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到床上，高一程问秋岚想知道什么。

秋岚心想：我想知道的……那可太多了。比如你俩怎么在一起……

“你跟你前任还有联系吗？”秋岚问。

“我们是同学。”高一程道，“上课就会见面，肯定有联系。”

“……哦。”

“我一开始对他没有感觉。”高一程说，“当时追我的人很多，他也是其中一个。我不是一见钟情那种类型，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我是不会随便跟人交往。哪怕第一面给我印象非常好。”高一程想了下，“如果心动的话，比起没有感觉的，我会更积极去了解他，多关注他，但也不会立即答应。”高一程似乎又在想些什么，最后苦笑，“可能看上去……有点儿像‘吊’着对方。”

你好难追啊。

秋岚问：“她追了你多久？”

高一程：“七个月？我记得好像是大一第一学期开学后开始，第二学期开学后我答应的。”

一个女孩子追他都用了半年……我得用一年吧。

“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见秋岚没回应，高一程像是为了补充说明般说道，“大一开学后我心情不是很好，没有心情去谈恋爱。大学一些无聊的，又必须去做的事情很多；上课，有些老师，专业水平还可以，但是真的，真的很不会教书，有很多需要课下自己去补……那半个学期我都在适应大学，业余也是参加活动参加比赛，没有谈恋爱的**。”

秋岚看着他的脸，从他的话中，感觉他那个时候真的对大学很失望。对哦，他本来是想去国外读书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个人一直追你说喜欢你帮你鼓励你陪着你……

秋岚：“那你最后，为什么答应她？”

高一程：“因为他送了我一张卷子。”

秋岚：“……？？”

高一程：“是他自己设计的卷子。说是卷子，其实是情书。题目都是情景题，解题是在解他的心意。比如有的题答案是爱我的时间。”

秋岚：“……”

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高一程：“我觉得很有意思，做题的时候回想了下这半个学期对他的印象。大学生活没有特别美好，但也不是特别糟糕。我把题全部做完，最后一题答应他了。”

秋岚：“……”

学不来学不来。

高一程记得，当时，对方反复问了好几遍：“真的？”

“那我们现在是，已经在一起了？”

“嗯。”

“……那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来吧。”

他是那种一开始就表达很直白，直接告诉高一程“我很喜欢你”“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追你吗？”

“可以。”高一程回复，“让我看看你会不会让我喜欢上你。”

没有觉得他烦，没有直接拒绝，等于表示对他还是有一定好感。

高一程接触到的，有这种直接表白完再追的，也有没有明说，但也是为了追他，而经常跟他聊天的。高一程告诉秋岚，后者这种，虽然看上去好像是正常的聊天交往，但是他其实是能感觉出对方的目的。

“……”秋岚冷汗全冒出来了，“能看出来？？”

高一程：“嗯，你不能吗？”

秋岚：“……”

高一程：“你没被追过？”

秋岚受到了一亿点暴击。

高一程天真单纯的疑问语气，仿佛在困惑“世界上还有没被别人追过的人？”

秋岚只能转移话题：“……那你，追过别人吗？”

“没有。也许是还没到时候。”高一程顿了下，微微笑道，“我还很年轻。”

“……那，那种不直白的，和直白的，你更喜欢哪个？”

“这个不绝对。看谁相处起来舒服，哪个人让我觉得他更有意思。”

更有意思。

“你还真喜欢有意思的……”

“一般人都喜欢有意思的吧？”

……说的也是呢。

但高一程还是说出原因，他自己的想法：“因为我觉得，生活本身很无聊，所以更想跟有意思的人多相处。生活本身不有趣，说有趣的，是因为他们在做有趣的事情。生活是白纸，那些人那些事情是漂亮的线条与色彩。我是这样觉得。”高一程看着秋岚的眼睛，轻轻说道，“把日常变得有趣是件很难的事，那种人可遇不可求。”

“……嗯……对……”

秋岚缓缓点着头，视线慢慢地落到别处。

其实是可以猜到的，早都猜到了，橙子他择偶一定是更向往精神方面的。

就如他说的，太难了。

他这个择偶要求，太难了。

变得有趣太难了。

主要这是没有标准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有趣，是什么样子。

他比我接触过的人事物都太多了。我认为有趣的，他说不定感到无聊。

此时，秋岚觉得自己仿佛在爬山。高一程在山顶，在高耸入云的地方，只仰头看那高度，就让人窒息，就让人对于“攀爬”这件事有退缩感，会情不自禁怀疑自己“真的可以到达那里吗”。“到不了吧”。“我在做不可能的事情”。“太难了”。

“那你前任……你俩最后？”不能一直沉默，秋岚开口问道。

“我们主要是人生规划不同。”高一程道，“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留学。但是他不想去国外，他也不想跟我异地恋。”

“所以就分手了？”

“嗯。”

“……那你，对她还有感情吗？”

他们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对方才分手的。秋岚有些忐忑地等待高一程回答，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高一程似乎愣了下，然后笑了一声。

“没有。现在没有了。我们已经分开快一年了。”高一程笑得很好看，说道，“刚分手的时候我很伤心，因为我只要决定开始一段感情，就会很认真很投入。后来也想明白了，我们确实不合适，而且我有很多事要去做，比如你知道的，考GRE。忙起来后，感情那边就渐渐放下了。”

“哦……”

那你现在想谈吗？

秋岚张张口，想要问出这句话。

“岚岚。”高一程稍微敛起笑容，声音也放轻放平了一些，“你是不是在追我？”

秋岚大脑在一瞬间失去了理解语言的能力。

他在说什么？听错了吧做梦吧？说什什什……

“啊？啊？你说啥？你说啥？我追你？你想多了吧我追你？我为啥要追你，为啥啊？你为啥这么想？为啥？”

秋岚舌头打结，控制不住地不停地说。幸好高一程出声阻止了他继续胡言乱语：“因为我感觉岚岚，你最近对我的事情，特别关心。”

“有吗？我有特别关心你？因为现在每天都跟你在一起是你的错觉吧。我们该聊的都聊了，只是正好该聊这些了。而且……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聊这些？”

“没有。我很喜欢跟你聊天。我什么都愿意聊。”高一程看着满脸通红的秋岚，说，“如果是我误会了，岚岚，我跟你道歉，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好奇。因为我也经常被男的追。”

秋岚：“……”

秋岚：“哦你还真受欢迎啊哈哈哈哈哈……”

卧槽真的好受欢迎竟然真的也有男的追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炙手可热！他真的好受欢迎。所谓的男神？那么多人追他，我……

“其实是我有想追的人了。”高一程说。

秋岚又听不懂中文了。

秋岚：“……啊？啥？你说什么？”

高一程：“可是我有点儿纠结，要不要跟他表白。”

秋岚：“……”

你你你纠结啥纠结？？

他竟然有喜欢的人？他喜欢谁啊？？

“你纠结什么？”秋岚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

“我如果这个时候，跟他在一起，一年后我们很大可能会异地。因为我要去留学。但我目前知道，他应该不会选择跟我一起去国外。”高一程低头，看着揉磨扭着被子一角的手，语速特别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每一句话都会停几秒钟，再继续说，“在他需要恋人陪伴的时候，我却不在。所以，我在想，我如果这个时候，选择跟他在一起，会不会太不负责了。不是一周一个月不会见面，而是可能一年都不会见面。新年的时候我会回来。其他时候……虽然现在交通便利，但是从美国回中国，从中国到美国，都需要倒时差。”

秋岚第一次见到高一程露出这种为难……痛苦的神情。

哪个混蛋竟然让他这么……

“嗯，是，倒时差很难受……”

一年可能只有两三次见面机会。

“可是，你会一直待在国外吗？”秋岚问。

“我会回国，但这个时间我没办法完全确定。我可能会继续读博，可能会在那边工作一段时间。”

“……”

一年都见不到。可是我们认识两年，也见面次数不多，感觉也不是特别痛苦。应该没关系吧。秋岚心想。我父母也是只有新年才会回来。我也不是特别痛苦。我应该没有关系吧。

……我踏马在想啥，我又不是他喜欢的人。

……他喜欢的人会是我吗？

“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秋岚问。

高一程没立即回答。秋岚看他应该是在脑海里想那个人的样子。

“嗯……他是一个很细腻很温柔的人。”高一程说。

好了看来不是我了。

秋岚心变得沉重，一路往下坠。高一程继续道：“他心里想什么，都会直接表现出来。”

直性子？这踏马不是你前任吗？

“他很开朗很乐观。”高一程没有看秋岚，因此不知道秋岚此刻脸色都变了，只边想边道，“感觉跟他在一起，我的注意力就会被他全部吸引，不好的心情会被消灭。嗯，跟他在一起，你不会觉得生活很无聊，不会去想太多没有意义的事情，甚至是一些你本来很恐惧的困难，都会觉得没什么，只用去做好现在该做的事情就够了。”像是想到开心的事情般，高一程笑起来，“我很喜欢他。”

秋岚微微睁大眼睛。

心脏好像被他的笑容袭击了，急促地跳动着。

秋岚捂住胸口。

可是……可是那不是对你笑啊。是给别人的。

秋岚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眼睛是看着书桌那边的。他一定在想着那个人。他的眼睛现在没有看着我，没有我。他眼睛里现在一定全是那个人。

我好嫉妒。

秋岚喉咙如卡刺般痛，胸口重重起伏。

不管是被他喜欢的某个画手大神，还是他那个学霸前任，还是……现在他口中这个可遇不可求的人。

我都好嫉妒。