疑问。
“净身咒洗的袜子没有灵魂，穿在身上会有辐射。”
叶重雪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显而易见的鬼话，虽然隋钰态度坚决，但他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可是净身咒不是更方便。”
“小子，法术不是万能的，太过依赖法术对你没有好处，你总得学会用自己的手解决问题。”隋钰说得一本正经，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他只是单纯为了折腾他。
“很好，看来这条没有人有异议，全票通过。”隋钰自顾自地点点头，很快就进入了下一个话题，“你当时说你不太会做饭，做饭这条很重要，你得学，各个菜式最好都学一下，做得好的话以后从我这出去你也能谋个生路，当个大厨什么的。”隋钰顿了一下总结道，“人要有一技之长。”
叶重雪：“你不是都辟谷了，为什么还要吃饭。”
“就是因为辟谷了，所以我对食物的要求很高。”隋钰说得理所当然，“要是你做的饭不合我胃口，那我就把你扔了。”
像是彻底明白了眼前男人的强权和**，叶重雪没再提出毫无意义的抗议，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喔。
这让隋钰很满意，觉得这蠢孩子聪明起来还是挺上道的。
“你也知道你那个体质，既麻烦又危险，所以可以预见，带着你我以后的生活都不会太平。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是个和平主义者，最讨厌和人动手，看见血就头晕，所以在我和你的雇佣期间，我会对你进行一些合理的技术性指导，尽量让你变强，但又不会强到让你的魔体失控。而你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为我们解决那些由你自己引起的麻烦，你打工期间的工资就由这些珍贵的指导抵消，顺便一提，在我这打工是包吃包住的，食宿也包含在工资里。”
说人话就是：在我这打工包吃包住，但不包工资。
初入职场的小白叶重雪显然没有听出黑心老板这段话里面的坑，反而关注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词语：和平主义者、看见血就头晕……
叶重雪默默看着隋钰，看他用这种离谱的词汇形容自己到底会不会脸红。
“不要这么看着我。”隋钰曲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这个世界没有劳动法，你的合法权益得不到任何保护，也不会有人因为我雇佣童工谴责我或者把我抓进监狱。”
“当然，这份合同还是有一定法律效力的，但它主要用来约束你而不是我。合同的最终解释权在我，要不要续存合同也在我，我可以随时终止合同并且不用负任何责任，换句话说，只要我不开心，我就能随时把你扔掉。”
“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我是你的老板隋钰，合同最后有我的签名。”
“……叶重雪。”叶重雪默默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隋钰：近距离观测愚蠢人类实录。
海克斯：近距离观测黑心老板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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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